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找到方琴说的剧院时，刚刚好是七点钟，还有半小时检票进场欣赏诗歌朗诵。最近天气回暖，不用穿很多出门了，匆匆从电视台赶来，碧落还穿着工作时的藏青色套裙，外披一件同色系的长外套，虽然累了也还是耐心很好地等方琴出现。
在她来剧场之前小悦还问她，最近还有没有睡得醒不过来的情况。碧落知道她还在为上次她忽然醒不过来的情况担忧，拍拍她的手背，“傻丫头，我好得很呢最近，没有什么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倒是你，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的，我可真怕是你觉得不舒服了呢。”
小悦只说是医院的医生打来的电话，为稳妥起见，想陪她再去医院一趟。碧落答应了方琴要一起看诗歌朗诵，忽然又说不去也不妥当，就和小悦说等她从剧场离开，时间还早的话，她就自己去看。
陆陆续续有有人拿着票前来，剧场门口渐渐聚集了很多人，碧落又等了五分钟，方琴才姗姗来迟。远远看见碧落站在剧场门口等她，方琴怪不好意思碧落总是比她早到的人，一下跑过来，“碧落。”
碧落举手暗示方琴小点声，这么明目张胆地喊她的名字，是要闹哪样啊？方琴改成蹑手蹑脚的姿势靠近她，反射弧很长地想到要是碧落被人围观，她可就惨了，“都是我不好，让你等那么久，真是罪过啊。走吧，我们进去吧。”
方琴抖抖手里的两张票，挽起碧落往里走，“今晚是泰戈尔的诗歌朗诵表演，票很畅销的，我可是一直记得你喜欢泰戈尔，托我爸让人给我弄了两张票呢。”
这么说不是求表扬，是什么？碧落弯嘴拿了一张票来看，“还真是难为你了，还让叔叔想办法拿票。你说这算不算是假公济私啊？”
说得方琴仰首撅嘴假装在思考这个问题，“应该算吧，butwhocares？”
碧落轻轻笑了一下，检票员撕了票后她们开始进去找位置。不愧是方琴的父亲帮忙弄到的票，位置是在阶梯式的VIP区，和舞台的距离刚好合适，不远不近，刚好适合观赏。
才落了座，方琴就问碧落，“碧落，我不是提醒你最好穿小礼服来的？怎么还是一身工作装？真是少年老成的很。”
方琴穿了短款的冬日粉红礼服，确确实实是适合出席这样的演出场所。碧落再看看自己的装束，是略显呆板了些，可不就是适合工作的氛围？“我本来就是要少年老成啊，哪像我们方琴姑娘这么花样年华，闪闪惹人爱啊。”
“真是不习惯你这么夸我的样子，油嘴滑舌啊。真是和你的小叔子们越来越像了，我拜托你还是继续少年老成好了。”方琴一脸受不了地抖抖肩，故意往后倒去装作很陌生碧落这么说。
报幕员的声音传来，碧落回头望一圈剧场，座无虚席，大部分都是文化工作者和职场精英的模样。
开场的第一首诗歌朗诵，是《生如夏花》。方琴声音压得低低的，“碧落，下周日我们一起去看《天鹅湖》吧，我妈给了我两张票。”
真是拿方琴没办法了，碧落想下周有怕是不行了，“方琴，下周我们要拍摄婚纱照。”
这样的顺序真是奇怪，这都新婚宴客了，Happy夫妇的婚纱照都还没照，实在是说不过去。方琴哪里还惦记什么《天鹅湖》，“真的？你们终于拍摄婚纱照了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一直以为你们不拍了的。看看你们都新婚宴客了才有这个流程，你看看人家安苏和Lukas夫妇，早早就拍了很漂亮的婚纱照了。”
碧落举起食指轻声嘘，“方琴，你都不像你了。诗歌朗诵开始了。”
可不就是开始了，著名的朗诵诗人用清澈空灵的声音缓缓开启《生如夏花》的第一段落：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
不断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
方琴见碧落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也就乖乖地做好欣赏诗歌朗诵，很快投入到状态中。
