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转世,他终于明白天相一直将他当作兄弟看待。他性子沉稳,天相虽在琐事上对他依赖些,但真正危急关头天相却会挺身而出保护他。
天机自嘲一笑,任他身为九天之上的星宿,却依旧免不了自以为是,误读人心。好在天相已去寻疏忽大神的转世林侯爷林书落,若能唤醒倏忽大神的那缕精魄,时辰逆转回到过去,他定会全心辅佐天相,再不会为他人挑衅之言所迷惑。
天机听到声响转过神来,待雪正注视着她,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
天机俯身作揖:“郡主,别来无恙。”
待雪神色镇定,微微一笑:“多谢仙人出手相救了。”
“小仙当不得,”天机眼波流转,眼里闪过恳求之色,“小仙有一事求郡主相助,望郡主成全。”
天机将转世重生一事与待雪说过,果然待雪面露期冀之色,他便明了待雪十之八九会应承下来。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或者说会有报应?”待雪静思片刻问道。
天机有求于待雪,忙为她解惑,将天下大势托付给本无关的待雪,他心中弥漫着自责之情。
“就是说待玥定要称帝?”待雪面色复杂地问道。
天机看向眼前即使身为凡人,仍有天界诸多仙女所不及的淡然脱俗的女子,念及她与倏忽大神并未修成正果的姻缘,心下不忍,脱口而出道:“不只如此,您和林侯爷结为夫妻,执手终身方算定天下大事。”
“他们本就缘定了今生,自己这般说应该不会有什么泄露天机之嫌罢。”天机暗忖。
天相传来讯息,倏忽大神神魂已然唤醒,转世重生在即。
天机匆匆数言拜别了待雪,一挥衣袖,待雪便忽然倒了下去。
而另一头,通玄真人站在轮回台旁,他得神卷大士点化才得到成仙,这份恩德到时候回报了。
他一个纵身投下凡间,夺了李付丞的皮囊。
凡间即将上演一个全然不同的故事,与倏忽大神和神卷大士无关,这是一个全新的故事……
番外三少年书落的独白
我出生便是林侯府的小侯爷,而在整个北都地位最过尊崇的便是我们府邸。
我的祖父是勤国的开国功臣定国侯,我的父亲继承了祖父的爵位成了新任定国侯。父亲的性子和祖父如出一辙得古板严肃,叫人望而生畏。
而我总觉得自己是林侯府的异数,我既不像祖父和父亲那般古板严肃,也不像母亲那般待人严苛。母亲总是要求我摆出小侯爷的架子,方不枉费尊崇的身份。我明里敷衍地做给她看,暗地里仍是我行我素。
下人们都道小侯爷为人和善、平易近人,其实我不过披了张笑面虎的皮罢了,我骨子里的淡漠并不轻易示人。
我年过五岁便进了私塾读书,因着小侯爷这一层身份,私塾里的学童大多很忌惮我,而我亦不与之为伍。
只有一个同龄的孩子亲切地过来与我套近乎,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曾半山后辈,名唤曾延。他没有继承先祖的坚韧之志和才华横溢,读书一般般,武功也不出群,真真是将中庸之道发挥至极致。
令我歆羡不已的是,即便他并不出色,他的父母依旧以他为傲,不曾苛责。而我……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过多,娘亲说我是林侯府的嫡长子、未来的定国侯,决计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颜面,辱没了林侯府近百年的名声,故而我是不得行差踏错的。
我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到夫子严厉的嗓音伴随着戒尺重重地敲击在桌案上的声音。
“曾延,现在开课不过半个时辰就耐不住睡着了!昨夜偷鸡摸狗去了吗?”
