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卓腿受了伤,行动不便,还好那树杈并不甚高,最后方嫣然还是把他拉了上去。就在齐卓以为方嫣然还要做什么时,她却突然跳了下去。
“世子,你先在这里躲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如果不是后面那些追兵弄出来的动静太大,她还真察觉不到有人追到了这里。
齐卓这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正考虑要不要纡尊降贵地对着方嫣然说些“小心”一类的套话,她已经转身向树林外冲了出去。
开始,齐卓对自己被绑架这件事并没有太深刻的认识,直到树林外让人无法忽视的动静传过来,他才确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在同方嫣然逃亡。
方嫣然跑了,他独自坐在树杈上,心里渐渐有不安涌了上来。那女人冲出去干什么?难道说要卖主求荣?还是……还是独自跑掉?
方嫣然没他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她只是想,不能让追兵发现自己和齐卓呆在一处,不然的话,只要被发现,两人会同时被抓。
好歹她得把这些人拖一拖,最好能将他们引向别的方向。这样,说不定齐卓能抓住机会逃走。
只要他能安然脱身,到时再派人救自己要容易得多。
而且她不是那帮人的目标,这些人应该不至于太难为她。
齐卓虽然骄纵,但他那个当王爷的母亲势力不小,想查清这件事不会很难。到时她被救出,就成了功臣,不说得什么赏赐吧,最起码,这小世子应该不会再处处为难针对她了吧?说不定欠的那点银子也能免掉,那时她就是自由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
因此,方嫣然这么努力,说白了也不全是为齐卓考虑,更多的还是为她自己。
方嫣然前世今世都是普通人,没有那些高来高去的功夫,因此她跑出林子没多久就被追兵发现了。那些追兵多是男子,却听从一个女人的号令。
那女人尖声叫道:“在那边了,快追快追,要是再让她跑了,我要你们的狗命!”
她的话显然颇有威势,那些人全都奔方嫣然跑了过去。
方嫣然一口气跑出很远,没一会儿就觉得刚刚积攒的那点力气又用尽了,双腿沉得像灌了铅一样,速度难免慢下来。
追兵的体力却极好,速度不慢,没多久方嫣然就被他们赶上来抓住。她虽然尽力反抗,那点子力气却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中。那女人坐在一个健壮男子的后背上,如同骑着一匹马一般,男人弯着腰,在女人的喝令下一步步走过来。走得近了,方嫣然看到她一张马脸,眉毛吊得老高,嘴唇薄到了刻薄的程度,左脸上还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黑痣,痣上长着根黑毛,让人离老远就看得清楚。
一个女人能长得这么抽象,也算是种艺术吧?
“啪”地一下,那女人伸手给了方嫣然一个耳光,冷笑道:“跑啊,臭丫头,你倒是继续跑啊!”
方嫣然的脸上立刻现出了鲜红的指印。
“说!另外那个人呢?”那女人吹了吹手掌心,似乎方才那个举动脏了自己的手一般,问道。
方嫣然咬紧牙关不说话。
“小丫头还挺硬气的,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方才你是从小树林儿里跑出来的吧?那正主儿肯定在那里,我慢慢搜,早晚搜得到!”说着伸手拍了拍坐着的男人后背。
那男人得了号令,立刻转身,一步步向树林走去。
方嫣然正在考虑有没有什么拖延时间的办法,冷不防她身边的男人用力推了她一下,示意她跟上,将她推了个趔趄。
“小世子啊,你可千万已经跑远了啊。”方嫣然站稳了脚,这才被人押着向树林走去。
她方才拼命跑出来,一追一逃的工夫已经离小树林有了段距离。走了没多久,突然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高亢的鹰鸣。
方嫣然没注意,那女人却变了脸色:“安平王的信鹰!MA的!那鬼男人被信鹰找到了!我们快过去抓人离开这里!”
方嫣然心思立刻转动起来:信鹰?那是什么?送信的鹰吗?就像是信鸽?这女人既说“小杮子”被信鹰发现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救兵也不远了?若她拼命拖住这帮人的话,齐卓再争气一些,跑远一点,顺利获救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方嫣然一想到这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往那女人身上一扑。马脸女人本以为方嫣然被自己抓了,只能乖乖听话,没防备她来这么一下,立刻被她从男人的后背上扑到地上。
方嫣然一只手死死扼着马脸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攥成了拳头,一下一下狠狠往她脸上落下,心里还想着:“叫你打我耳光,叫你追我,叫你绑架我,叫你……。”前世她虽有心疾,却是被父母捧着长大的,来到这里虽然小世子针对她,她确然也欠他银子,所谓欠债身偿,这勉强倒也说得过去。可马脸女人凭什么打她?
