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暗夜。
淡淡的安神香活着若有似无的幽兰花香，从熏炉里慢慢的飘了出来。檀木桌椅，帘卷珠帘，屏风上是团团大朵的牡丹，华贵雍容。
幽香的碧螺春的茶香味在地上丝丝旋转，借此抵抗屋里浓重的安神香。回声中似乎隐约可以听到那当时的“啪”的重重的摔杯子的声音。空气中满是氤氲风雨的柔媚，与波澜起伏的紧张。
暗影摇曳，烛光闪闪，在暗夜中格外的静谧。静谧，就似临死前的从容。
无人说话。
没有半点声音。
楚亦焕淡淡的表情，不见多余的情绪，看不出喜怒，只是看着前面盛怒之中，似乎尚未消气的太后。
底下的下人战战兢兢的跪下求情，小安子的腿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微微的却是持续不断地发抖，冷汗，慢慢从后背沁入心里，手只是无意识的抖动，却在暗夜中看不真实。楚亦焕一个挥手，底下人都颤颤巍巍的退下了，鱼贯而又紧张的快步退出，小安子也是紧张的退出了，待出了门口，小安子手里的汗湿了半只衣袖。
漂浮的安神香在静谧中显得有些烦闷。大红锦衣的太后，绣金的描线牡丹，太后盛气，却是在此时摔了一个杯子之时变得安静。
太后在凤塌上闭了眼，看不出在想什么，但是怒气颇深，许久，太后开口了，“你知道是她？”
“回母后，儿臣不知。”楚亦焕的声音里只有平静。
太后瞄了一眼自己这个外称体弱多病的儿子，他的平静，实在是太平静了，有些不寻常。太后揉了揉太阳穴，深感今日这样的无力。是的，无力，这是许多年不曾出现的事了，可是，太后很快就恢复过来，“那么，就废了她。”专制而又愤怒的声音。
“可是，母后，即便如此，就不再管二弟了么？二弟是指定要她才肯回来的。”楚亦焕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不这么做？难道等到那个女人来毁了东岳的江山，不，哀家是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的。”
“母后，二弟那里又怎么交代？”
“不用交代，若是他真是东岳子民，理应为了东岳牺牲一切，江山社稷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女人。就像七年前一样。”太后狠狠的道。
“母后，这次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二弟这次是铁了心要她。”楚亦焕还是那样的声音，“况且，这次如果二弟知道七年前的真相，那么，这次恐怕就不是七年前二弟失踪那么简单了，母后，三思。”
“那就不让他知道，记住，哀家绝对不允许有人来损害东岳的江山。”太后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
楚亦焕还是那个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白衣飘逸，绣金暗线的龙纹在烛光中显得格外的耀眼。楚亦焕听了太后的话，“母后，儿臣想，即便是那样，这次至少现在不行。”
太后的声音又出来了，“哀家懂得分寸。”挥了手，“哀家累了，你也歇去吧。”
楚亦焕屈身道：“儿臣告退。”说完就大步离开了寿安宫。
走在晚风微醺的宫道上，楚亦焕的心思飘得很远，却是再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旁边的一个小太监看见了，忙跟了上去，楚亦焕摆摆手，就道：“别跟了，去叫浩然，朕回乾龙殿。”
小太监唯唯若若的去了。
乾龙殿
楚亦焕点燃了檀香木，熏炉中慢慢升起一股淡淡的烟雾。整个乾龙殿非常的安静，只剩下漏斗那轻轻的声音。
楚亦焕慢慢闭上了眼，任那君山银叶的茶香在檀香中混合。
听得外面的声音，眼，张开了又阖上。
于浩然走上来，白衣在暗夜中看不出花纹。
楚亦焕淡淡的道，“伊贵人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于浩然行礼，“启禀陛下，都，办好了。”声音中却是有一分不肯定。
楚亦焕却慢慢睁开了瞳眸，眸中清冷一片，“那就好，即便不能葬入皇陵，有个安身之处也是好的，那个被太后挫骨扬灰的替身，找到她的家人，给他们一笔抚恤，让他们离开吧！”
“是，”于浩然的声音变得坚定。
“查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十一公主确有此人，据说，十一公主三岁能文，七岁善舞，这些都在北漠人人皆知。而且年龄也符合，确是在北漠帝登基之后才封为公主的。只是，听说十一公主自小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深养宫中，连大臣宰相都少有见过公主真容的。尤其是在八年前还又一次病重，北漠皇帝还特地张榜求医，之后就是过了一年多才出现公主病愈之事。其他的就是这最近的事了。”
“那么，揭榜的大夫是谁？”楚亦焕问道。
“听说是鬼医欧阳夜，只是鬼医行踪不定，臣无能没找到他的行踪。”
“哦。”楚亦焕停下了，接着又问道，“那么，浩然，你说，公主是病了一年？”
“是，这是从北漠皇宫中探出来的。”
楚亦焕站了起来，两手背在身后，“你说，十一公主和伊沧若是否是一人？”
于浩然抬起了惊异的眼，又垂下了头，“臣不敢妄言。”
“那么，浩然，若是十一公主出现意外，你说，二弟会如何？”
于浩然垂头想了一会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楚亦焕笑了，淡淡的，几乎感觉不到的笑容，有些羡慕，有些苦涩，“呵呵，说得好，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臣，遵旨。”
“嗯，下去吧。”
楚亦焕的眉头在于浩然走了之后皱得很深，确是慢慢闭上了眼，不再看窗外深沉的黑夜。波澜诡谲，深宫宫计，不过是最常见的而已。
萧相府
仍然是大院府深，长廊曲折，庭院深深，却是和深宫一样的难以入眠，相国萧文正待梳洗上床，却听得院门大开的声音，只见管家带着一个人来到他的面前。管家很识相的离开了，不欲知后事，只见那个身着披风的男人揭开了披风，手中拿出了一封信，“相国，太后有旨。”
萧文拿到了那封信，看了之后就放在火盆里，火光簇簇，舌苗长向，照得一室红光。
萧文对着来人道，“回复太后，萧文明白了，自有分寸。”
来人见如此，也就不多话。随即将披风穿好，也就离开了。
深夜漫漫，却是有数不见的利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