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辰那熟悉的脸在瞳眸里逐渐放大,桐晴直觉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奈何眼皮很重,身子很软,最终,她只能无力的躺在他的怀里。
见她没有挣扎,尚方辰以为她妥协了,心头不觉一喜,柔声说道:“来,喝口水,把药吞下去。”
桐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双唇紧抿。
她不要他的同情,不要他的可怜!
“吃了药身体才会好。”尚方辰抱着她,耐心的说道。
桐晴别开脸不理他,心里对他早已是恨之入骨。
他剥夺了她爱人的权利,也剥夺了她幸福的权利,因此,她恨……
她冷漠的模样一下子就激怒了尚方辰,他伸手将她推开,手一扬手里的水杯立时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够了!”冷洌的声音足以割金断石。
他的姿态放得够低了,她还想怎么样?难道,想让他一味的退到悬崖么?
被他这么一推,桐晴的头重重的撞在了床头上,撞得她头昏眼花,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的说道:“尚方辰,放过我吧!”因为生病的原因,她的声音很小,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尽管这样,尚方辰还是将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桐晴早就受够了他的忽冷忽热,冷漠霸道,离开的想法由来以久,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出来罢了。如果离开可以让两个人都好过一点,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呢?
“放过你?”尚方辰反复说着这几个字,笑容在唇角晕开,一如红莲般妖娆。
他要怎么放过她?
她一直都是自由的,不是吗?
“是的,放过我!”说这话的时候,桐晴眼里闪过一抹亮闪闪的光芒,“让我离开!”
在被坚硬的老茧包裹着的心脏里,像是忽地被人插上了一根带刺的针,稍稍旋转,就是一阵锥心的疼,桐晴便是那个插针的人,尚方辰不得不佩服她的狠。
痛虽在无边蔓延,可尚方辰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妖娆,唯有那微颤的声音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绪,“凭什么?”
他对她,难道还不够好么?
为什么总是想着要逃离呢?
“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吧?绑在一起,两个人都痛苦,何必呢?”
“那是你觉得痛苦,我倒觉得很幸福!”因为她是他的妻,所以,他觉得幸福。
“尚方辰,不要让我恨你!”
“就算我放了你,你也一样会恨我的,不是吗?”
这次谈话,以尚方辰强行将生病的桐晴送往医院做为结束。
再后来的日子,尚方辰开始夜不归宿,并且最要命的是替桐晴雇了两名保镖,美其名曰是保护她的安全,实则是监视她,怕她偷跑离开。桐晴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实则却在暗地里策划着该怎么样离开才不至被尚方辰发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时间长了,桐晴心头的怨气没有了,渐渐地就打消了逃走的念头。她的逃跑计划最终以流产收场。
快过年的时候,桐晴早早的就开始置办年货了,因为,尚方辰的爷爷是个极为传统的老人,他总觉得过年就应该一家人团聚,因此,自从桐晴嫁过来以后,每年春节,她都会亲自下厨做一大桌子菜,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有说有笑,那场景很温馨。
尚方家除了尚方辰以外,所有人对她都很好,知恩图报,是她一直奉行的守则。
那天,天气很冷,气温低到了零下几度,路上的积雪踩上去吱吱作响,人们穿着厚厚的衣服,头上,脸上,脖子上全都武装起来,将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
再两天就到除夕了,想着家里的灯笼和对联还没买,桐晴吃过早饭就出了门。
积雪太厚,道路被封锁,桐晴被困在那条必经的路口,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环卫工人挥动着铁锹正卖力的清扫着路上的积雪。
轻轻的叹了口气,将车熄了火,桐晴将座位往后移了移,身子后仰,为身体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然后,开了车内广播。
广播里先是播了一段关于积雪导致道路交通堵塞的报道,接着便开始聊一些本市八卦。
比如,本市某局长包了二奶,某明星上了谁的床……
当尚方辰三个字钻入耳朵的时候,她顿觉有些无趣,赶紧伸手关掉了广播。
关于尚方辰的那些风流事,她早有耳闻,她甚至还知道,这些年,尚方辰与那个叫陆冰的女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人的身影时不时还要上一次娱乐版,对于这些,与其说是看淡,不如说是心痛得麻木了。
是的,刚开始的那两年,她会觉得心痛,渐渐的便没有了感觉。
因此,她常常被尚方辰称为冷血。
想起这些,心又开始隐隐作痛,闭上眼,任思绪蔓延……
过完年,刚满四岁的女儿就要跟随爷爷奶奶去澳大利亚定居了,短时间不会回国,虽然她猜不透尚方家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因为,尚方辰每天都很忙,总也不在家,孩子成长的环境,感觉就像是单亲家庭一样,这对孩子的成长也是极为不利的,她是母亲,当然希望女儿健康,快乐的成长。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的是,当初,慕容婧渝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是希望孩子的离开,可以让尚方辰两人多培养下感情,毕竟,他们既不是傻瓜,也不是瞎子,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们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原本他们以为有了孩子后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依然如故,因此,在尚方雨的提议下,慕容婧渝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过,他们更希望两人能在搞好关系之余再替尚方家生个孙子,那就真的完美了。
等到道路畅通的时候,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
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一般,桐晴开着车刚行驶到街道的拐角处,一团白影在眼前闪过,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来,葬身于她的车轮之下,由于下雪路滑的原因,车在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最终停下。
当桐晴跳下车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狗正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正从它的身体里涌出来,肆意流淌,看得她胆颤心惊。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结束,而她,便是那个罪魁祸首,那一瞬间,她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
“你赔我的狗狗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声传来,桐晴蓦地回过神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正被人揪着,钻心的痛楚传来,她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便是狗狗的主人吗?