马脸女人明显是这伙追兵中地位最高的,但她却没什么本事,被方嫣然雨点般的拳头砸着,立刻鬼哭狼号起来,呼喝那些男的快把方嫣然扯下去。
那些男人见主子被打,心里也慌了,全围上来,七手八脚把方嫣然往后拽。
但方嫣然下死手用力扯着那女人,说什么也不放,也不管这些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她只一味心思狠砸马脸女人。
马脸女人不是第一回干这种绑架的事情,逞勇斗狠的主儿她也见过,但没哪个人像方嫣然一样,只咬死她不放,浑似和她有滔天仇恨一般,还专打她的脸,她的鼻骨都被揍歪了,眼角也裂开,两道长长的鼻血一直淌到下巴上。
方嫣然的拳头沾上了血,看起来更是可怖。
马脸女人痛得大叫,声音像被宰的猪猡一样难听。
方嫣然一连打了几十拳,那些男人见实在拉不开她,其中一个男人便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棍,一下子砸在她的后脑上。
方嫣然晃了两下,眼前发黑,手中的拳头也再递不出去。她心下叹息一声,只能拖到这里了吗?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啊。
她的身子终于倒了下去。
马脸女人已经被打得怕了,一下被方嫣然压在下面,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立刻又是一串难听的“啊啊啊啊啊”。
等那帮人把昏过去的方嫣然拉开,毕恭毕敬地扶起马脸女人,她意识到得救了,立刻冲向倒在一边的方嫣然,边捂着鼻子边狠狠地踢了几脚,恶狠狠骂道:“臭丫头,敢打老娘?我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
那个充当座骑的男人重新弯下腰,一声不吭地等着马脸女人坐上来。
那女人踢完后,还觉得不解气,回手给了座骑男人几个耳光:“没用的东西!看你们主人被打也帮不到忙!白养你们,明天就把你们全卖窑子里去!”
齐卓在树杈上没呆多久,就发现了母亲的信鹰。安平王的军队一向以鹰送信,这只鹰居然跑到这里来,明显是来找他的。
看来,他失踪的事情,连他母亲都知道了。
齐卓立刻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系到信鹰脚上。那信鹰与他倒颇亲厚,蹭了蹭他后才展翅飞起来,绕他飞了三圈之后,一冲向天,发出响亮的鹰鸣。
那声鹰鸣刚好被抓到方嫣然的马脸女人等人听到。
之后齐卓悄悄下了树,并没有往远处跑,反而一瘸一拐地向树林外走去。知道母亲快到,他心内就不再害怕,想看看方嫣然怎么样了。
他躲在树后看到这行人时,正是方嫣然发疯殴打马脸女人的时候。方嫣然为了多拖延一段时间,死抓着人不放,一下下打得极狠,齐卓第一次发现,那个总是让他看不顺眼的女人除了逆来顺受之外,居然还有这么一面儿。
等到有人捡树干打她后脑时,齐卓差点失声叫出来:“小心!”
方嫣然倒下去了。
那个死女人是为了护着他才这样拼命的吧?
被那些男人打得那么厉害,却说什么也不放手。
她是为了他吧?
齐卓心里突然有种难言的滋味。
从小到大,对他好的女人很多,但除了他的母亲,好像没有谁会这般拼死护着他。
虽然她人狡猾,又总是惹他生气。
不过齐卓并没想太久,因为他很快就看到,那个马脸女人坐到男人后背上后,这帮人便冲着自己这个方向来了。
他立刻转身向林中跑去。
马脸女人看起来已经被惹火,虽然齐卓估计母亲快到了,但万一在这之前被那女人抓住,说不定她暴怒之下真会打自己一顿。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一跑,那行人立刻就发觉了:“在那边!在那边!”
之后就是纷乱追来的脚步声。
齐卓跑了一小段路,便跑不动了。他毕竟膝盖受了伤,行动不便,听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心下暗暗着急:“母亲大人还没到吗?”
这样一分心,他便使岔了力,膝盖上立刻一阵钻心的疼,整个人摔下去。
不过,并没有意料中的坚硬,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接住了他。
齐卓抬头,看到抱着他的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是他母亲手下的侍卫统领宁江。
救兵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