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军队在荒芜人烟的古道中急速奔行,远方便是白雪皑皑的赤岭,晚霞照在褚红色的山梁之上,有一种血色黄昏的苍凉,再向西方是一望无垠的青海水面,冰原上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李泰心想着:“两天,只要你李云东拖住安达军两天,你就是这次河湟战役的第一大功臣,如果你失败了,那也就意味着整个河湟战役的失败。你可以吗?’夕阳照在他那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的目光中仿佛也燃烧着火焰,那是一种军人的责任和刚毅。
说也奇怪,自出了京城,那连绵的春雨便一直下个不停,官道泥泞不堪,再加上杨柳时节的倒春寒,凄风冷雨中,倒叫人又仿佛回到了寒冷的冬天。在这种天气中行军,不要说是普通兵士,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将们也都士气低沉,仿佛便是上天降下的凶兆。
当然这些事情和咱的向大校尉是一毛关系也没有,{前面忘了介绍了。向天问已经成为,破胡校尉。还有不要脑残的问我他为什么这么年轻就会成为校尉,想想人家的老爹和爷爷你又明白了。}向天问却是以不变应万变,将练兵之事全权交给了昊楠。虎子张彪等九人,这九人对向天问的练兵方法早已驾轻就熟,简单概括就是,冷酷的末位淘汰制伴以让人热血沸腾的精神物质奖励。在这双重激励下,即便是最软弱的士兵,也能被胡杜几人练成个热血儿郎。这一套方法,在历史的长河中,早已经证明是卓有成效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营里,最悠闲的人,非向天问莫属了。手下诸将忙着练兵,他却整日里在军营里瞎转悠,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抓住别的营的几个普通兵士,嘻嘻哈哈的拉些家常,到了开饭时间,又与大家抢饭菜吃。他不摆架子,出口成脏,上至将官,下至火夫,都能打成一片,热闹的很。
偶尔兴致来了,向天问还会召集大家一起唱小曲,南腔北调汇集在一起。唱的大家又高兴又伤感。有时候高兴了,向天问自己还会吼上两声,这不现在又唱起来了。
简红的《兄弟一条命》
铁打的汉子直愣愣没有泪水咱只有命向着那胜利咱向前冲八百里山川任咱行
天上的太阳热烘烘你是云来我就是风兄弟们拜把子一条命逼上梁山咱捣黄龙
直愣愣那个热烘烘热烘烘咱们一条命好汉的天下好汉的梦就算死咱也要当英雄
直愣愣那个热烘烘热烘烘咱们一条命好汉的热血好汉的营来生咱们还当亲弟兄
天上的太阳热烘烘你是云来我就是风兄弟们拜把子一条命逼上梁山咱捣黄龙
直愣愣那个热烘烘热烘烘咱们一条命好汉的天下好汉的梦就算死咱也要当英雄
直愣愣那个热烘烘热烘烘咱们一条命好汉的热血好汉的营来生咱们还当亲弟兄
直愣愣那个热烘烘热烘烘咱们一条命好汉的天下好汉的梦就算死咱也要当英雄
直愣愣那个热烘烘热烘烘咱们一条命好汉的热血好汉的营来生咱们还当亲弟兄来生咱们还当亲弟兄来生咱们还当亲弟兄。
当然这首歌也充分证明了向天问在唱歌方面确实没有天赋。哎,好好的一首歌就这么被糟蹋了。
最特别的,还属向天问独创地“诵读家书”大赛了。右路大军有五六万人马,每日都有无数的家书送至,他便召集些百人队。鼓励将士们在大家面前诵读远方寄来的家书,每到这时候,便是所有将士最开心的时刻了。
时间长了,这些便形成了惯例,向霸统帅地右路大军因为有向天问的存在,每日练得最苦,笑得最欢,那气氛情绪,与这连绵的春雨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军往北行了几天,方向又改成自东往西。沿着长城南麓蜿蜓而行,气候却是渐渐的干燥了起来。
中军大营中李泰,向霸等人静静地听着向天问对当前局势分析,只见他寻出张白纸,又自怀里取出铅笔,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个轮廓:“我们出了京城,便沿着长城以南。自西往东而行,跨过雁门关,经马邑,朔方。眼下驻扎在盐川北麓,离着灵武、兴庆、贺兰山就只有几百里的路程了。严格来说,我们走地这一趟线路,翻过长城,就能看到胡人的踪影了。”