失去了狗狗,她怕是很伤心吧?
她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辩解的话,就那样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般,任人家打着,骂着。
就在桐晴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那人放开了她。
然后,桐晴便在抬眸的那一刹那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陆冰?
怎么会是她?
这时,陆冰似是也认出了她来,脸上的表情由开始的愤怒转化为难言的尴尬。
“桐晴,怎么是你?”陆冰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这几年,桐晴在明,她在暗,两人一直都相安无事。
只不过,这些都只是表面而已,她,陆冰,从没有一天停止过夺回尚方太太宝座的野心,因此,她偶尔会故意在尚方的衬衣上留一点口红印,或是趁尚方不注意,将他的领带换一根颜色相差不太大牌子不一样的领带,而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要走桐晴,可惜,这么多年,她所做的一切非但没有走桐晴,反而将自己一点点入绝境。
前几天,她忽然发现眼角似乎已经有了细细碎碎的皱纹,这一惊人的发现让她日日夜不能眠,唯有靠着安眠药才能睡一小会儿。
“呵,不必装得这样惊讶,你,其实早就知道是我了。”桐晴不留情面的拆穿她的伪装,陆冰的脸色骤然变白。
这一刻她有些明白了,原来,她差的不是运气,而是智慧。
看着她在瞬间变了无数种颜色的脸,桐晴突然就笑了,那笑容很淡,淡得犹如天上飘浮的白云,美的有些不真实。
她心知肚明,陆冰住在东边,而这条街在西,两人怎么可能恰好在此遇上?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而她不经意间的低头,亦认出了地上躺着的那条小狗,原来就是几年前,两人在宠物店偶遇时被陆冰抢先买走的那只,她完全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死在自己的车轮下,如果当年她可以早一步把小狗买走,今天它的结局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说到底,桐晴对陆冰是同情的。
这么多年来,陆冰就这样没名没份的呆在尚方辰身边,她给他的是最美的青春,而他能给她的,除了金钱之外,怕是连一句承诺都不会有吧!这样的爱情是可悲的。
不过想想,其实,生命中有好多事情都是上天注定的。
就像她和子清,尽管相爱,最终依然落得天各一方……
再有就像她和尚方辰,原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因为某件事有了交集,然后就那样死死的纠缠在了一起。很多时候,她都告诉自己要顺应天意。
“小狗死了!”陆冰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蹲在了小狗的旁边,绝美的脸上流露着浓浓的悲伤,桐晴有片刻恍惚,竟是看不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桐晴也跟着蹲下身来,看到小狗周围的血迹已经变成了褐色,而鲜红的血还不断从它小小的身体里涌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她觉得一阵恶心,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陆冰双腿一软,整个人立时就跌坐在了地上。
尽管这个结果是预知的,但这条小狗陪伴着她走了差不多七年的时间,她不是铁石心肠,所以,会痛,会伤心。
尚方辰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极为和谐的画面,他生命中的两个女人一个蹲着,一个则坐在地上,地上躺着一只小狗,看样子已经死亡,小狗的周围是一滩褐色的血迹,有些地方已经凝固了,而两个女人脸上都是同样悲伤的表情。
尚方辰的到来,桐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欣喜或是其它什么表情,而是随意的抬眸瞄了他一眼,继而又低下头去沉默不语,有些时候,沉默是金。
倒是陆冰在看到尚方辰的时候,激动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许是因为地上太凉,而她又坐得太久,脚大概是有些麻木了,因此,她在起身的时候竟然差点摔倒,见此情景,桐晴赶紧伸手将她扶住。
“谢谢!”陆冰抬起头来冲她笑笑,声音柔媚。
桐晴摇头,脸上亦露出浅浅的笑。就算心如刀割,她也会笑到最后。
桐晴扶着陆冰慢步走到尚方辰面前,站定,脸上依旧笑靥如花。
尚方辰从来都没想过,三人碰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最难能可贵的是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情敌见面该有的剑拔弩张和尴尬,给人的感觉反倒是相处愉快。
看到这样的场景,尚方辰不觉有些挫败。
他和陆冰经常上娱乐版,他不相信桐晴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只不过桐晴伪装的很好,以至他从来都不曾看出一丝破绽。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的变本加厉。
但最终,他还是败给了桐晴。
陆冰看着尚方辰,眼里流露着浓浓的爱意。
桐晴的眸不着痕迹的扫过两人的脸,随后轻轻放开扶着陆冰的手,笑着对尚方辰说:“你们聊,我先走了。”她说的云淡风轻,那感觉就像是眼前的一切均与她无关一般。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陆冰微怔,而尚方辰额角顿时泻下几道黑线。
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淡若轻风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他在她的心里,真的连一点位置都没有吗?
