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由上房回来,徐妈妈跟了进来,佟氏宽衣,道:“惠姐急难解了,我也适时离开了。”
徐妈妈愣怔住,主子头几日说一次离了贾府的话,她以为是一时说着玩的,被她劝了几句,也就搁下了,不想主子又提起这话,看来是真有此心。
徐妈妈叹口气,郁色道:“主子若真有此心,量老奴也拦不住,可主子总得问问舅爷的意思,擅自做主,意气用事,将来后悔,想回来可就不能够了。”
佟氏心里腹诽:若离了这里,我还回来,没病吧?
嘴上却说:“这事不知能不能成,有几分眉目在说不迟。”
又想起嫂嫂胡氏嘴脸,定是不能容她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自己挑门单过。
徐妈妈看主子动了这心思,料也劝不动,咳声道:“哥儿和姐儿,可都是主子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主子真舍得?”
佟氏确实心里放不下,听她一说,也有几分难过,道:“哥儿在过两年就分房另过,不能跟我这姨娘住,惠姐女孩家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不需挂念”
徐妈妈道:“不知爷是个什么想头?太太听了,一定是乐意的。”
佟氏道:“爷有小鸾和婉儿两个,心里对我厌烦已久,我求去,倒是有几分机会,太太答应了,心里正巴不得。”
佟氏话虽如此说,可想起那日贾成仁过她房中,她看得出,对她仍有几分心思,眼前又闪过贾成仁阴霾眼神,心里七上八下,可话已说出,但愿老天有眼,成全她。
徐妈妈摇摇头,含怨道:“当年真不该结这门亲,那都是老爷在世,执意把姑娘给人做小,谁也拦不住,姑娘自个也愿意,到如今却是这般结局,姑娘一辈子生生毁了。”
佟氏看她难过,知道为自己担心,心一软,道:“妈妈若不愿意走,就留下。”
徐妈妈这次没一分犹豫,断然道:“老奴这辈子跟定姑娘,姑娘去那,老奴就去那,哪怕是去乞讨,也是老奴去,不让姑娘抛头露面。”
佟氏感动,眼圈有点红红的。
经过这次的事,她知道王氏已恨她入骨,留在贾府,贾成仁也难护她周全,不如借此机会,求去。
上灯,祯哥方从学里回来,过正屋,佟姨娘正冲着灯缝制祯哥小褂。
听见轻轻脚步声,从衣裳上抬起头,见祯哥温和地笑道:“今儿回来的晚,我让柳嫂留了一碗醪糟圆子,等你回来吃。”
佟氏收了最后一针,对祯哥道:“正巧,这衫子做得了,哥儿来试试。”
祯哥走上前,佟氏帮他穿上,左右打量道:“正好,不大不小,哥儿明个就穿着上学吧,能凉快些。”
祯哥抬头看着她,低唤了声:“娘,我有衣裳穿,娘不用这么操劳。”
这是佟氏自穿过来,头一次听这孩子说一整句话,摸摸他的头道:“哥儿以后要用功读书,不管旁人怎么看你,只要你自己争气,就没人瞧不起你,像你父亲也是庶出,不也靠自己出头了吗?”
