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雅轻轻地靠在摇椅上抚摸着微突的肚脐,幸福就像这温柔的风洋溢每一处角落。阳台外有一片绿色的小树林,它也是志选择这里的原因,志说:优雅自然的环境有利于宝宝的成长。所以志又在阳台上栽了好些四季花。依雅静静地躺在阳台的阳阴影里,天空白云悠悠,席风和熙。依雅觉得前所未有的舒适,好像每一寸肌肤也在休息……
「小雅,出去玩吧,隔壁的哥哥不是说在小林等你吗」
黑色模糊的男人的脸,笑得很温柔,从心底涌现的亲切感,依雅抑制着撒娇的冲动,听话地看着一扇高高的门在眼前掩息——只是她没想走开,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门外,仿佛看见了门里的争吵。妖娆的女人,带泪的脸,还有刚刚那个男人无情地撕扯。无声的撕喊,依雅突然感觉到热泪滑过了脸颊……
傍晚,志回来了,手里又拎着一袋水果。「又是恒伯送的哦」志露出一脸无奈「我有推辞的哦,人家硬塞给我」
恒伯是住在楼下的老人,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住、没见过他家人、依雅他们也没好意思问、恒伯人很好。这是街坊邻里一致认同的。而且当他知道依雅怀孕的时候更经常让志带上点东西或者自己亲自送上来给依雅、水果什么的、让他们倍受感动。
「恒伯人真好」依雅微笑地说。顺势接过志手里的胶袋,几个苹果鲜红的脸。小心翼翼地放上桌上,好像生怕碰着了老人家的心意。「他说就是希望我们能偶尔去看看他,陪陪他」
志微笑,一个人挺孤单的吧。
「嗯、明天我做一碟蒸饺去让恒伯尝尝、」依雅很高兴自己还有这样的感恩方式。恒伯总说她做的蒸饺好吃。
是跟谁学的呢?
傍晚也有风。傍晚的风有点寒凉……
「恒伯」依雅敲了敲门,手上端着的是刚刚蒸好的水晶饺。不在吗?
依雅正欲再敲——门开了。
「小雅啊」恒伯眯着细细的眼睛,带起了脸角松弛的皮肤。
恒伯真的挺老了,大概七十几岁了吧。小雅猜测着。因为恒伯的眼角的皱纹真的好多好多。
谁也开始有皱纹了?
依雅回了回神,老人正要拉她进去。「恒伯这是我刚刚做好的水晶蒸饺、来给你尝尝、」
「哦哦,小雅有心啊」恒伯笑着让她坐下,转身去厨房。
恒伯的家挺洁净的。风从阳台吹进来,掀着落地窗帘起舞。恒伯一个人住,不过每天都有个钟点工过来帮他打理。恒伯有个儿子。本是英年才俊,风华正貌。不过邻居背地里提起总是替恒伯叹息,大概是天妒英才吧。他倒是留下了一大把丰裕的资产给恒伯养老。
依雅也不觉地为老人难过。世事难料吧…
恒伯在厨房干什么呢?
依雅突然觉得是不是可以了解一下恒伯?也许自己也可以照顾这个老人的。
依雅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落地窗边:咦?
飘起的窗帘依雅看到了一扇门,莫名吸引人的门。
阳台上还有小间?
依雅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不要……」
冰冷的门锁,依雅仿佛电触全身。瞳孔有一时间的放大。
刚才。是谁?
那一声音凄凉无助,仿佛从九幽之地穿过飘入她耳里。偏偏那么熟悉!泪襟落可是恐惧也在一刻间充溢心脏。
老人切好了一盘水果「小雅呢?」
「不要打我」「求求你了」「放开我,放开我啊!」小雅!
记忆里的那一声尖叫炸开,依雅感觉泪哽咽了呼吸,害怕也在蔓延。那幽静的长廊诡异地出奇,拖鞋踢踏的声音怎么也这么大?谁?谁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我!
依雅哭了,哭不出声音。志、你在哪里?纬?阿纬呢?!
走开——!
阴暗的灯。明明点着灯为什么是阴暗的?红色的?
「滴嗒」
母亲的身体悬挂在半空。美丽的脸模糊了。血滴落,发出滴水的声音,不知道在哪里凝固了。
父亲跪在地上,他低着头。他不累吗?他哭了。泪是红色的。
「小雅……」
志!
