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是杨执姐姐做了……对不起皇兄的事情？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心中翻江倒海，说不出的伤心慌乱，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就在这时候，身边响起一声。抬头看过去，见绮罗白玉一般的脸颊一如平日镇定如斯，不知不觉便看口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辰时我来看阿执姐姐，发现柔妃也在这里，我们一向话不投机，说了两句便吵了起来。杨执姐姐来拦我，却被柔妃推倒在地，伤了手。她假惺惺的去叫了太医，我就去把皇兄拉了来评理，谁知道太医竟说阿执姐姐有了身孕，我本来还是很高兴的。谁知道……皇兄和我都不相信，召了整个太医院进来，可是不论是哪个太医都说，都说杨执姐姐有了身孕，为此，阿执姐姐竟然要自绝身亡……”
她说完这串话，呼吸有些急促，绮罗连忙上前按住她胸口穴道，等她气息平静下来之后微微一笑道：“公主先随着陛下一同出去，我要为杨妃娘娘细诊。”
绮罗淡淡道：“自古怀喜女子的脉象应当是往来流利，如珠走盘，杨妃却是这般不假，但这不代表她真的有了身孕。须知《神农百草经》上记载，子母草，丹心葵、散心蛇毒、以及黑牡丹的尾羽，服用之后均有假脉之象。”
公孙雅眼眸中流露出一片喜色，公孙卓眉宇不见变化，似乎杨妃有没有私通或者蒙冤这件事对他心绪影响并不大。
“你把过脉，却不知道杨妃中的是那种毒药。”
“正因为我把过脉，确定她没有中这其中任何一种毒药，所以才要再诊。”方绮罗走到床榻边上，对着杨执柔声道：“杨妃娘娘，你以死明志，我心中敬佩，相信你品性。你若是要我再诊，无论如何，我势必救你。”
杨妃身子一颤，抬头看见对方淡肉如水的眼眸，怔了一会儿，缓缓转首对一边的皇帝轻轻道：“陛下，臣妾……希望，由容妃娘娘，再诊。”
公孙卓眼神飘动，从绮罗身上落到她面孔上，依旧讳莫如深。
良久之后，他薄唇微动。
“准。”
盛夏过后，热气未退，潇湘殿中虽然中了一院的湘妃竹，可惜那片碧绿现在看进众人眼中。
公孙雅在房中踱来踱去，心急如焚。不时的朝着内室瞟一眼，可并不敢进去。公孙卓倒是稳稳坐在主位上看奏折，朱笔不紧不慢，丝毫未被杨妃之事弄得神思不属。
屋子里跪了一地的太医仆从，虽然都累的不停颤抖流汗，可却没有一个敢吱声求饶的。直到那一抹淡黄色推门出来，也如陛下般不急不缓，却是一片柔光，褪去了了森冷的感觉。
“怎么样？”公孙雅第一个迎上去脱口就问，声音有些尖锐也有些微微地颤抖。
公孙卓放下御笔，下座走到她面前，淡淡道：“怎么回事？”
“事情有点复杂”绮罗对着他微微施礼，“杨妃的确有孕，却不是一个半月，而是二个月半月。”
“什么？”公孙雅诧异的叫了一声，等反应过来想笑的时候，却又被绮罗一语打回去。
“但是孩子不一定能保得住。”绮罗低下头淡淡道：“杨妃娘娘腹中之子虽然脉象稳健，但长到六个月后便是死胎，而若不除去这个孩子，只怕杨妃娘娘到时候会因为这个孩子一同甍去。”
“怎么可能？”公孙雅皱起眉毛退后两步，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结果，公孙卓倒是依旧镇定，沉吟了片刻平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绮罗看了看左右，亲手扶起一位面生白须的老太医来，柔声问道：“太医贵姓，所奉何职？”
“娘娘不可！”那太医虽然站都站不稳，却还使力脱离开了她的手臂，躬身回道：“臣姓王，官居太医院正五品提点。”
“原来是太医院长！”绮罗不顾他的瑟缩退让，对着公孙卓请道：“陛下，太医院太医皆为男子，把脉尚且要以捐帕相隔，如何能查得出杨妃娘娘的病情，还请陛下看在他们都一把年纪的份上，免去罪责。”
公孙卓自是知道，在这处一干人等，再也没有医者更得她的欢心。想到此处，袖子一摆，“都起来吧。”