祯哥头次听母亲说这些话,从前母亲只教导他在父亲面前如何争宠,如何算计家财,要他提防嫡母,嫡兄姐。
祯哥眨眨眼,用力点点头。
佟姨娘想这孩子就是话少,比他姐姐惠姐懂事,心里明白。
佟氏轻柔道:“回去歇着吧,明个还要早起。”
祯哥出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一眼她母亲,佟氏微笑点点头,心酸酸的。真若离开,竟舍不得这孩子。
入夜,佟氏看祯哥房中的灯熄了,知道已睡下,也不做打扮,径直往前面去了。
出了内宅不远,便是贾成仁的书房,看见书房灯光,窗上影子在地上来回走动,顿下步子,一咬牙,定了定神,迈步上了台阶。
贾成仁静夜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和衣裙窸窣声,知道她来了,目光阴阴的。
佟姨娘进门,见贾成仁坐在桌前一把椅子上,手端着酒杯,自斟自饮。
见她进来,眼斜斜地看着她,轻蔑声道;“你还是来了。”
佟氏去贾成仁五六步远,低身行礼,
贾成仁上下打量着她,低沉声道:“近前来陪爷喝杯酒。”
佟氏向前几步,轻声道:“妾不惯饮酒。”
贾成仁冷硬地命令道:“过来。”
佟氏只好有向前迈了两步。
二人距离半步之遥,伸手可及,贾成仁突然一把抓过,将她置于双股上,佟氏遂不及防,被他拉入怀中。
贾成仁端过酒杯,放在她唇边,佟氏其实是有些酒量的,只今晚不敢饮,这男人让她惧怕,谁知他酒里放了什么。
贾成仁看她牙关紧闭,不肯喝,也不勉强,端起。自己一仰脖子饮了。
满是酒味的嘴凑到她脸颊上,贴近她耳畔道:“想离开爷,看你本事,服侍爷高兴,兴许就答应你。”
说罢,袖子里摸出一颗药丸,含在口中。
一手捏住她两腮,迫她红唇张开,口对口,‘噗’吐到她嘴里,偏头刁起高几上酒杯,一仰脖子倒在嘴里,含在嘴里却不咽下,对上佟氏的口,都倾在她喉中,佟氏挣扎不咽下,贾成仁嘴堵住她的口,阻她吐出,佟氏撑不住,终是咽下。
一口酒呛得咳了两声,双颊赤红,气不匀,微喘。
贾成仁手使力捏她双腮。迫她张嘴,佟姨娘急了,突然张嘴,朝他手背上下口。
这一口,佟氏下了死力,差点咬下他一块肉来,贾成仁疼得松开手,佟氏挣扎爬起身。
贾成仁惊怒,一下子乱了心智,从墙上抽出马鞭,佟氏看他动粗,怒急道:“你若在苛虐我,我就说出你不举之事。”
贾成仁高扬的鞭子顿在半空,轻轻滑落,垂下手,神情沮丧,而后痛苦抱住头,手指深深陷在发中,半晌,低吼道:“滚。”
佟姨娘爬下炕,抓起地上衣衫,胡乱套了,就快步离开,走到外间书房门口,听里面传来贾成仁野兽般的低嚎。
佟氏出了书房,夜色暗黑,一时辨不清路,朝内宅相反方向疾走,脚下看不清,磕磕绊绊的,石子小径,两旁伸出藤蔓。
佟氏突然脚下一绊,身子前倾,倒去,身子并未着地,却倒入一人怀中,那人扶住她,佟氏抬头对上暗中一双耀若辰星眸子,顿觉身子软软的,向下溜去。
那男子看她要倒下,忙抱住,阻她身子下滑
男子看怀中的女子,衣不遮体,发出低声呜咽,含糊低语,男子听在耳中却是:“要了我。”
不觉一震,一缕清明的月光洒在女子裸露光滑奇白的削肩,男子犹豫下,敞开披风,轻轻把女子裹入。
温热的唇敷在女子鬓发,女子身子柔若无骨,冰凉如水,慢慢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像猫儿一样趴伏在他胸前。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动了动,挣了挣,男子放开她,那女子挪动纤足,辨了下方向,蹒跚朝内宅方向去了。
一抹刺目的白在夜风中飘飘荡荡,男子担心看着她,想唤,忍住,眼神复杂。
佟氏狼狈地回到屋里,挽香看见吓了一跳,问:“主子这是……。”瞬间明白过来,脸绯红,不往下问了。
佟氏疲惫地道:“放香汤,我要沐浴。”说吧,身子软软的倒在炕上,无一分气力。
不大工夫,一个小丫鬟走入,“姨娘,香汤齐备。”
佟氏躺在铺满玫瑰花的热汤里,头脑才有几分清醒。
不知怎地想起月下那男人,周身暖和,耳热心跳,那人是谁,为何在贾府,难道住在贾府,身份奇特,今晚让他看见她的狼狈,贾成仁身残,心里更加扭曲,日后,对她还不是百般折磨,一走了之,可休书拿不到手,私奔罪名不轻,真不知怎么摆脱,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主意来。
应该尽快脱离贾府,贾成仁不说,主母对她视若眼中钉,早晚对她不利,她若不尽早离开,还不知等待她的是什么。
慧姐大可不用管了,慧姐将来嫁去什么人家,也只好凭着她的命,她自顾不暇,管不了许多了,可祯哥儿真让她放心不下,这孩子没了亲娘,还不知道自己不是她娘,这孩子年岁小,心里却有数,闷闷不乐的,大概也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