「小雅?小雅你醒了吗?」
志一脸的憔悴,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突然接到电话说依雅从楼梯间摔了下来——
「志?」
这里是……医院……
白色的一切。
一夜的紧绷,一身的疲惫终于在依雅睁眼的那一瞬崩溃。突然的一切让他措手不及,也让他饱受重击,此时。一个大男人也忍不禁热泪夺眶「雅……你没事就好了……」
宝宝死在了妈妈的肚里。
取胎手术很顺利。
依雅对志说:「我们搬家吧」
志默应了。
伤心的一切。
依雅害怕一个人呆在「家」里,可是志要上班。于是她打电话给每一个好友。可是每个人都好像突然忙碌了……
依雅害怕一个人空荡荡的家。
以前也曾这么害怕过吗?
依雅开始经常去看恒伯,也算告别吧。
依雅敲门,门吱嘎着掩开了——依雅一愣,恒伯出去了。
老人家善忘吧
在家里等他吧。
相信恒伯不会介意的。想起那张慈祥的老脸,依雅感到一阵舒松……好像有了依靠。
恒伯的家永远都那么干净与安静。充斥了老人的气息。那些老旧的相框在墙上微笑。有年轻的小子。有美丽的姑娘。依雅猜想他们是恒伯的家人吧。只是每一张相片都有了泛黄的痕迹。或深或浅。
依雅又看到了那一扇门。
里面有什么?
夏日的和风隔着丝袖安抚她惊慌的心。好奇像放大的镜子在吸引她过去。
里面。好像有她期待的东西。
是什么呢?
就在她要伸手开门的一刹那,突然脑后一阵钻心的头痛——
好黑……梦吗?
依雅幽幽地张开眼睛。还是暗——慢慢地适应了,是房子。是哪?
是纬的灵堂!
那张熟悉的脸在相框里微笑。黑白分明。是纬。
依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怎么回事?
「小雅醒了」门开了,又关了,恒伯崎岖的身体走进了房间。他不开灯,径自走到纬的遗相前。忘着儿子的笑颜久久不语。
恒伯是纬的父亲。
这个念头无比精确地在她脑里冯定。
良久,老人才一声叹息……好像吐出了很久的浊气。
「小雅,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梦见阿纬的样子。他说他想我。他说他想你。…我知道车祸不是你的错。可是我怎么狠心我的孩子这么孤单。」
「我搬出了城市想在这平静的地方修养身息。可是偏偏还是让我看到你」
老人扭过头,一脸的苍桑,满目的悲伤「看到你我就想到可怜的阿纬。他一个人——」
依雅惊恐地发现他的老手上竟然颤抖地握着一把刀子!
「小雅啊……我们阿纬那么爱你」老人的泪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纵横交错。「你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这么孤单」
老人颤巍地靠近着,可是依雅却觉得他那么强悍,强悍地让她只想逃!
志……你在哪……
依雅这才发现自己失声了。偏偏今天。
「我不能。看着我的儿子走得那么孤单。」老人喃喃自语「你去陪他吧好吗?」
手起刀落,一阵刺痛,鲜血从依雅右臂涌出。
门开了,阳光刺眼。
走——
依雅踉跄着跌了出来。
「谁?救命!」
喊不出声音——怎么办!
恒伯追出来了。他手里的刀没了、他即手拿走了阳台上的花盆——
依雅只有拼命地向门口逃。可是失血让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了。
长廊。冰冷的长廊。
母亲死去的那条长廊。
「乒乓」花盆摔落破碎的声音。一个女人跌坐在地上。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快走……」
血,湿了她的长发。纠结在一起,滴落。凝固。
那冰冷的声线凄凉无助。好像来自九幽之地……她竟然来不及害怕了,听话地向长廊的一头跑去
「救我……」
那女人看着依雅踉跄着努力离开的样子,空洞的眼里浮起一丝欣慰。血。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意义。她只要看着她好好地活着就行了——
尽管,曾经她也孤单地想让她来到她身边。
「小雅……妈妈爱你……」
空灵的声音。在九幽之地徘徊。
—
依雅终于跑了出来,阳光刺进她的眼,她去感觉痛得好开心。她看见:志,远远地,向她奔来……
警察把恒伯捉了起来。医生诊断恒伯患有一定的思觉失调症,一但受到刺激行为便容易失控。应该是他儿子死后悲伤所致。
星期天,志陪着依雅去了一趟效外公墓。在一处凌乱杂草丛生的墓前放下了一束灿烂的百合,墓碑上一个长发女子苍白的脸带着浅浅的微笑。
在旁边是一个男人的墓。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男人在墓碑下沉睡。
十一年前,这个男人吊死了他的女人。十一年前这个男人撇下年幼的女儿随着妻子而去。死因:惊吓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