等到众太医们赶忙谢恩起来，公孙卓沉着屏气，公孙雅却是忍不住的，赶忙去拉她袖子，催促道：“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绮罗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其实事情很简单，杨妃娘娘怀孕一个半月之后被人发现，可她自己却不知道。一个半月前正值初夏，芍药应当开的正好，杨妃娘娘最喜爱芍药，每日都采摘放置房中，却不知道被有心人在其中掺了几朵青琐。”
“青琐？”公孙卓剑眉一挑，“宫中并无种此种芍药？”
绮罗似乎对只公孙雅极有耐心，看着她柔声道：“青琐五月中旬开花，花朵素净如白芍药，几乎一般无二。要分辨唯一的办法便是，蝴蝶饮青琐花蜜之后，必死无疑，所以青琐周围定然会有许多蝴蝶残骸。”
公孙雅义愤填膺，双眼冒火，“难道就是青琐害了我杨执姐姐？”
公孙卓冷冷一笑：“没这么简单。”
绮罗静静地看着他，依旧是轻言慢语：“青琐之毒不服食并不致命，但对有孕之人影响极大，王太医。”
她侧首看向一边站立着的太医，“一个月前，杨妃生病，是否是你前来看诊。”
“是，是。”王太医慌忙跪下去，“只是当时为娘娘诊治并无喜脉，只是气血两亏，下红不止，需静养，老夫只开了张调养的方子，并未下狼虎只药啊！皇上娘娘明察！”
他叩首在地声声响亮，绮罗赶忙要扶他起来，一边守着的笑语得了皇帝的示意，赶紧抢先过去把皇王太医扶起来站到一边。
皇帝走到她身边，扳过她的身子，“你继续说。”
“是。”
绮罗施礼，道：“杨妃娘娘中毒之后虚弱，脉象不显，王太医的方子温和，有保胎之效，是以延到今日，有人带了第二味毒下下来，与青琐之毒相合在一起，形成假脉之象，保住了胎儿。这种施毒手并不为除去胎儿，只是为了混淆视听。这孩子是死胎，九个月后才会从母亲腹中出来。但是死胎，所以会比寻常婴孩小上许多。”
公孙卓皱眉想了想，“这毒叫什么名字，可有解法。”
“是啊，容娘娘，你医术这么厉害，应该能救杨姐姐是不是？”
公孙雅也一脸期冀的看着绮罗，只差扑到她身上去。在她看来，这个容娘娘一下子便诊治出缘由，实在是能救助杨执。
绮罗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看着她们兄妹两个，淡淡道：“当年毒娘子怀孕在身，却被丈夫下了剧毒青琐。能解青琐毒的只有使用花蜜却不死的蝴蝶蓝凤凰。毒娘子将蓝凤凰化入药水中，服用三次，十个月之后产下了一个死胎，不治而亡。后有人得到此方，却不知如何调配蝴蝶水，所以只是将其名出处收录在册，即叫蝶恋花，又叫千行泪。”
屋外的风静静的，吹动斑竹叶，瑟瑟作响，不同于往日的清雅，反倒是添了一份凄凉。
一院太医医术虽高，但却不是江湖中人，从未听说过这种似是毒药的药物，更不知道解法。
这名字便透着一股凄凉哀怨的风气。
公孙卓冷然而立，片刻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王太医以为他并不信服容妃所言，连忙上前解释道：“回陛下，《神农本草》的确有记，青琐形似牡丹，号称假牡丹，又叫毒芍药，虽可入药，药性却是凶猛刚烈，比之红花更甚，孕妇忌之。而蓝凤凰乃是一种粉蝶，因数量稀少，毒性极强，翅上鳞粉便是此物最毒之处，虽配以桔梗有保胎之用，却也只是饮鸩止渴之举。只是两物相合之用，和那毒娘子的传说……想来是江湖中人，臣见识浅薄，并不晓得。”
他此举，一时替皇上解惑，二是附和容妃。毕竟容妃对他们太医院一众太医有护持之恩，王太医也不想她难堪。
公孙雅一听见太医也这般说法，又冲着绮罗急道：“容娘娘，你既然诊得出这种偏门毒药，难道真的不知道怎么解。”
绮罗退到一边，摇头道：“这方子虽是偏门并无很多人知道，却也并不难解，只需以针法驱毒如腹中胎儿之中，以其为代体，排除毒素。只是此法非常，极为伤身，杨妃娘娘此次过后，只怕自此以后，再难有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