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花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月夜,这个总是默默地陪在自己身边的男子,上一世就是如此的执着,没想到这一世还是如此。她摇头叹息,欠他的,恐怕再也还不起。
她不担心,她相信他,他说了会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她就一定会在这里,等他,直到等到萧怨寒回来的那一天。
一年后,陈桂花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门前,望着空旷的原野,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她真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了,漫长的等待,让她几近发疯。
抱着孩子,坐在院里,抬头仰望着天上的繁星,一颗一颗的数着,今夕何夕,何时是归期?花谢花开,日复一日,春暖冬夏,冷热交替。
他就这样,无止尽的等待着,第二年,孩子已经可以咿呀学语,蹒跚着走路。他还是没回来,没有来找她。
在第三年,孩子已经可以说话,摇着她的手臂,奶声奶气的叫着娘亲,问着,爹去哪里了?她只能笑着,苦涩的笑着,说,爹去了远方,不久就会回来,至于这个不久,到底是多久,她都不清楚。
在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第八年……二十五年后,陈桂花躺在病床上,咳嗽着,她咳嗽得很厉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般,捂着发疼的胸口,他为什么还不来,二十五年过去了,他已经把她忘了吗?
“忆儿,过来。”陈桂花伸出枯燥的手,二十五年的岁月,早已把一个女人的青春都耗尽完,这二十五年的等待,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
“这个,收好。”陈桂花吧玉佩取下来,递给青年男子,这是他们的儿子,萧忆,因为能够支撑起她二十五年,全靠着他们之间的点点回忆。
如今,她已经累了,再也等不起了,唯把所有的思念,化作点点相思之泪,流出来。萧忆含着泪,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玉佩。
“娘亲,你不要离开忆儿,不要离开。”萧忆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他从小到大都是与陈桂花在贺兰山,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二十五年。如今,自己的母亲就要离开人世了,他感到很害怕,捂住,恐惧袭遍全身。
陈桂花摇头,紧握着她儿子的手,这二十五年,她把他呵护的太好了,所以才会使一个已经二十五的成年男子,看起来如孩子般稚嫩,什么也不懂。
如今,她就要离开了,她的忆儿可怎么办,谁来照顾他?突然就想到了月夜,或许只有找他了,二十年前,陈桂花说出狠话,把他逼走,如今却要有求于他。
她心里对月夜有愧,但是如今却只有他是她唯一值得托付之人,即使是死,也得把儿子安顿好,才能够安稳的离开人世。
“忆儿,你去昆仑山狐王宫,找一个叫苏兰秦的人,叫他带你去找月夜,还记得吗?月夜叔叔……..”陈桂花知道,萧忆应该记得月夜,那时他已经五岁了,月夜对萧忆很好,视如己出。
用完最后的力气,把事情交代完,陈桂花才不舍得闭上眼睛,手一软垂了下去,她终究,这辈子都没能等到,与他厮守的那一天。
但愿来世,他们不要再见,她不想再这么累,再与他有任何关系。既然注定,有缘无分,那么最初就不要有交集。
萧忆,哭得嘶声力竭,抱着陈桂花干枯的身体,不能自已。娘亲离开了他,以后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任何人关心他,对他好了。
安葬了陈桂花,萧忆把陈桂花最看重的玉佩挂在脖子上,一脸沉重的朝着昆仑山赶去。他从小就有法力,会奇门盾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问娘亲,娘只说这是天生如此,人各有异,没什么好奇怪的,因此他也就不再追问了。
因为天生法力,并没怎么困难,就来到了昆仑山脚下,找到了狐王宫。萧忆径直就朝着狐王宫赶去,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我是来找苏兰秦叔叔的,烦请你们让开。”萧忆礼貌的对守在门外的侍卫,说着自己的来意。
两个侍卫,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其中一位点了点头,对着另一个侍卫说道。
“那你去禀告王,我在这里守着。”另一侍卫点头,随即朝着大殿走去。
萧忆焦急的在门口等着,跺着脚,他现在要赶快见到苏兰秦,找到月夜,因为娘亲离开了,月夜就是他唯一亲近的人了。
此时的苏兰秦,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躺在贵妃椅上,喝着桃花酿。二十几年过去了,他再也没见过萧怨寒,思念如海藻般疯长。
他几次想要去看他,去找他,但是都忍住了,明知不可能的事,不配拥有的感情,他只能斩断情丝,让自己埋首孤独。
越孤单,越堕落,越放纵。她成日里流连风花雪月的场所,他在王宫豢养男宠,身边美人无数。
匆匆一侍卫赶来,上前恭敬的作揖。
“王,外面有人求见,称王您叔叔。”侍卫一五一十,如实说道。
苏兰秦睁开眯着的双眸,凤眼微挑,叔叔?谁会叫他叔叔,他上哪来的侄儿。心里感到诧异,不管了,先去看看吧。
走到门口时,他就愣住了。这张脸,与萧怨寒如出一辙的一张脸,只是透着稚嫩,一脸稚气。否则,他真的以为是萧怨寒来找他了,那他到底会是谁?
