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有人给我选择。”沧澜喟叹：“跟我一起去地球吧。真的不能告诉我关于巫三的信息？”
“不能。”盖亚摇头：“这是我向他的承诺。。相信我，地球会有很多让你惊讶的东西。”
“这是巫三的话？”沧澜微眯眼眸。
“是。”盖亚沉声道：“他还让我转告你，复仇的时刻到了。巫上校还说，只要提起稷下学宫，你就会相信他。”
“稷下学宫……”沧澜捏紧了手指，不愿听到这充满血腥气味的远古遗迹的名字：“稷下学宫，有什么异常吗？”
“我们的信息全部指向地球。”盖亚言简意赅：“上校，巫上校已经做了很多努力。”
“长老会知道吗？”
“我们的人比他们进去的早，已经进入了深层。”盖亚道：“我忠于巫上校，因此听从他的命令忠于你。”
“扯淡。”沧澜失笑：“跟着我，放弃在荆棘军的一切，你们愿意？”她瞟向盖亚身后的一对列兵：“希望你的决定经过了深思熟虑。”
“当然。”盖亚点头：“他们同样都是原住民……实际上，非原住民大多数已经死于生化病毒。只有原住民才不惧生化病毒。我们也试过从原住民身上找出解决生化病毒的办法，可惜无能为力，大部分原住民已经死在了双方的炮轰之下，而我们的科技显然不足以分析这种新型病毒。”
“原住民？”沧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我倒是听说，氐宿帝国那位绝世天才路德维希殿下对米亚星也是情有独钟，成年试炼就挑选了米亚星。想不到米亚星最后也是他的埋骨之所。真是巧合。”
“是巧合。”盖亚表情甚为平静：“可惜，除去阵营的对立，我对路德维希……殿下还是很钦佩的。”
和侧重精神海实体化攻击的昂宿人不同，氐宿人身体的脆弱使得他们只能最大化的利用精神海开发他们的战术和体控装备。无论在哪个战场上相遇，氐宿人都绝对是最可怕的对手。更何况，氐宿出了一位极其罕见的、刚出生就拥有无量精神海的天才，帝国第二皇子，蔷薇公爵，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是氐宿桐荫沈家玉皇妃的独生子，擅长制造军工和基因研究。氐宿军队装备的最先进的武器都是出自他手，也因此成为昂宿进攻氐宿最大的障碍。然而他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米亚星，令氐宿元气大伤。虽然盖亚那一枪经过全息图像的反馈的确是惊艳绝伦，但总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这种其智若妖的男人……总让人感觉不会这样轻易死去。
路德维希擅长集团作战，不可谓不是一位军事天才。在氐宿早期对非此星区的星球发动战争的时候，他指挥了大部分的关键战役，而且总能取胜。对于同样军事才能出众，有“女武神”之称的沧澜来说，的确是少见的敌手。
“走吧。”沧澜淡淡道：“别忘了给我的承诺。我需要你的忠诚，以后叫我长官。”
“是，长官。”盖亚微微躬身，握紧了拳。
“去地球。”沧澜向摩罗号走去：“地球……希望真如巫三所说，时机已到。”
她身后，盖亚微微停滞，一直紧握的拳松开，露出掌心一朵艳丽血色蔷薇。
那一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杀了路德维希。而路德维希自愿赴死。
面容冷峻的军服挺拔男人跟在沧澜身后，召集士兵，伪造感染生化病毒的假象，登上开往地球的飞船。在登上悬梯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硝烟弥漫的大地，默默地在心里说：路德维希，你真残忍。
我亲手杀了你，所以要承受这罪孽。
飞船缓缓起飞，离米亚星越来越远。众多思绪在盖亚脑海中浮沉，却定格出一张年轻的面容。
“盖亚。”沧澜的声音响起。
“嗯？”盖亚收回思绪，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却猛然发现面前少女神色莫测。
“你手上是什么？”
“没什么。”盖亚收回手，淡淡道。
“是蔷薇？”沧澜眯起眼眸：“能告诉我吗？”
盖亚怔了怔，良久才缓声道：“为了纪念我的爱人。”
“不在了？”沧澜想起盖亚说过他的爱人在米亚星战役中丧生。
“恩。”盖亚轻声应道：“他死了。”
“抱歉。”沧澜耸肩，她一向对属下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只是今日罕见地被那逼真的蔷薇吸引住了。
蔷薇，是氐宿人最爱的花朵。
“没事。”盖亚勾起唇角，一向冷肃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弧度：“他一直活在我心里。”
“肉体已经湮灭，精神却依旧可以存在。”沧澜道：“如果你的爱人拥有强大的精神海，也许可以以精神实体的形式依旧存在。”
盖亚却只是摇了摇头：“不，他早已心存死志。不会再停留在世间。”
