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嘈杂的人声,面前是挑衅的话语,但林若潭的心境却并未因此而产生任何波澜,即使维护自己的阿冰已被打倒在地,他的身体也始终没有动过分毫,闭着的眼睛,没有颤动过一分。
他是从荒芜中走出的复仇者,他始终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手刃仇人!从小游走在生死的边缘,与危险相抗衡,早已将他的心境锻打得超越常人,挑衅的话语,会比死亡的威胁更可惧,更让人难耐吗?
看着面前毫无回应的林若潭,沙铁的脸沉了下来,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自己的话竟然没有得到对方的丝毫理会,这种赤裸的无视,在他心里膨胀成了羞辱的愤怒!
“我的挑战,你是不敢,还是……不屑?”沙铁语气夹杂着抑制的暴怒,眼神中的凶光,欲将面前人吞噬。
林若潭还是依然,闭着眼的冰冷面孔,如雕塑般纹丝不变。
“这新来的还真是强悍啊,竟然敢无视沙铁,看来免不了一场悲剧喽!”
“就是,沙铁的实力,放眼整个学院也能排进前十,这家伙踢到铁板了。”
“倒霉的小子……”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了声声叹息,替他们眼中即将迎来灾难的林若潭哀叹着。
挑衅他人,现在却成了对自我的尊严践踏,沙铁怒红了眼,拳头紧握,骨响连连,一拳砸向林若潭平静的面庞!
人群被这一拳惊起了呼声,无数道同情目光落在了林若潭身上,趴在地上的阿冰脸色猛变,焦急喊道:“若潭快躲开!”
拳影振动,划过一道颤抖的残影,可见沙铁这一拳并不寻常。
一尺,林若潭没动!半尺,林若潭还是没动!
十厘米!七厘米!五厘米!
在这众人屏息的惊险瞬间,广场上响起了浓厚的钟吟声,打破了原本紧张的气氛。
“长老和导师们来了,仪式要开始了,大家还是快去集合吧,开学可是不允许胡闹的。”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顿时围观的进修生们一哄而散,往广场中心处涌去,无人再去注意这场闹剧。
沙铁脸上露出不甘之色,只离那张脸五厘米之距的拳头久久没有收回。但他明白,如果现在自己继续动手,一定难脱学院的训斥,开学第一天就生事,这是在校所有进修生的忌讳,至少以他沙铁的背景家世,是绝对不敢违背的。
理智压下了冲动,沙铁刚想将拳头收回,一直闭眼的林若潭倏地睁开了双眼,那种冰冷眼神中所迸发出来的寒光,竟让沙铁觉得拳头突然刺痛了一下。
静心状态被突然的钟声打破,林若潭站起身,对沙铁没有一丝理睬,仿佛先前所发生的事不存在过一般。
“下次你的运气可不会这么好了。”放了句狠话,沙铁收回有些莫名颤抖的拳头,狠狠地瞪了林若潭一眼,也向广场中心走去,汇进了人群之中。
看也没看沙铁一眼,林若潭微微转身,看向正从地上缓缓爬上的阿冰,声音没有一丝语气:“你的针对者不少。”
“以前在学院有过一些摩擦而已,没想到竟然敢在开学仪式上动手打人,痛死我了。”阿冰揉着肚子,龇着牙说道。
“既然明知不是对手,就应该服软。”林若潭淡淡道。
“服软可就一点男子气概都没了。”阿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目光在阿冰狼狈的身上上下扫视,林若潭道:“现在我也看不到。”
阿冰笑脸一滞,露出尴尬的神色,挠着后脑勺说道:“若潭你不也一样吗,那家伙那么挑衅你,你也不搭理,不也和我一样没服软吗?”
“我不需要。”林若潭语气平淡无波,转头看向广场中的人群,说道:“是要开始了吗?”