“你是谁?”苏兰秦上前一把揪住萧忆的衣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张跟萧怨寒长的一模一样的脸,到底会是谁?
萧忆被眼前妖孽男子揪着衣领,本想发火,但是想到了母亲临走前的交代,出门在外,以和为贵,不得随意动粗,尽量学会忍,实在不能忍了,再动武。
因此,他只是轻巧的避开,苏兰秦的手,没有一丝恼怒的看着苏兰秦,淡淡的开口道。
“我是来找苏兰秦叔叔的,我是萧忆。”萧忆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来意,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苏兰秦,然后问他去哪里找月夜。
苏兰秦心里咯噔一下,萧忆,一直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是萧怨寒的儿子,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他什么时候儿子都这么大了。
“你爹是谁?”苏兰秦试探的问出口,他始终不敢相信,他儿子都有了,这么大了。
萧忆摇摇头,不知道,他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爹,他也没听他娘亲说过关于他爹的事,因此他并不知道他自己的爹是谁。
苏兰秦更是诧异了,不知道。那他如果不是萧怨寒的儿子,怎么会有着与他如出一辙的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你娘亲是谁?”苏兰秦再次问道,不知道爹,总该知道娘亲吧,不会是孤儿吧。
这下萧忆没有再傻傻的摇头,而是点头。
“我娘是陈桂花,但是,但是……”一想到这里,萧忆就忍不住开始落泪,娘亲已经去世了,离开自己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他开始呜呜的哭出来,由起初的呜咽,到最后的泣不成声,哭得那叫一个心碎。看得苏兰秦都不忍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对于大男人哭成这样,他还真没办法。
陈桂花,他娘亲是陈桂花,哼,在心底冷笑一声,看来,还真是萧怨寒的儿子。没想到他们儿子,都有了,那他来找自己干嘛,还哭得那么伤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二十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了,别哭了,大男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苏兰秦被他哭得有些心烦,真是够烦人的,这一点倒跟陈桂花还真是像,那就是哭功了得。
萧忆并没有因为苏兰秦的不耐烦,而止住泪水,依然我行我素的哭。苏兰秦彻底无语了,这男人真能哭,也不知道萧怨寒看到自己儿子这么能哭,会是什么感想,想到这里,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萧忆本来还陷入在自己的感伤中,无法自拔,整哭的起劲,被苏兰秦这一笑,给吓住了,顿时收住泪水。
“你是苏兰秦吗?”萧忆试探的问出口,因为看他穿着华丽,而且侍卫对他毕恭毕敬的,想必是王宫的领头人。
苏兰秦看见孩子气的萧忆,一时间有了长辈的感觉。上前,给他擦掉泪水,语重心长的问道。
“以后叫叔叔,对了,你好端端的哭什么?”这不提还好,一提,萧忆又开始伤心起来。苏兰秦彻底无语了,这还收不住了。
萧忆干脆扑倒苏兰秦怀里,使劲的在他身上蹭,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蹭到他身上。弄得他满身都是,脏兮兮的。
苏兰秦把他从怀里拉出来,脸色不太好看的看着他,强忍住怒气,问出声。
“你到底怎么了?”
