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高润金（下）
高润金看着葛尚云和李胧月两个人的样子就闹心，这两个人是怎么了？葛尚云和李胧月两个人明显地疏远了，两个人几乎不见面，见了面也不怎么说话。高润金就想，要好就好好地处，要不好就拉倒吧，干什么呀！可是又一想，哪儿那么容易呀！这感情的事情，可不好说，两个人如果真心好，却各自有自己的家庭，也好不成。如果不是真心好，男人为了****，女人为了钱，也没意思，他高润金还有些看不起他们呢！虽然行政单位，像杨如意那样的女人也有，但高润金总是觉得人世间有那么一点真感情还是不容易的。这种社会，女人都疯了，连旧社会的妓女都又回来了，还叫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小姐”，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词，高润金真有些愤愤然了。
三月八号的下午，局里举行了庆祝三八妇女节的联欢会，说是庆三八的联欢会，其实全局的人都参加了，大家平时都绷着，这也是一个放松的机会嘛！而且管工会的后勤主任把全体局领导都请去了。不去不行，不去就是不支持工会的工作。呵，帽子是不小，领导们当然得支持了。
联欢会是在一个很有名的金迪歌厅里举行的，这歌厅很豪华，厅里差不多有二百平米，那个灯光效果也是赶上真正大舞台了，那可真叫个炫目呀！中间有三个不停旋转的大彩灯，五彩缤纷的炫光，随着灯的不停旋转，投射到大厅上上下下的每一个角落，满地流光，满目溢彩，把人们心情也撩拨地活活的。大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随着一帮年轻人的又歌又舞，气氛也达到了高潮。
这时，杨如意站在了小舞台前：“各位女同胞们，今天是我们的节日，但也不能忘了支持我们的各位领导，我提议，请葛局长给我们献歌一曲，大家说，好不好？”
底下是一片掌声，当然也不缺起哄的人：“好，葛局长来个男女二重唱吧！”
“杨大美女，和葛局长唱一个《明明白白我的心》。”
“啊哦，唱一个《吻别》”。
杨如意倒是大方：“盛情难却，我就和葛局长唱一首《明明白白我的心》吧！”
底下一片掌声和口哨声，起哄的都是年轻人：“葛局！来一个！葛局！来一个！”
葛尚云站了起来，哑着嗓子：“各位，对不起！我今天咽喉炎很严重，发不出声来，恐怕扫了大家的兴致，就由孙副局长代劳，代表我们几个献唱一曲。大家欢迎！”
大家一阵欢呼。孙副局长唱了一首《父亲》，这才算了事。高润金看出，杨如意有些失落，她那么爱表现的人，也是想通过唱歌和葛局长拉拉近乎，葛局长却巧妙地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葛局长好像嗓子是有些不舒服，但葛局长是个很平和的人，一般不会在这种场合拒绝人，况且是个女人。
高润金是个不爱热闹的人，只是给领导端茶送水点点烟，但在一闪一闪的黑暗中，他注意到了安安静静坐着自己旁边的李胧月总是在偷偷地瞄着葛尚云。高润金也偷偷瞄一眼葛尚云，葛尚云正看着表演的人，并不看李胧月。这个胧月呀！说你什么好呢！
这时，年轻人又在起哄鼓掌：“办公室，来一个！办公室，来一个！”
杨如意接过了话筒：“今天，我们办公室隆重推出我们办公室的李大美女给大家献唱一首，大家欢迎。”
大家一阵欢呼，心中还是有所期待的。李胧月平日里安安静静，不事张扬，而且处世也是随和平淡，从来没有人听过她唱歌。高润金却看出了杨如意实际上是有一点有意为难李胧月的样子，杨如意在局里可是能唱能跳，是个全才呢！
李胧月有些迟疑，杨如意大声喊：“大家一起，来一个！来一个！”
李胧月没有办法，走上去，怯生生地说：“那好吧！”
她走到点歌台，低声和那个小伙子说了一句。
音乐响起，大家一时没听出来是什么歌曲。
“看时光飞逝
我祈祷明天
每个小小梦想能够慢慢地实现
我是如此平凡却又如此幸运
我要说声谢谢你
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李胧月的声音一出来，把大家惊呆了。声音轻柔、婉转、清澈，听上去非常干净、透亮、悦耳，像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流过绿茵茵的草地，又像是炎热酷暑中，突然降临的一场细雨，特别舒服。
李胧月不像是唱歌，而是娓娓地和人们讲一个故事，即使高润金这样一个认为自己没有情趣的人，也被吸引住了。
“让我将生命中最闪亮的那一段与你分享
让我用生命中最嘹亮的歌声来陪伴你
让我将心中最温柔的部份给你
在你最需要朋友的时候
让我真心真意对你在每一天
让我真心真意对你在每一天”
声音刚落，掌声、喝彩声响成了一片。
“再来一个，李胧月！再来一个，李胧月！”
胧月大大方方地说：“刚才给大家演唱的是《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接着我再给大家唱一首《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午夜的收音机
轻轻传来一首歌
那是你我
都已熟悉的旋律
在你遗忘的时候
我依然还记得
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我早已经了解
追逐爱情的规则
虽然不能爱你
却又不知该如何
相信总会有一天
你一定会离去
但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所有的故事
只能有一首主题歌
我知道你最后的选择
所有的爱情
只能有一个结果
我深深知道
那绝对不是我
既然曾经爱过
又何必真正拥有你
即使离别
也不会有太多难过
午夜里的旋律
一直重复着那首歌