莫名的,他攥紧了双手,薄唇紧抿成一道微愠的弧度。
“我有说让你走了吗?”过了一会儿,他终是缓缓的开了口,怒意全都包含在了这句话里,大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式。
桐晴回头看了他大约有一秒钟的时间,接着突然大笑出声,直到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流出来,她才止住笑。
尚方辰,我已退到无路,你还想怎么样呢?
难道,你真以为我是木头人,不会伤心,不会流泪,不会心痛吗?
“不让我走?那你要不要报警呢?”她看着尚方辰的脸,一字一顿。
听了她的话,陆冰的心微微一颤,随后急急的出声,“不用报警了。”
警察来了,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她,不敢冒这个险。
“既然她都已经开口说不用报警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说完,桐晴转身离开。
不过,心里好象有点酸酸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她很难受。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尚方辰的神色暗了暗,随即立马拨腿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齿的说道:“跟我走!”接着,便拉着她的手大步朝着车停靠的方向走去,留下陆冰一个人站在那里,孤零零的,任泪水泛滥成灾……
由始至终,尚方辰都没正眼看过她,更没对她说一句安慰的话。
尚方辰,在你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往事种种铺天盖地的涌上来,陆冰软软的跌坐在了地上。
冷风从四面八面吹过来,她困顿其中,无路可逃。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车前,尚方辰不由分说的将桐晴塞进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快速绕过车身拉开了驾驶室的门,对秦浩冷冷的说道:“你开桐晴的车送陆冰回家!”
秦浩扭头迅速的看了桐晴一眼,脸上隐隐流露着一抹心痛,随后下了车。
尚方辰上车,重重的甩上车门,接着发动引擎,车绝尘而去。
车刚开出没多远,尚方辰的电话就响了。
桐晴心知肚明,打电话的人肯定是陆冰,因为刚才尚方辰拉走她的时候,她回过头去,分明看到了陆冰眼里的恨意。
只不过,她觉得陆冰该恨的人应该是尚方辰而不是她。
电话响了一会儿,尚方辰根本就没有接电话的打算,坐在一旁的桐晴倒是有些急了,不由的扭过头去看着他,笑着提醒道:“你的电话响了,赶紧接吧!”
她的提醒不觉让尚方辰刚消停的怒气又涌了上来。
她总是有这种惹火人的本事,有时,他真恨不得将她给掐死。
铃声很快停了,然,过了一会儿又固执的再次响了起来,不依不挠,大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式。尚方辰故意视而不见,专心的开着车,就这样任铃声充斥在车厢内,响个不停。
“接吧,说不定是公司里有事找你呢。”桐晴赶紧扭过头去看窗外飞速倒退的行道树,脸上掠过一抹苦涩。
别人只看到她脸上的笑,可谁又能知道她心里的苦?
尚方辰忍住想要发火的冲动接通了电话,陆冰的抽泣从话筒那头传来,让人觉得心疼。
莫名的,尚方辰心头有些烦燥,简单的安慰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桐晴眼里,终是凝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刚才心里的酸已经发酵,她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是的,她吃醋了。
试问,有哪个女人在面对老公软言细语的安慰别的女人时能做到淡然自若?
她是女人,就算不爱尚方辰,但好歹两人也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多少也会有一点感情存在吧。
“停车!我要下车!”她终是怒吼出声,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说不清楚为什么,尚方辰在看到她的模样时,一下子就笑了,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还要开心,“怎么?在吃醋?”
刚才三人面对的时候她都能表现得云淡风轻,现在不过是几句安慰的话,她反而不淡定了,难道,她在乎他?
有了这样的认知,尚方辰的怒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知道,他真的很在意桐晴对他的感情。
“我吃醋?这可是今年度最好笑的笑话!”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镇定了许多,即便这样,还是难掩一丝醋意。
“是吗?可是,我分明嗅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啊!”尚方辰挑眉,妖孽般的脸上布满笑容。
他喜欢这样的桐晴。
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
“不停车是吧?好!”他的话毫不留情的戳中桐晴的心思,她羞得急欲想要逃离。因此,那个好字才刚说完,她的手就已经拉开了车门,作势欲往下跳。
看到她的举动,尚方辰吓了一跳,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连忙腾出一只手来去拉她……
都说无巧不成书。
就在这时,车行到一处转角,由于尚方辰的注意力全都在桐晴身上,因此,车就那样直直的撞到了路边的建筑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