“我娘去世了。”萧忆终于止住泪,把最重要的事情说出来。苏兰秦一听,就呆住了,陈桂花去世了。
对啊,算算时间陈桂花是凡人,寿命是短暂的,凡人都有生老病死。那萧怨寒呢,糟了,天庭有变故,他把这事给忘了,她孤身守在昆仑山,成日里足不出户,与天庭都隔离了。
“你知道月夜叔叔在哪里吗?”萧忆看着苏兰秦千变万化的脸,终于问出声,他来就是为了找到苏兰秦,然后带他去找月夜的。
苏兰秦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把萧忆引进自己王宫,把他安排好,住在自己的王宫寝殿内,然后找人伺候着,带着几个随身亲卫,直奔天庭而去。
但是想想,不行,现在赶往地府,去看看陈桂花投胎了没有?陈桂花只有一缕魂魄,三魂六魄不齐全,怕是投不了胎。
阴魂缠绕,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萧怨寒一抬手,挥去即将撞上来的魂魄。要不是为了她,他打死都不愿意来这种地方。
“冥王,把人交出来吧。”苏兰秦也不打马虎眼,开门见山的说道。
冥王抖着颤动的胡子,一张脸,黑黝黝的,不明所以的看着狐界的王,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妖鬼是没有来往,也没有恩怨的。
他这一脸怒气的来找自己要人,是为何?狐界,最近几十年,都没什么魂魄来地府报道啊,他堂堂狐王,兴师动众的跑来找自己要人。
“别给我装,我问你,有没有一个叫陈桂花的女子,洛阳城里,陈员外府家的千金。”苏兰秦一五一十的如实说着,这个鬼王,还给他装。
冥王故作沉思的想了想,然后,半晌,淡淡的哦了一声,突然来句。
“不记得了。”
“你!”苏兰秦扬起拳头,想要狠狠地砸他一拳。
“别急,我叫鬼差给你查查。”随即一招手,唤来一鬼差,吩咐了几声,便见鬼差下去了,苏兰秦一直焦急的等待在阎王殿前。
等了许久,才见鬼差慢慢悠悠的飘过来,然后在冥王耳边低语几声。只见冥王脸色大变,这个,不好办啊。
苏兰秦察觉到不对劲,赶紧上前,掐住鬼差的脖子,恼怒的问着。
“说,她怎么了?”苏兰秦心里在担心,她怕陈桂花出什么事。
冥王不悦的看着苏兰秦,他也太不把自己堂堂一介冥王放在眼里了,在他的地盘,还敢这么嚣张。
只是想到了苏兰秦提及的那女子,她居然只有一缕魂魄,还真是奇怪。只有一缕魂魄,是不能入轮回的。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无法再入轮回。
苏兰秦看出冥王的异样,便放开鬼差,走到冥王面前,一脸恼怒的看着他。
“冥王,别卖关子了,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冥王见苏兰秦这么紧张那缕魂魄,便如实说道。
“此女子,只有一缕魂魄,无法入轮回,现如今还飘荡在外。”语毕看了看苏兰秦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一缕魂,对啊,他怎么忘了陈桂花其余的魂魄皆已散尽,只有一缕魂魄,她在人间的阳寿已尽,如今只有一缕魂魄游荡外。
于是不再犹豫,便飞奔出阎王殿,返回人间。为今之计,只有赶快回去找到她的魂魄,寄生到别的生物上,否则时间一长,怕会连最后一缕魂魄消失。
他刚一回到狐王宫,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他的萧忆。他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不时地搓着手,眼里尽是着急。
苏兰秦勾起嘴角,轻笑了下,他的这些动作,跟陈桂花还真是像。空有一张萧怨寒的脸,完全被陈桂花熏陶成了她的模板。
“忆儿,可是在等叔叔?”苏兰秦上前拉着他的手,朝着宫中走去。
萧忆点点头,完全就是孩子般,陈桂花一离世后,他无依无靠的,找到苏兰秦,如今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叔叔,什么时候带我去找月夜叔叔?”萧忆始终没忘记,自己来找苏兰秦的目的,那就是去找月夜。因为这是陈桂花生前的交代,他就会遵守,一定要找到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