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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5 (1)

第三部5 (1)

尼科尔走到窗前,俯身朝门庭外面望去,那儿发生了一场争执,声音越来越大。四月的阳光把厨娘奥古斯丁那圣人般的面孔照成粉红色,可是她手中那把屠刀却寒光闪闪,她醉醺醺挥舞着那把刀,怪吓人的。自从他们二月份回到黛安娜别墅,她就跟他们在一起。

由于一个凉蓬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见迪克的脑袋和手,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根一端有铜蚀的沉甸甸的文明棍。一刀一棍,相持不下,活像一个搏斗场面中的武术棍和短剑。迪克的话先传到她耳朵里:

“……管你喝多少厨房的料酒,不过要是你让我发现一头扎进沙百里(产于法国沙百里地方的一种无甜味白葡萄酒。——译注。)酒瓶堆里……”

“你还有资格说酒!”奥古斯丁挥动手中的军刀张牙舞爪地喊道,“你自己也喝酒——而且喝个不停!”

尼科尔隔着那张凉蓬喊:“怎么回事,迪克?”他用英语回答道:

“这个老姑娘在不停地灌咱们的陈年佳酿。我要解雇她——我正在想法子解雇她。”

“老天爷!喂,别让她拿着那把刀靠近你。”

奥古斯丁朝尼科尔晃了晃刀。她的那张老嘴巴却像是用两颗有趣的小樱桃拼成的。

“我倒要说,夫人,要是你知道你家汉子每天在自己屋里像个打零工的家伙,喝一整天酒……”

“闭上你的嘴,滚出去!”尼科尔打断她。“要不我叫警察啦。”

“你要叫警察?我哥哥就是个警察!你们这帮美国佬真叫人恶心!”

迪克用英语大声对尼科尔喊道:

“把孩子们从房子里带出去,等我平息这事再说。”

“……恶心的美国佬,跑到这儿来喝我们最好的葡萄酒,”奥古斯丁用泼妇般的嗓音厉声喝叫着。

迪克鼓起勇气,用更加坚定的声音说:

“你必须立刻离开!我把我们欠你的工钱付给你。”

“你们敢不给我钱!我要告诉你……”她走近些,怒气冲冲地挥动着那把刀,迪克赶忙举起文明棍招架,她一闪身跑进厨房,返回来的时候手中除了那把短刀,又多了一柄斧头。

这种情形会给人留下先入为主的印象——奥古斯丁是个强壮的女人,除非让她吃点苦头,或者让她受到法律制裁饱受折磨,否则不可能让她放下武器。迪克想恐吓她,便用法语向尼科尔叫道:

“给警察打电话。”然后他转向奥古斯丁,指着她手中的两件凶器,“有这些东西,非得逮捕你不可。”

“哈—哈!”她像着了魔一样狂笑,不过,她并没有凑近他。尼科尔给警察打了电话,但是得到的回答就像奥古斯丁那阵狂笑的回声。她听见电话里咕哝着说话的声音和传话声——电话便突然断了。

她回到窗前,朝下面的迪克叫道:“多付她点报酬好啦!”

“要是我能到那个电话机旁边就好了!”因为这一点看来无法实现,迪克宣布投降。因为他一心要把她赶紧打发走,五十法郎提高成一百,奥古斯丁放弃了自己的堡垒,且退且用暴风雨般的呼喊声打掩护:“薪水!”只有她侄子来帮她取行李,她才走得了。迪克小心谨慎地呆在厨房隔壁等待着,他听到开酒瓶软木塞的声音,但是他不打算干涉。除此之外没有惹出更多的麻烦——她那个侄子满怀歉意来接她的时候,奥古斯丁跟迪克热烈道别,还大声朝尼科尔的窗户喊道:“再会,夫人!祝你走运!”

戴弗一家去尼斯餐馆吃普罗旺斯鱼汤,那是用石斑鱼和小龙虾炖成的菜,里面放了大量作料,有藏红花和一瓶沙百里葡萄酒。他对奥古斯丁表示惋惜。

“我一点儿也不替她惋惜。”尼科尔说。

“我感到惋惜,不过我倒真希望把她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在那些日子里,他们不敢多说,即使交谈,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语句,结果总是在一个人的情绪已经逝去时,另一个人才后悔没有抓住机会。今天,奥古斯丁的发作,把他们从各自的白日梦中摇醒了;他们一边吃放着各种作料的鱼汤,一边喝火辣辣的葡萄酒,一边交谈着。

“我们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尼科尔建议说。“我们能这样吗?你是怎么想的?”迪克惊呆了,一时没有进行否认,她继续说道:“有时候,我觉得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毁了。”

“这么说我毁了,是吗?”他口气愉快地质问道。

“这不是我的意思。但是你以前想创造很多东西——可现在你却想把它们都砸碎。”

她为自己在这么泛的角度批评他吓得浑身发抖,但是更加让她恐惧的是他越来越肃穆的平静。她猜想,在这平静的背后,在他那双严厉、湛蓝的眼睛后面,在他对孩子们不自然的兴趣后面,有某种东西在发展。与他的性格不相符的大发雷霆让她感到吃惊——他会突然对某个人、某个民族、某个阶层、某种生活方式、某种思维定式,表示极端的厌恶。仿佛在他内心中正在酝酿一个无从判断的计划,她只能从那个计划突然迸发到表面上来的时刻,猜测出其中的些许枝节。

