“阿罗姐姐，说好了，你可要留我用膳，不能随着皇兄的意思又把我赶跑了！”娇俏的话有点怒气和无奈，一道声音笑着回道：“你要留下便留下，只是今日的书我还没抄完，你若是不抄，便自己与你皇兄去说。”
林福禄心中一明，再看陛下的眼神那是如看神祗——果真是料事如神的陛下！
脑海里才动过这样的念头，眼前的陛下身子一动，已经朝殿门走了过去。林福禄明白过来，面上一乐，赶忙跟了上去。
从药圃出来的，绮罗本来正与公孙雅说笑着，侍女为她掀开帘帐一进来，正对上迎面一人的脸。她怔了怔，俊美的脸深深映在她眸子深处，拂开她脸上的冰寒，硬是带了三分暖意。
公孙卓也不看旁人，牵着她的手边走便说道：“传膳，在这用吧。”
绮罗随着他走在前面，脸上缓缓显现出三分暖意，“好。”
两人身影依偎着走了，不知道又到哪里去蜜里调油，独留公孙雅一人在风中萧瑟。林福禄如何不知道陛下与娘娘都是刻意，连忙忍着笑上去，“公主，陛下吩咐了，今日留您用晚膳。”
公孙雅泄了的气瞬间返了回来，笑着急声问道：“晚膳不是备好了么？还有多久？”
早在她与绮罗进了药圃就开始备下的晚膳，这个时辰虽说还不该用，但是若是错过了时辰那鹿肉的味道可就不对了，纵然皇兄想要罚她，但也不会和绮罗准备的晚膳过不去不是。
只可惜她医术还是不精啊……
“也就大半个时辰……”林福禄看着公孙雅瞬间又黑下去的脸，很艰辛的忍住笑意，伸手请道：“娘娘说公主今日的书还没抄完，晚膳之前，最好……”
话还没说完，公孙雅已经垂着头退下了……
华灯初上，初初雪香。茜红色的薄纱拢着灯笼，便如一弯红月，悬在半空照亮了院落，照在一院落雪之上，平白的添了无尽的喜气。
绮罗不喜夜间照的太明，庭院中的灯都去了，幽暗的中庭夜色幽明，淡淡的月色披露下来，将散着各类清冽香气的树影投射在地面上，悠然宁静，意韵十足。
可惜便是这般纵意的气氛，却不如往日随意，甚至多了几分约束。
一同陪着的公孙雅心中别扭之极，若非绮罗脸色始终未，她甚至都要接着病情躲回到自己宫中去。
原因无它，只是沈太后带着杨妃柔妃一众赏花去，回宫的时候途径摇光宫，被鹿肉香气所吸引，带着贵妃淑妃进来探望绮罗。
虽说皇帝曾说过，若无旨意，便是太后前来也是不准进的。只是若是太后一心想要进来，皇帝身为人子，怎么敢拦？既然皇帝都不敢拦，那守在门外的侍卫们又怎么敢拦？
是以虽然公孙卓面色不善，可在太后慈爱言辞之下，还是加了碗筷，请了太后上座。杨妃身怀有孕，需要照料，倒是柔妃一进来便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拉扯着绮罗便说个不停。绮罗不欲与她攀谈，只是照顾杨妃，倒是不生间隙。
公孙卓侍奉太后上座之际静静看了绮罗一眼，但见她扶着杨执，面上无一丝异样，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绮罗，是个很会掩饰和忍耐的人。
而杨执，她是他的妃子，还怀了她的孩子……
来人心中俱是又所想，只是都不在面上表露出来罢了。公孙卓奉母亲在上座，便坐在母亲一边，牵着绮罗的手要她坐在身边，却在暗中被绮罗推开，换上了杨执。
公孙卓看着她，她却转过了头去。杨执在公孙卓身边坐下，侧首谢过绮罗，正好挡住了公孙卓的视线。
柔妃桌案低些的手紧紧绞着帕子，面上虽然有些苍白，却还强撑的着笑。公孙雅坐在她一边，只低着头不动。
太后环目一周探明眼前状况。眉目不动，唇边笑意却深了些。
拉了几句家常，一席宴便送上来了。绮罗不喜奢华，准备膳食并不如各宫嫔妃一般，大多时候都只备下了公孙卓与他两人的膳食。今日见着鹿肉甚好，这才多做了些，留下嘉和不说，也为日日暗中来摇光宫与公孙卓议事的大臣们备了些。太后此时携着两位皇妃而来，笑语只得吩咐厨房又加了些太后与杨妃柔妃喜欢的膳食，这才看着差不多了。
只是家中小宴，也断然不须多大的排场。
晚宴开始的时候公孙雅可是饿了许久，再加上沈太后在场，她不敢在说话，只能埋首苦吃。雪鹿肉香气极佳，再加上都是绮罗吩咐以药煨的，那自然不是一般的好吃。公孙雅这次算是捡了便宜，就着炖的香香的汤汁吃了两碗饭，最终还是被绮罗拦着才罢了手。
众人都动了碗筷，只是都是各有心思，便是桌案上都是山珍海味又能如何？除去公孙雅是为着这鹿肉而来，当真没有一个人心中没有别的心思。
不出意料，忍不住最先开口的，是柔妃。
“容妃妹妹当着是好手艺。”她抿了一口汤，冲着绮罗淡笑道：“这菜色齐全，五彩缤纷，却多了份清冷药箱，将那油腻气息压了下去，倒是比姐姐我平日吃的要强上半倍，怪不得陛下喜欢。”