碧落不知道是否是私心作祟，总觉得朗诵诗人诵读的还没有高峻带有感情的好听。忽然想到高峻，碧落就想知道今晚难得的泰戈尔诗歌朗诵，高峻会不会在现场？
想着还偷偷望了望四面八方，碧落没有看到高峻也没有感应到他在哪里。想想也是，高峻现在这么忙，怎么会有闲暇时间来听诗歌朗诵啊。
她摇头笑笑，朗诵诗人正好念到“我听见爱情，我相信爱情”这一分段。在这样的背景音下，碧落好似有感应那样，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应该是有电话打进来了。
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有人打电话给她。以为是何许，滑开了看，是一串陌生的数字，可她好像又有些熟悉。对了，是高峻秘书的电话。
高峻给白芨念过这首诗，那是在清风朗月下的时刻，三月的春风徐徐吹进庭院里的时候。他入迷地念：
我相信一切能够听见
甚至预见离散，遇见另一个自己
而有些瞬间无法把握
任凭东走西顾，逝去的必然不返
请看我头置簪花，一路走来一路盛开
那时她还小，记得不清楚高峻念这首诗歌的神情了，却记得白芨挽起的发髻上，是那一支高峻送给她的闪着银光的簪花。
碧落没有想要回拨过去的意思，尽管显示的未知来电有好几个，反正高峻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诗歌朗诵持续的时间不算很长，结束后方琴还觉得意犹未尽，却还是泯灭不了八卦的本性，“碧落啊，那个什么Vivian的，真的是你的Boss吴的女朋友啊？新闻说他们要订婚了，是真的吗？”
还是听方琴和她提起了，碧落自己也看到了长篇累牍的报道。她当然见到了记者报道的新闻原场景，就算是记者没写到的那些，她都见到了。可她万万是没有看到的是，新闻中提到的吴凡和Vivian的订婚消息。“哦？是吗？他们要订婚了？”
方琴晃一下碧落的胳膊，给她整理衣襟，“我就是不知道，才会问你啊。这些天各大娱乐新闻头条，铺天漫地的都是这个消息，你竟然都不知道吗？”
一直往前走，碧落想应该是夜深了，所以有些变冷了。“我……不知道啊，他没有告诉我。”
这话让方琴笑了出来，两人终于走到的士招呼站，“碧落，boss吴怎么会亲口和你说？难道他的终身大事，还要你首肯同意啊？”
当然不用她同意，她有什么资格来对他的做法指手画脚。碧落自嘲地停在路边，给方琴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很晚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我明天还要赶早班机去意大利，行李还没收拾，就不开车送你了，我也要回去了。”
方琴还想到饮料店喝饮料呢，碧落却要打道回府了，真是忙的跟个陀螺一样啊。回身和碧落拥抱告别，她不舍地说，“好吧，我可怜的孩纸，总是这么忙忙碌碌的。我真怕你吃不消，那你开车小心，来回都一路平安啊。”
碧落站在路边对方琴摆摆手，算是答应她了，“Goodnight。”看地势缓缓消失在路灯点亮的夜色里。
到停车场找了车，碧落觉得她好像算疲劳驾驶了吧。想着路上要把车开慢一点，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何许一有时间就会给她发信息或者打电话，也算是正常的发展速度吧，碧落想。虽然他们不能时常见面，也不能经常陪在彼此身边，可她能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在进行什么样的行程。
车子在开到离三合院不远的地方时，碧落看见路边一个不知名的广场上正在燃放烟花。，把夜空都点亮了。
碧落通过车窗看，好像还是珠江对面的一个小广场，鬼使神差的碧落把车子停在路边，很顺其自然地打开车门走到江岸边去看烟花。
她还在想，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怎么会有烟花表演？江边的夜风带着湿湿的冷意，碧落环抱肩膀立在岸边，仰头看头顶盛放的一朵朵璀璨花朵，真漂亮。
倚着栏杆仰头一直在看绽放的烟火，碧落还是没办法想到，终于有一天，她也要看着吴凡结婚了啊。