“哦对,痛得我都忘了,我们也过去吧。”阿冰将身上的疼痛压下,与林若潭并步走向广场中心。
此时的众生们已不像之前那般懒散,数百个人在广场中心整齐地列队站好,笔挺着身姿,昂首而立,规规矩矩,集体无声。
林若潭在队伍的末处寻了个角落位置站着,远放的目光收敛回身前,静静等待着。
他身后阿冰懒散地站着,不停地四处张望,显然是很不喜欢这种肃穆的气氛,小声嘀咕道:“哎,又要听那几个老头啰嗦一大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真是没劲。”
对耳后的抱怨犹如未闻,林若潭闭上了双眼,冥想着修炼之法,以借此来打发等待的时间。但他的眼睛还未闭上多久,忽然又重新睁了开来,他感觉到了一双目光正在盯着自己。
视线左转,在自己侧对的角落里,一个男子的身影进入视野。此时,那个男子正在用一种严肃的眼神看着自己。
当林若潭的目光触到对方投来的目光后,两道交织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微微一变。
变得意味也不相同,那道目光变得更加严肃,而林若潭的目光极短暂地一滞。
因为那个男人他并不完全陌生,甚至印象还尤为深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也会出现在水晶学院。
那把令林若潭感到吃惊的直刀,曾在那一刻,粉碎了他对自我拥有特殊性的肯定,这个男子,自己进城当天,水晶城执法处,刀子。
两人对视了片刻,刀子先收回了目光,然后才是林若潭。
林若潭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感觉到,对方之所以向自己投来视线,是出于和自己同样的原因,只是交手之后,再次见面的一点关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至少他是如此。
“他也是这里的进修生?”林若潭视线微指远处的刀子,向后面的阿冰问道。
“谁啊?”正无聊的阿冰疑惑了一声,然后顺着林若潭所指的方位看去,确认了是谁之后,随口说道:“你说刀子啊,没错啊,他也是水晶学院的学生,之前不是假期间吗,所以刀子就主动要求学院,要去执法处历练历练。”
“执法处允许学生加入?”林若潭侧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执法处是城主府的势力,城主府是水晶城的管理者,而水晶学院也是名声不小的修者学院,两方交好,互相来往,很正常嘛!”阿冰一脸索然无味,随后又道:“学院也常常与城方合作,搞什么演练训练什么的,每次我一喊那“用自己的鲜血贯穿敌人的胸膛,燃烧的斗志永不熄灭”的军方口号时,就觉得傻不拉几的。”
疑惑疏解,林若潭重新安静等待起来,身后的阿冰一改随意的语气,叹息道:“不过刀子这个人也挺可怜的,无父无母,也是个孤儿,而且老天对他的无情不仅如此,他不能说话,是个哑巴。”
听到刀子不能说话,林若潭的心震动了一下,不过他并不是同情刀子的可怜之处,而是他回想起刀子的脸,似乎无时不刻都是严肃认真的。或许,在那张态度严谨的面孔之下,流动着内心深处不同的情绪,没有人能看得到,只有相同体会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到。
广场上的寂静持续了许久,这些抑制力并不强大的学生,终于耐不住了等待,纷纷开始交流了起来,原本安静一片的广场,随着声音不断涨起,陷入了喧闹中。
这般吵闹的状态只维持了片刻,便立刻被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镇住。
“安静,谁再敢出声,就不必再留下了。”
苍老的声音由远传来,在偌大的广场上荡开,传遍每一个角落,随后,十几道身影从广场之外缓缓走来。
广场上无声,人海的视线集体转望而去,林若潭也不例外,放目望去。
在数百道视线的注目下,那十几道身影渐行渐近,最后在数百人的队列面前停了下来。
这十几个人年纪不一,除了为首的两名衣着朴素的老者之外,其余人都是穿着各色的学院导师制服,恭敬严肃地端站在两名老者身后,目光一致的定格在面前,没有出现丝毫掠动。
两名老者面容严肃,目光隐剑,缓缓扫视过众人,两具苍迈的身躯,时刻散发着无形气势。
在两双深邃的苍老目光扫视下,众生一致保持着严肃的面容,没有一个人出声或者有任何小动作。他们心里清楚,这两名老者在学院的地位是何等的至上,在学院如此庄重的仪式上,谁要是敢随性而为,就大有可能被扫出学院。
寂静肃然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其中一名老者才舒展开笑容说道:“其实大家不用这么严肃,老夫我不过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放松放松。”
听得如此肃穆的氛围下,开场白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众生们顿时感到汗颜,老者身后的数位导师,也不由得神色不自然起来,另一名老者的脸庞轻轻抖了抖。
“不过这次大家表现还是不错的,有纪律有态度,学院感到很欣慰。”老者笑眯眯地说道,完全没注意到众生们的脸色在幻变。
“这老头还是这么不正经。”仗着身在最末尾,阿冰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是院长?”丝毫不受外界影响,林若潭神色平静,轻声问了一句。
阿冰翻了翻白眼,道:“院长要这么不正经学院就完了,这老头是学院的副院长兼长老,身兼两职,这学院还真落后,人才稀缺啊!”
林若潭将目光转向另一名老者:“那是另一个?”
“也不是,那老头是长老。”阿冰摇摇头,然后继续道:“院长基本都不露面的,我来这两年了,才见过一次,也是个老头。”
原本林若潭想从学院院长的境界,判断这所修者学院的实力,但听阿冰这么一说,这个念头便消了下去,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知道院长的实力吗?”
阿冰摊了摊手:“我上哪知道,那老头神神秘秘的,虽然身为学院之长,但关于他的信息却是很少,我只知道,他好像是水晶城最强的修者。”
林若潭眼光微微闪烁,水晶城最强吗,那应该是不低于临天级的实力。他了解到,冰界担当一城之主是需要境界达到临天级的,既然这位院长比水晶城主还要强,那实力倒是不俗,有资格让他留下修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