高润金看着李胧月，那么深情，那么忧伤，他就知道这些歌是应该是唱给一个人的，再看葛局长，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泪，果然，高润金发现葛局长偷偷地擦了一下眼睛，可不是一下。高润金自己都要流泪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没有这种要流泪的感觉了。多年来，高润金以一种凡夫俗子的眼光，去看众多男男女女的情事，他没有相信过所谓的爱情，即便是夫妻，他也认为能搭伙过日子就行，爱能怎么样？能当饭吃吗？但为什么我这颗已经有些干瘪的心，今天有点蓬蓬勃勃的感觉呢？还有些沉甸甸的感觉呢？
四月份的时候，胧月调到了行政政法科当了副科长，高润金的心里放松了一些，行政政法科的办公室在三楼，而且不是葛局长分管的，可是我高润金操得什么心啊！正想着，葛局长来了电话：“高主任，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高润金进了葛局的办公室，就觉得气氛相当不对，杨如意坐在沙发上，眼泪吧嗒地，葛局一脸严肃。
“高主任，你的下属，有一个问题不太清楚，你给她解释一下。”
“什么问题，葛局？”
“杨如意，你把刚才的问题说一下，让高主任给你解释。”
“说就说，高主任，为什么李胧月能去业务科室，我就不能？”
“这……这是……？”高润金没法回答。
“葛局长，高主任，我知道，你们都对李胧月好，看不上我，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现在，谁都想去业务科室，我是副科长，她是副科级，如果从办公室选一个人去，也是先选我，为什么先选李胧月，我就是想不明白。问问不行吗？”
其实，李胧月到行政政法科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高润金是知道的，因为正好那天刘副局长找葛局长谈事，他就在。刘副局长说，行政政法科的赵科长身体不好，也快到龄了，必须尽快培养一个得力的副科长，让他独当一面。葛局就说，你看谁合适，刘副局长说，我看办公室的李胧月，学历高，工作能力不错，也很钻研，正好需要这样的人，我就要她了。然后，局党组会议上，刘副局长一提，大家都同意了，会议记录还是我记得呢！
但高润金觉得没必要和杨如意讲这些事情，为什么要跟她解释呢？高润金试着先安抚一下杨如意：“你看，如意，你在办公室是副主任，是很重要的岗位……”
“骗谁呢？赵科长马上就退了，李胧月马上就是科长，你们这不是明的暗的提拔吗？还说什么好听的？”杨如意很激愤，她倒是还明白。
“我说，如意，提拔谁，也是领导们想的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事情吧！”
“我就是觉得不公平，怕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我杨如意就是看不惯这一套。”杨如意还是愤愤然。
一直低着头看文件的葛尚云抬起了头：“那你说说有什么猫腻呢？”
“我……反正我觉得不正常，这里面有私心。”
“杨如意，你能不能说一下，你有什么权利在这个办公室里，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地理直气壮呢？你说不正常，能否说一下不正常有什么确凿的证据，那个私心是什么？你完全可以明明白白说清楚。”
“我……”
“杨如意啊！你是一个国家工作人员，好好做你自己的工作，工作做好了，领导会看在眼里。不要对和你一点关系没有的事情那么感兴趣。有些事情，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相干？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葛尚云说完又去看文件了。
“我……，哼！”杨如意说不出话来，她一跺脚，走了。
高润金觉得葛局长的话里是有意思的，什么意思？不清楚。
没想到，五月份，李胧月就出事了。当时，局领导都在原田县开现场会，是高润金接到了交警队的电话。按说，身为办公室主任的高润金首先应该通知一把手，但高润金在办公室转了无数个圈圈，也不敢给葛局长打电话。最后，他想到了葛建虎，打了电话，这才大大地舒了一口长气。真难呀！葛局长啊！葛局长，你可要挺住啊！
四天后，葛局长上了班，脸色黑灰，眼周围也是黑黑的一圈。进了办公室，就从里面死死关上了门。一上午，也没叫什么人安排工作。高润金一上午在楼道和办公室之间来回转，看到单位有人找葛局长，就拉走了，说葛局长刚才说有点不舒服，有事下午或者明天来。外单位的人，干脆就直接说葛局长不在。
中午快下班，建虎上了二楼，见高润金在葛尚云办公室外面转悠着，知道高润金心里担忧着三叔，建虎不由地叹了口气，他掏出烟，给了高润金一根，两个人在楼道里，一个靠着北墙，一个靠着南墙，闷声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建虎，这几天，葛局没事吧？”
“咳，怎么能没事呢！”建虎弹弹烟灰，他那天在路边陪三叔坐到快半夜了才回到中阳的。建虎见三叔的样子，只剩下几口气了，断然是不能回家的，就直接把三叔拉到了宾馆，三叔逼着建虎卖瓶酒，建虎不敢说不去，就卖了一瓶35度的五粮春，三叔闷闷地将一瓶酒下了肚，然后整整睡了三天。
“应该让葛局再休息几天嘛！”
“咳，在哪儿休息呢？老在宾馆也不是个事。今天三叔要来，我想反正这事总得过去，长痛不如短痛，来了单位忙一忙，说不定还能缓一缓。”
“哦，过去就好了，过去就好了。唉！”高润金长长短短地叹着气。
两个人一直在楼道里等着，不敢进去，苦笑着抽着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