“说到底,你从这一切中得到了什么?”她问道。

“知道你一天天好转,知道你的病走上逐渐恢复的进程,便是我的收获。”

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到她身边,似乎他讲的是十分遥远的事情,是学术上的问题。她警觉得叫了起来:“迪克!”她突然隔着桌子将手伸过去抓住他的手。迪克把手抽回去,作为自己的反应,他说:“整个形势都需要考虑,对不对?不仅仅是你。”他把手压在她的手上,用过去那种愉快的声调对她讲话,那是两人合谋作乐、捣乱、获取好处、得到乐趣时用的声调:

“看见那边那条船了吗?”

那是T?F?戈尔丁的摩托游艇,此时正平静地躺在尼森湾随着细微的波浪起伏着。这条游艇常常搞浪漫的旅行,这类航行并不确定航线。“咱们上那儿去,问问船上的人们在干吗。看看他们是不是幸福。”

“我们跟他几乎是陌生人,”尼科尔表示反对。

“他邀请过咱们。再说,贝贝认识他。她实际上跟他结过婚,不是吗——难道没这事吗?”

他们租了一艘摩托艇离开港口时,夏日的黄昏已经降临,透过马尔京号船舷的索具可以看到灯光骤然亮起来。他们朝那条游艇一侧靠上去时,尼科尔再次感到疑惑不安。

“他正在开晚会……”

“那不过是收音机里的广播,”他猜测说。

人们欢呼着迎接他们,一个身穿白礼服的白发男人俯视着他们,喊道:

“这不是戴弗夫妇吗?”

“马尔京号,真是条好船哪!”

他们的船从它的升降口下面通过,他们上船时,戈尔丁使劲弯下身子,伸手拉尼科尔。

“正好赶上吃晚饭。”

一支小乐队正在船尾演奏。

“你们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但是别要求我举止得体……”

戈尔丁那两条旋风般的胳膊虽然没有接触他们,却吹得他们团团转,尼科尔比刚才更后悔到这儿来,对迪克更加不耐烦了。因为他们的态度超然,不同于这群快活的人们,又因为迪克的工作和她的健康状况不适于到处走动,他们便得到一个拒绝邀请的名声。回到里维埃拉后的几年中,这个名声便稍有些不受欢迎。不过,既然采取了这样的立场,尼科尔便觉得不该为片刻的放纵随意牺牲本来高贵的立场。

他们穿过主客厅时,透过暗淡的光线,看见前方似乎有些人影在船尾的甲板上跳舞。这是个幻觉,音乐的魅力、陌生的照明和周围的水波造成了这种幻觉。实际上,除了几个忙碌的船员之外,只有几位客人在弧形甲板那儿的咖啡厅里游手好闲地走来走去。那儿有白色的、红色的、花的衣服,有几个男人穿着干净的衣服。尼科尔从中分辨出一个人,突然发出一声罕有的惊喜叫声。

“汤米!”

尼科尔没有让他行法国风格的吻手礼,而是凑上去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脸上。与其说他们坐了下来,倒不如说他们是躺在那张安东尼王朝的大靠椅上。他那张漂亮的面孔黝黑得超过了深古铜色,只是还不及黑人的肤色——那简直是块磨旧的破皮革。异邦的阳光赋予他奇异的色泽,陌生的土壤给过他营养,多种方言影响着他的舌头发出滑稽的卷舌音,他的反应与她古怪的惊讶和谐一致——所有这些都让尼科尔感到着迷,也让她感到精神上的恬静。见到他的那一刻,她依偎在他的胸膛上,精神却飞了出去……然后,自卫的本能又回到她的心田,她轻声说道:

“你看上去就像电影上的冒险家一样——但是你干吗这么长时间不露面?”

汤米?巴尔邦望着她,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有糊涂;他的瞳仁闪烁着。

“五年了,”她用沙哑的声音模仿着不知什么角色。“太长太长了。你就不能在杀死几个怪兽之后,回家来喘口气吗?”

在她面前,汤米迅速换上欧洲化的风度。

“可是对我们这些英雄来说,”他用法语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尼科尔。那些鸡毛蒜皮的英雄业绩用不着干——要干就该干大事业。”

“跟我说英语,汤米。”

“跟我说法语,尼科尔。”汤米用法语说。

“但是意义可不一样——你说法语就显得英勇、显得有尊严,你知道。但是说英语你除了显得有点荒诞之外,不会显出英雄般的英勇,这你也知道。要是那样,我就占了上风。”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突然压低声音笑道,“就算说英语我也照样显得勇敢,有英雄气质。”

她装出惊讶敬畏的模样,可他并没有露出羞愧的样子。

“我只知道我在电影里看到的东西。”他说道。

“真的像电影里一样?”

“电影不赖——那个罗纳德?科尔曼——你看过他的电影吗?就是那些关于北非军团的片子?片子都不赖。”

“好吧,我看电影的时候就会想到,那正是你当时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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