“柔娘娘说的是呢？”杨妃身后的杨采儿一改往日里一身傲骨的样子，便服侍着主子便笑着接道：“我家娘娘有着身孕，虽喜食肉，但在厌恶其中血腥之气，容娘娘这三珍汤做的当真是好极了，我看我家娘娘吃了许久，心中高兴呢？”
杨执放下碗，对着太后皇帝禀道：“容妹妹手艺甚好，陛下和太后也请多尝尝。”
柔妃心中大骂她多事，脸上却还是笑道：“可见妹妹心灵手巧了，者汤我喝着也甚好，不知道妹妹是怎么做的，姐姐回去也教教宫中的人，等到下次得空，也请太后陛下和妹妹过去品尝品尝。”
“两位娘娘过奖了。”绮罗淡笑颌首，这一出口，生疏立现，不要说是刻意讨好的柔妃，便是放下冷清架子的杨妃，她也不给一丝情面。
公孙卓冷凝在着眼扫向柔妃，太后深深的眸子波澜涌动，放下了手中筷子，淡淡笑道：“早知道容妃出身明秋山庄，医术高超，却不知道药膳也做的这般出色，哀家尝着倒是与众不同，不知道容妃妙手，这汤是怎么做的。”
“母后，容妃只会配药。”公孙卓仿似不察沈太后说的是什么意思，亲自为太后盛了一碗三珍汤，：“这菜都是笑语看着做的，母后若想知道，和不问笑语？”
笑语闻言，上前一步，行了满礼。沈太后眸光转到她身上，提高音调哦了一声。笑语只当未曾听见，满脸笑意：“回太后娘娘，这道三珍汤程序极为简单，不过是先将鹿肉、猴头菇、海参三样切片，海参清水，猴头菇与鹿肉加入我家娘娘特制的药汤之中，炖上两个时辰便可。太后娘娘若是喜欢，便赏脸多喝几碗吧。”
太后立即笑了，柔妃心中腹诽，面上还指着笑语道：“还是容娘娘会调教人，你看笑语如今口舌伶俐，光彩焕发的样子，比起我那几个笨笨的丫鬟不知道又多好……”
她说了一句话，前半句哀怨后半句感伤，绮罗记起前些日子杨妃怀孕一事。公孙卓以柔妃听信谗言为由障壁仗毙了一宫的人，只留下了几个一等的大丫鬟亲信。向来如今柔妃是有得圣宠了，竟敢当着公孙卓与太后的面说这些。
果然，公孙卓立即便放下了银筷。银质的筷子搁在玉碗之上，重重一响，惊得众人都去看他。
“这些膳食都是笑语准备的，太后娘娘和两位娘娘若是喜欢，等下可让笑语将配料方子抄录下来，送到宫中去，虽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到底也是养生的药膳，偶尔吃一次也是新鲜。”
轻柔的声音瞬间化去戾气，在公孙卓尚未开口的时候率先响起。几人目光循声转过来，绮罗淡淡笑了笑，对着杨妃道：“鹿肉性温，益气养血，虽说是大补之物，但阳性过重，贵妃娘娘此刻怀有身孕，应当忌口，还是少吃些好。”
清风一般的声音流泻而下，瞬间便化去那些冷厉，绮罗冲着唤了一声，在珍丛手中拿出本手抄的药经来，递与杨执，“娘娘还有怀胎近五月，早先胎象受损，生产定然不益，这本药经是我前些日子整理出来的，虽只有几个方子，但娘娘胎象稳固之后应当不必再用药，还是药膳为好。”
杨执眉目之间惊诧一闪而过，半响之后明白过来，眉目之间隐隐藏了一点喜色，只是为人清傲，说的虽简单，依依却是深重。
“多谢容娘娘。”
她将手中药经递于身边侍女，才要起身谢过，却见绮罗极快的又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一本药经，递于对面的目瞪口呆的柔妃。
“听说柔妃娘娘早年生产小公主伤了内里，至今身子便不太好。绮罗进宫多日不曾拜访娘娘，闲暇时候按着症状整理了本药经，或能帮娘娘调理身子，娘娘若是信得过，便收下吧。”
柔妃也是一怔，怔然过后赶忙收下。
虽说她甚是不喜绮罗，甚至还存了要将她害死的心思。只是明秋山庄的名声不是虚的，方绮罗出自明秋山庄，连杨执的毒与嘉和的心疾都可治疗，她的小病自然是不在话下。
其实后宫，皇帝的宠爱一时的分位都是虚的，唯有皇嗣才是最实在的。若是她能再为陛下添上几位皇子，还怕在后宫之中敌不过杨执和方绮罗么？
只是不知道，这个方绮罗要帮她们，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了……
接下了礼物，心中反而开始猜测。这便是后宫的女子，永远少不了算计，永远都没有什么真心。
可怜，却也……可悲……
华灯之下诸人各有心思，公孙卓浅浅看着绮罗的侧影，一点也不能猜到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自小辛苦，最善于揣摩人心，可是对于两人人的心思，他可以去猜，却从来没有什么把握。
一是绮罗，另一个，便是公孙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