他笔法简练,又有绘画的功底,勾勒出的虽是一个草图,方位却是标注的丝毫不差,行军路线也极为清晰。在重点关口还加粗了线条特别警示。光就这一手本事,就连李泰也是自叹不如。李泰接过林晚荣手中的铅笔,顺着他图上标明地方向勾勒了几下,轻道:“看这里,兴庆和贺兰山的重要地位就不用我说了,这便是一道天然屏障,阻隔了大漠尘沙,也阻断了安达铁骑。这兴庆便是我们的中心。”
“自兴庆往北二百里地地五原,远出塞外,与长城以北的榆林、定襄互为倚角之势。这三地孤悬塞外,终年风沙,条件艰难,却是我大炎与安达相对的第一条战线。‘十年风沙八年尘,二年胡祸人断魂’,这便是我戍关军中流传的歌谣。数十年来,我们与安达人在此交战不下百余次,至今那五原还落在安达人手里,我大炎数万将士英灵,便长眠于此了。”
李泰叹了口气,铅笔轻轻敲打着图纸,心情有些沉重。
向天问早已看过这地图,对这几处地形,除了感慨之外,也没多少办法。孤悬塞外,气候恶劣,给养困难,易攻难守,连强悍的安达人也不敢多在此多加停留。而李泰所谓地第一道线,大部已在安达人手中,对大炎来说,这道防线早已经不存在了。
“而第二条线,”李泰在图上又画了几笔:“自马邑、雁门关,中有兴庆,西至祁连山脉,延伸至昆仑山以北、敦煌一境,这便是我大华赖以生存的生命线。”
李泰在兴庆西北方向,重重的画了个圈:“眼下,安达人在祁连山与五原一脉,聚集二十万精锐骑兵,便要直取兴庆与榆林。若此关遭破,则安达人一马平川,我大炎便是灭顶之祸。”
李泰说了半天,最后两句才是重点,安达人地精兵早已大军压境,大炎就只剩最后一道天险可守了。
更为要命的是,安达人二十万骑兵机动灵活,进可攻入长城脚下,退可固守草原深处。而大炎的防守战线,自西向东,绵延千里,稍一不慎,便可因一处而溃,自此沦为万劫不复之境。
向天问叹道:“元帅方才所言,安达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出入我大炎国境如若无人之境,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他们实力强劲吧。”张彪小声道。
向天问摇摇头:“再强悍的实力,也不至于拿我大炎当软柿子捏。依我所见,安达人之所以会来去自由,是我们自己保守地决策造成的,一味的采取守势,他不欺负你欺负谁?说难听点,这就是我们放纵他们的结果,是我们咎由自取。”
虎子疑惑道:“老大,你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安达进犯我边疆,难道我们不守城么?他们势力强大,我们避其锋芒,稳守城池应该也不错啊。”
向天问点点头:“虎子说的很对,安达来犯,我们守城,这是没有错的。可错就错在只看到了个守字,没有攻字。他们实力强,我们实力弱,所以我们就不能进攻?这是什么道理?安达人为什么犯我国境可以长驱直入,来去自由,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说白了,就是我们太过于保守,完全放弃了进攻,根本就没有对他们施加足够的压力,他们当然玩的开心了。”
向天问的话,理论上是不错的。昊楠想了想,认真道:“安达人没有国境线,即便我们想进攻,也找不着对手。何况,放弃我们擅长的守城术,与凶悍的安达人在大漠上血拼,说句丧气的话,这正是安达人求之不得的。”
“不错,安达人的确是没有国境可守。骑马走天下,看起来很潇洒。”向天问微微一笑:“可是,他们难道就真的没有要保卫的东西?!我看未必吧!找准他们的死穴,一击而致命,看他几十万骑兵还如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安达人要保卫的东西?”虎子喃喃自语着,猛地神色一喜:“对啊,我们可以去烧他们的粮草,抢他们的女人,这些他总要保卫吧?!*******——”
向天问眨巴眨巴了眼睛,昊楠和张彪却早已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李泰,向霸等人也在忍住大笑了起来?