“恕我冒昧。”沧澜看向他：“如果你们的确相爱，他会弃你而去？”
“不。”盖亚抚摸着掌心那朵血蔷薇，笑了笑：“我爱他，他不爱我。”
所以才会放心地给他开最后一枪的权利。
一向冷硬肃杀的男人脸上露出少有的脆弱。他是狙击手，本应冷酷精准，却因一个人而不再冷静。而那人却只是袖手被起了他的波澜，就一走了之。
“上校，你不懂的。”盖亚收起手：“你跟陛下，你们相爱吗？”
沧澜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指上的铀钻，道：“当然不。”
他们只是利益关系，况且，从卫澜攻入祈星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敌人或盟友，仅此而已。
“那么你跟巫上校呢？”盖亚看着她，罕见地打破了一向冷硬的表情：“仅仅是怀有同一个复仇念头的盟友吗？如果这样的话……又跟你和陛下有什么区别？沧澜上校，你不理解什么是爱情，就别亵渎它。”
“这样的爱情值得吗？”沧澜挑眉：“结合是为了繁衍出强大完美的下一代，爱情不过是荷尔蒙的分泌和后绿叶催产素的作用。上位者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权力。”
“如果你的爱情与使命誓不两立，你会选择什么？”盖亚开口。
“我是复仇者。”沧澜轻声道：“我的一生，只有复仇。”
盖亚不言语，却在片刻后道：“我选择了使命，所以错失了爱情。因此痛彻心扉。我忠于巫上校，因此希望你能记住你现在的选择。”
“谢谢。”沧澜颔首：“不必提醒，我会牢记。”
指上的铀钻发出柔和的蓝光，她微微失神，却在片刻后恢复回来：“你的信息，稷下学宫指向地球。如果我没有分析错，巫三现在应该也在地球。地球到底是什么地方……令你们那么重视？”
“你该对稷下学宫不陌生。”盖亚道：“为了获得这个预言，我们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
“实际上我对稷下学宫很陌生。”沧澜面无表情：“卫澜封锁了一切关于稷下学宫的消息。我只知道那是远古文明遗迹。”
“的确，那是远比昂宿先进的远古文明留下来的遗迹。稷下学宫已知的在地上就有七层，地下的信息我们根本探索不出来，而直到现在，将昂宿、氐宿和我们的探索进度加在一起，还仅仅停留在地上一层，然而这个探索项目，已经进行了整整二十年。在先前的进度中，我们发现稷下学宫进行了惊人的预言，直到这个预言为止，每个预言都在昂宿得到了应验。”
“这个预言是什么？”沧澜挑眉。
“昂宿将在一个纪元内灭亡。而这个纪元……就要结束了。”
“与我何干？”沧澜冷冷道：“这正合我意。”
“毁灭昂宿的力量，来自地球。况且，”盖亚看了看她，眼神微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巫三是什么想法？”
“我并不清楚。”盖亚道：“但是，他迟早会和你说明白他的计划。我们会停留在地球上方的大气层，直到你需要我们的帮助。”
“也好。”沧澜点头：“你们待在大气层，我跟机甲形态的摩罗一起去地球。”
言罢，她转身走进驾驶舱，而盖亚坐在原地，握着拳感受着那朵肌肤微微发烫的血蔷薇，忽然闭眼。
帝都昂宿。正是深夜。
卫澜站在禁宫最高的建筑祈福殿中，透过透明的穹顶看着头顶上紫黑色浓郁的天空和纷纷洒洒的群星。一向如冰的脸也在星光环映下变得柔和，他手指上与沧澜一模一样的铀钻也发出柔和的光亮。
“陛下。沧澜少校途经米亚星停留了两个小时。”梅里元帅的声音响起。
“仅此？”
“……米亚星由盖亚少校统领的尚未回撤的部队感染生化病毒，全员覆灭。”
“是他的风格。”卫澜淡淡道，却并未转头。
“陛下，老臣告退。”
“下去吧。”
梅里元帅的身影消散，卫澜继续看着星空，却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巫三……好大的手笔。”
而一边的梅里元帅却暗自叹息。他原本是沧世家的家臣，在祈星之变中也是护卫沧澜的功臣，看着这两个小辈长大，这次派沧澜出去，他也是存了私心。
“命运的力量啊……”他叹息，却想到二十年前另一个美丽的身影，垂垂老矣的脸上也绽放了一些神采。
武神大人的命令不可违。卫澜与沧澜注定不会得到上一辈的祝福，可命运的力量还是让他们的婚约继续下去，越过了上一辈的爱恨情仇，继续让他和她纠缠。
谁又能知道最后的结局？苍老的元帅大人闭上眼睛，虹膜上似乎还停留着那夜冲天的火光，那些惊心的画面——英姿飒爽的少女、进入稷下前最大的希望、和沉默英俊的男人带着决绝挥下宣告死亡的右手。
原本爱至浓烈的上任皇帝卫胤和穆莲武神拔刀相向，他匆匆娶了荆棘军的小姐，她默默嫁了从未耳闻的平常人。之后就是一道覆灭沧世家的手令。然而就像朝生暮死的蝶星人，他们的生命只有一瞬，可是爱也惊心恨也惊心，最后也都成了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