低头望进晃动的江水里，除了荡开的一圈圈波浪，碧落也看不到什么东西。揉了揉眼睛，碧落抬头又看开满天空的烟花，想起她这么多年来深藏的小心思，不由地苦笑一声。
碧落收回视线，又低头看晃动的江面。那上面好像映出吴凡的脸，她也不回头看，只对着模糊不清的江面上的影像开口说话。她知道，吴凡不会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一直期盼着有一天，我希望能够穿上我最喜欢的婚纱，在青翠的草地上，或者在湛蓝的海边，嫁给一个我爱的男人。他应该是有宽厚的肩膀，和让我何时都会觉得安心的手掌。他，不用长得很帅气，也不用家财万贯，更不用满腹经纶。我只是希望，他就是你。不然的话，我后来所做的这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
不过好在只是那时候的事情了，碧落记得好像记忆中看到烟花表演的时候，总是在匆忙的从一个工作场所，移向另一个工作场所的路上。
很多次看到烟火表演的时刻，都有吴凡站在她身边。那是最初的几年，吴凡没有对她完全放手管制的时候，她一回头就看得见吴凡和她一样仰望夜空中，开出璀璨的花朵来的侧脸。
每次她侧头看，吴凡都没有低首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所以她想，吴凡应该都是不知道她在偷看她的吧？“不过没关系了，我说过的，我不爱你了。这样的毫无意义，所以也就变得有意义了。”
碧落才这么一想，有人就说，“这一次，怎么不回头了？”
是吴凡的声音，碧落做贼心虚地回头望，吴凡穿着昂贵的西装，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盯着她在说话。
碧落吓了一跳，那他是听到了吗？依然心虚问，“吴台，你怎么会在这？”
本来是打算去碧落的三合院找她的，可吴凡一想到那个三合院已经有好多好多人都去过了，也都知道了在什么地方，现在正以何许碧落为组合的Happy夫妇新婚房名义进行婚后的入镜拍摄，就没什么兴趣过去了。
往路边看，他就看见碧落站在珠江边，一个人在看不知是谁在点的烟花，背影那么落寞。“那你怎么在这？”
碧落暗自想，吴凡应该没听到，那些话都随江水流走了吧？“我正好开车回家，收拾明天前往意大利的行李。”
如果这是吴凡想要听到的话，那么她就公事公办地说出来，不用顾忌什么好的不好的影响了。
吴凡没有在碧落面前说过任何听上去像是谎话的话，一次都没有，这次却是例外，“我开车兜兜风。”
在变得这么糟糕的天气里，开车兜风？碧落不好质疑，只点头，“很晚了，吴台还是早点回去吧。”
碧落没说她这就要回去了，放弃这好看的烟花不看了，也要在他出现后立即回去。
吴凡扯嘴一笑，在碧落与她擦肩而过时，尝试着想要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离去的脚步。
碧落却走得很快，他的手只擦到了她走过去的手背，很快的一下，快得他都来不及抓住什么。
他说，“我真的要和Vivian订婚了。”
她就回身笑着对他说，“恭喜。”
她镇定自若得陌生，不该是这样的，吴凡觉得这样的碧落真是陌生，“谢谢。”
既然见到她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她证实媒体的通稿是真的，她何乐而不为地肯定呢？
吴凡得到碧落这样的反应，该是欣慰的，想扯扯嘴角笑笑。毫不留恋地先转身走，他不能给碧落任何的机会，把背影留给他离开。“等你从意大利回来，就能收到我们的订婚请柬了。”
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江对面响起很大声的烟花燃爆的声音，抬头看好大一朵紫色烟花。
原来他们这些人，兜兜转转的，都一直在这个复杂的圈子里，日日月月地走着。他们看过那么多的烟花，结不了果，就觉得今天这样也还算不错的吧。却没想到，她也那么脆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