“倒是可以偷袭小股的安达骑兵和部落,”昊楠谨慎说道:“只要打击了其中一支。消息传了出去,安达人便有了后顾之忧,不敢再如此肆无忌惮的践踏我边关了。”
这话倒是老成持重的,也具有可操作性。为难地是,安达部落都是全民皆兵。除非是数倍的兵力围攻,否则,一旦打起来。谁偷袭谁还真不好说呢。
向霸马上就想到了这其中的问题,摇摇头道:“安达人一个宗族部落至少有二三千人,我们至少要五千地精锐骑兵偷袭,才有必胜的把握。而且极有可能战事胶着,处置不当,反而叫我军陷入被动,风险太大。”
两个建议都被否决了,向天问这提出倡议的始作俑者却还未发话。看他微笑的样子,便知他早有了计较。李泰盯住向天问道:“向贤孙,不要再打些哑谜了。你有什么提议,便快些说吧。”
向天问摊开手笑道:“我哪有什么好提议,元帅笑话我了。”
向霸向向天问一瞪眼道:“小兔崽子你说还不说,敢掉你老子胃口,是不是屁股又痒了?”被向霸这么一吓,向天问不禁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屁股,由此可以看的出来,从小到向天问的屁股没有少遭殃。
向天问嘻嘻一笑,自李泰手里取过铅笔,在那地图上有意无意的画着,引导着众人的目光:“大家看图——跟着我来,目光往北去,远些,再远些,看到安达人都不警醒的地方——对,就是这里了!!”
他重重一叹,笔落在地图上一处,用力的月了个圈,又使出吃奶的劲,在那月中狠狠一叉,力透纸背!
众人看清那地方,呼吸都摒住了,瞳孔不断的放大,脸上白里透着红,红里又透着白,汗珠滚滚而下。
“好有力的圈圈叉叉!!”虎子的惊呼声响起:“老大,这是哪里?!”
李泰沉默半晌,才开口道:“这里叫克孜尔,地处兴庆西北方八百里以外,紧邻着剑水和萨彦岭,乃是安达牙帐和王庭所在,简单的说,克孜尔就是安达的都城。”
虎子倒吸了口冷气,眼睛都不敢眨了:“老大,你不是开玩笑吧?千里迢迢去攻击安达王庭?那可是安达人的老巢啊,你是不是在说梦话,我连想都不敢想啊。”向天问笑着点头:“兵者,诡道,出其不意才能一击制胜。”
出兵偷袭安达王庭!向天问这想法大胆之极,也可以说是狂妄之极,带着些英雄的冒险主义,还隐隐有那么些浪漫主义,也体现了他高人一筹的战略眼光和勇气。昊楠和张彪听得一声都不敢吭,眼中却有些狂放的神采流露出来,大炎也让安达人欺负的够多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安达人惊心动魄一回呢。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惊颤中带着浓浓的期冀,显然向天问这一番惊天言论,已经深深的打动了他们。
“此法不可取。”李泰轻轻摇头,直接将所有人的期望都否决了:“大批兵马长途奔袭,恐怕还没进入草原,就被安达人全歼了,还谈什么攻取安达人王庭?”
