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对我真心实意地好,”小六儿道,“其实她不一定是父后的孩子,但待我像同父弟弟一样。”
方嫣然看他一眼。一位女皇,后宫男子那么多,难道她还能分清哪个孩子是谁的?这里真有女尊小说中的那种“生子汤”不成?想给哪个人生孩子,就给哪个人喝汤,喝了才能有孕……
小六儿看她走神,紧了紧她的手:“然儿?”
“你母皇能分出来哪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方嫣然将疑问问出了口。
小六儿垂下眼皮:“当然不能。对于任何一位妻主来说,只要孩子是从她肚子里面出来的,就一定是她亲生的骨肉,这点绝对不会错。父亲是谁,她怎么会在乎?”
这句话才真真正正地体现了女尊男卑的特点!
只要孩子是自己肚皮爬出来的,就不会弄错生母。
至于父亲,谁在乎?
反正女子为尊,男子低贱。
方嫣然突然觉得,就这方面来说,女尊其实有一定道理。
她在现代时所接触过的历史,封建社会是男尊女卑。那些男人为了保证女人们生的孩子是自己的,不得不建高宅大院把她们关起来,美其名曰“后院”,但就算这样,也难免自己戴绿帽为别人养孩子,毕竟锁得住人锁不住心。女人们再被洗脑以夫为天,人心是活的。孩子不是自己肚子爬出来,就不能百分百保证是自己的骨血,这是男人的悲哀。
但女人则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不过,她又想到另一面,若真这样,远古时候的“走婚”形式更适合吧?为什么还是发展成了现在这种高宅大院模式?
所谓“走婚”,是上古时代母系氏族社会特有的一种现象。那时候不管男女在白天都要各干各的活,毕竟糊口才能活下去。到晚上天色黑了,无法干活时,就会点起篝火聚会,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唱歌跳舞。如果有看对眼的年轻人,则相约在一起,由家长出面,向对方提出联姻请求。
联姻之后的男女若不是同一部落的人,极少会在一起同居,一般仍旧各住各家,只在对方有需要时出现。而联姻后的男女仍旧可以和他人发生关系,对女子来说根本不必有守身的要求,对男子来说这也是一种福利,毕竟男子在这方面的需求远大于女性。而且身强力壮的男子的基因一般都强于普通男子,也是部落中其他女子好的“借种”对象。
据说在现代还有个别少数民族有“走婚”情况,只不过形式上有些不同。
只是一闪念,她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女子最终也抛弃了走婚制,大概是因为彼此间的竞争吧?毕竟,在食物已然充足的情况下,自家强壮的“种子”再“借”给别人,别人的后代就可能对自家后代的社会地位产生一定影响。
部落与部落间尚且如此,随着进入目前这种类似于封建社会的结构模式,国与国甚至家与家之间更是存在着竞争。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自家越强越好。
“那你母皇怎知道你是你父亲的孩子?”方嫣然看着小六儿。
小六儿转头看向院角:“那是因为,我母皇在那半年之内只宠过我父亲一个。”
半年专宠。
小六儿父亲的荣宠,可见一斑。
先女皇是真心喜欢他的吧?
“就是说……,”方嫣然斟酌着措辞,“当今圣上、临王、文王都有可能是你同父姐妹,也都可能不是?”
“对。”小六儿道。
方嫣然皱起眉头:“那临王文王为什么对你下毒手?毕竟她们也不能保证自己绝对不是亡族吧?”
很大的破绽啊。
小六儿低声笑道:“她们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亡族。”不管她们是不是。
方嫣然还想再说什么,一个人影倏忽出现,一身黑衣,恭恭敬敬地立在两人面前。
“影三,什么事?”小六儿问道。他在方嫣然面前的放松神态收了起来,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疏离,不怒自威。
影三除了保护他的安全之外,还是他在宫中的眼目,帮他监视宫中动向。
“安平王世子入宫了。”影三道。
“齐卓?”方嫣然怔了一下,才想起他。
宫中呆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将他抛在脑后。
“世子求见方嫣然。”影三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身边的女子。
“他怎知道此事?”玉慎言问道。
方嫣然经由秘道入宫,一入宫就被藏在此处,一般人都不知道。
难道是安平王说漏了嘴?
应该不至于吧?
她再宠自家儿子,公私总能分得开。
不然也不可能得了圣上青眼,还能封为唯一一个无皇家血脉的王。
玉慎言那双斜挑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和齐卓旧交情没有,新仇倒不少,不论是方嫣然后背上的疤,还是瘸掉的左腿。
“还有其他事吗?”她看他似乎马上就要发作,忙插嘴问道。
只是这一件事,不大可能让不喜现身的影三出现。
“各国来使十天后到达京都。”影三看了主子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才说道。
各国来使?
她看向玉慎言,难道最近有国际聚会?
看出她眼中困惑,玉慎言解释道:“各国为彻底灭绝亡族,每三年会按顺序在各国国都相聚一次,交换各国有关亡族的情报。今年正好轮到我国。”
就这么简单?
“还有别的事吗?”玉慎言问影三。
影三施礼道:“没有了。属下告退。”接着身形一晃,瞬息不见。
传说中的轻功果然厉害。
“圣上就打算把我们这么藏在宫里?”方嫣然问道,“这里虽然偏僻,但宫中人多眼杂……。”
“当然不会,”玉慎言放松下来,又成了那个体贴温文的小六儿,“只是临王和文王现在闹腾得太厉害,皇姐不放心我们。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离开这里。”
“说得这么久,有些乏了,”方嫣然站起身,不露痕迹地挣开一直被小六儿握着的手,“我回屋里歇会儿,你呢?”
“我再呆会儿,你若有什么话,叫我就是。”小六儿道。
她点点头,转身进了屋里,“吱呀”一声,屋门隔断了身后那道火热的视线。
小六儿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听时面上不显,心中却早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怪他口口声声说是皇族秘辛。
无论是当年舞医与歌医被打压的真相,还是小六儿的亡族身份,甚至是国师卜出来的她可以改变宁王爷的命格,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她苦笑一声,歪倒在榻上。
早知道和女皇做的是“卖命”的交易,没想到一卖就是一辈子。
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她想退也晚了。
她倒不至于因此对女皇起什么恶感。毕竟宁王爷是女皇深爱的弟弟,做法无可厚非。更何况以宁王的皇家身份,……在别人眼中,配她还真是抬举了她。
小六儿对她的感情,她感觉得到。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那国师真真看重她,胡诌什么她能改变小六儿的命格。
她连自己的命格都改不了。
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罢。
女皇的计划,大概是等这事儿淡段时间后,悄悄把弟弟和她送到宫外哪处与世隔绝的地方,终老此生。
就小六儿的身份来说,未免委屈了些。
但她却捡了大便宜。
虽享受不到荣华富贵,毕竟白送她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再想一想,虽然她在这个时空还没过多想过娶亲的事,但如果正夫是小六儿的话,倒不是不能接受。
与世隔绝不是什么坏事,她原就对皇宫里那些尔虞我诈的勾当不感兴趣。
这样天马行空地想了一出又一出,最后她略有些激荡沮丧夹杂的心情竟慢慢平静下来,觉得对她来说,这个结果完全不是坏事。
原来老天怜悯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脑瓜不够聪明,把她送来这里是让她来种田的,还附带了一个丰姿俊爽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