曾延被这声响惊醒了,茫然地抬起头来,只见夫子手执戒尺,目露凶光。他浑身一颤,顿时困意全消清醒过来,“没有,学生正冥神苦思,觉得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你倒是说说什么黄金屋?”夫子颇有兴致地同他说了几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他。
曾延本以为逃过了一劫,放下心来,不想过了一盏茶后夫子竟要学童们背诵昨日所学的诗作。
“你们昨日学了勤诗十三卷的前六首诗,回家后可有温习功课?”夫子抬眼皮瞥了曾延一眼,曾延一怔,连忙看向我,我视若无睹。
他昨日骗我出去玩,还害我向娘亲撒了谎,夜半才归,定是没有背诗罢。
夫子走近曾延,敲敲他的桌案,“曾延先做表率背背看罢。”
曾延微不可察地吞了口唾沫,艰难启唇道:“夫子,学生资质愚钝,尚不会背诵。”
夫子冷哼一声,“既如此只有勤能补拙,便抄上一百遍罢。”
随后转首,他看向我,目中凶色立减,“书落试试看。”
我在曾延满是自责的目光中站起身,这家伙定是以为他拖累了我罢。
“夫子,学生想再看一遍。”我镇静启唇,夫子果然颔首答应了。
我尽量从容地翻开勤诗,故作熟练的翻到第十三卷,一目十行,视线扫过白纸上的墨字,一字一字地铭记在心。不过片刻,我便将六首不短的诗作背了下来。这不难,难的是将脑海里的一字一字联系起来,既要背的熟练,又要好似身临其境,这方能体现我昨夜温习过功课。
饶是我自负定力过人,这一番下来,额角也略有薄汗。我瞪了曾延一眼,曾延不明其意。
散学后,曾延留下来抄写诗作。他趁夫子不在偷偷朝我道:“你昨夜回的那么迟竟还温习功课,真打算去考科举么?”
我不欲回话,无奈地道:“快趁夫子不在,我帮你抄一些罢。”
曾延自是厚颜地分了一半给我。
过了几日,正直艳阳高照的夏季,父亲前往承都述职,我随父亲一同去。
明浮宫的红墙碧瓦,满室金碧辉煌,处处雕梁画栋,果真非北都偏远之地堪比。
父亲被正帝召去面圣,我一个人闲来无事便在明浮园闲逛。
承都不愧是钟秀之地,风景秀美,气候宜人。
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一池湖水旁,湖岸栽种了许多柳树,正迎风招摆。
几位年纪相仿的锦衣少年在呼唤一名白衣少年,这白衣少年身姿挺拔,气质非凡。他听到好友呼唤便匆匆赶去了,也不知何事如此匆忙。
我折下一支柳树,望着一池清水,便席地而坐打起盹来。
甫要入睡便听闻一阵隐隐约约的啜泣声穿过树木间的缝隙传到我的耳畔,听声音似乎是稚龄幼童。
我站起身四处找寻,在这明浮宫里的稚龄幼童不是天潢贵胄,就是皇亲国戚,尊贵着呐。
果不其然,在一处高高的柳树上瞧见了一个胖乎乎的金娃娃。
小孩穿着大红滚金线的衣裳,粉嫩可爱,就像是……就像是观音坐下的玉女。这个年纪的女童,出现在明浮宫内,又是这般穿着打扮应当是小公主殿下了。
小公主听见脚步声向我这处望来,哭声滞了滞,见来人是陌生人,重又哭了起来,甚是有趣。
我立在远处见她愈发不安才抬步上前,小公主满面泪痕地俯视我,似乎有些畏惧我,更搂紧了树干,满脸委屈之色难掩,口中喃喃道:“祈哥哥,祈哥哥……。”
祈哥哥是方才离去的白衣公子么?将小公主独自一人丢在此处,想来也不像表面那般爽朗不凡,我就此打消了结识之意。
我站在树下,朝她伸出双手,“我抱你下来罢。”
小公主嘟着嘴唇,眼眸转溜一圈,似乎再考虑我的话是否可信。我的个头确实比高大的树木矮上不少,她在担心我接不接的住她。
我暗笑一声,此处只我一人,她只能信任我了。
她再三犹豫方颔首,我朝她扬扬下巴,“你跳下来罢。”
她听到后又生了怯意,向后缩了缩,半晌才鼓起勇气,“那你要接稳了,别把我摔了。”
我差点失笑出声,她可是公主殿下,我自己给她垫背,也不敢摔了她去。
她深吸一口气从树上跳落下来,我眼明手快上前一步稳妥地接住。怀里的小公主紧闭着眼眸,察觉到温热的怀抱才睁开眼,见自己完好无恙,顿时眉开眼笑地搂住我的脖颈,“谢谢小哥哥。”倒像是方才不信任我,怕的紧闭眼眸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