李泰的见解可谓一针见血,昊楠和张彪顿时有些丧气,直到看见向天问镇定的眼神,这才又聚集起了些希望。
“不可这样看。”向天问不紧不慢道:“何谓偷袭?!那便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完成对突厥人的致命一击。偷袭胡人牙帐,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光锦衣卫足以成事!”
几百人马也敢去攻取安达人牙帐?向霸吓傻了,喃喃道:“儿子,人数是不是太少了点,起码也要十万精锐啊!”同时心里想着:“老子可只有你的一个儿子,你就带上几百人去偷袭,如果我答应了,传到了爷爷也和你妈的耳朵里边,那我还活不活了。”
他的疑问,也是李泰想知道的,向天问朗声笑道:“要是十万兵马,恐怕还没走出兴庆城,就被安达人发现了。我早说过了,安达人想不到的,才是我们要做的,兵要精,但是人数绝对不能多,否则只能适得其反。还有你们不要忘记,锦衣卫是一支怎样的部队。万人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囊中探物,这才是锦衣卫存在的意义。还有,即便是没有到达克孜尔,可是,我们每靠近安达王庭一步,那都是伟大的胜利。元帅可以想想,漫无边际的大草原上,突然从天而降一支神秘的大炎奇兵,离着王庭便只有几步之遥,这对安达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心理打击?对我大炎将士,又是一种什么样的鼓舞?”
李泰幽幽叹了口气,指向那简陋的地图:“你们看,这里是兴庆府,现今离着我们二三百里的路程。而要想攻取克孜尔,必须深入草原深处。可是,我们自何处进入草原呢?!诸位请看,自兴庆以东至定裹,雁门关,绵延八百里,胡人都陈以重兵,一旦我们贸然深入,便正中他们的狼爪,此处不可行。再看另一面,兴庆以西的祁连山脉,乃是安达人骑兵的聚集地,我们无法穿越。自祁连山再往西,便是敦煌窟与那死亡沙漠罗布泊。若真要攻取克孜尔,此处便是唯一通路。可是这茫茫大漠,人迹罕至,飞鸟走兽踪迹已绝,自古便无人能够走出去。不要说是一万,就是百万大军走进去,也一样的困死大漠,徒留一堆白骨而已。”
李泰无奈摇摇头,苦笑道:“即使穿过罗布泊又怎样?前面还要跨过天山、阿尔泰山,才能接近乌步苏诺尔湖,遥望剑水、克孜尔。这条线路,自古便是只去不回的鬼门关,穿大漠,过雪山,中间有多少的关隘?!安达人敢于将牙帐安置在克孜尔,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此的天然屏障,除了神仙,又有谁能逾越?!”话说到这里,李泰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向天问等人全都神秘地笑了起来。
虎子嘿嘿一笑说:“元帅这个道路的事情就不用你费心了,我们曾经来这里练习过,所以知道一条密道。”
“锦衣卫这几年,一直跟着向天问出生入死做任务从来么有失败过,每次都是身陷万军之中,在一起也许可能真的成功。”想到这里,李泰大声问道:“向校尉,这一次你成功的几率有几成?”向天问深思了一下说:“五成。”“好那我同意你的方案。”李泰回答道。“末将领命。”向天问,单膝跪地抱拳道。“好你去准备吧,我等着喝你的庆功酒。”李泰回道。
“诺”抱拳退出中军大帐,虎子等人一同额去。
李泰转过头来对着向霸一笑说:“看来你向家出了一个麒麟儿。”向霸苦笑道:“什么麒麟儿,我还是想想回去以后怎么应付我老婆和老爷子吧。哎!”李泰闻言哈哈大笑。
皎洁的弯月高悬夜空,被几缕乌云遮住了脸庞,幽幽的银辉照遍大漠草原,清冷无比。对面突厥人的帐篷边燃起了篝火,几口大锅里冒着腾腾热气,也不知道煮的什么,淡淡幽香在草原中弥漫。几百个墨色的小点,在军营中闪了几下便瞬间消失不见。
锦衣卫,第一次露出了他那锋利的獠牙,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