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身后显荣
安定县农科所的助理研究员王年如,多年来,致力于帮助农民脱贫致富,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就是他的代步工具。王年如不辞劳苦,辛苦奔波,使很多贫困村都脱离了贫困,五月三日,在去贫困村丘村的路上,遭坍塌山石和泥土掩埋,光荣殉职。
这一条消息震惊了整个安定县,随着县广播电台、中阳广播电台,中阳电视台,《中阳日报》,最后直至省台、省报的大量报道,人们才知道了王年如的一切情况。
王年如是个有二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言语不多,平日里勤勤恳恳,默默无闻。此人是中国农业大学毕业,专业技术非常了得。在果树和真菌培养方法颇有建树,获奖很多。王年如,一年当中有十个月都是骑着摩托车,在各乡各村奔走,帮助农民,因地制宜,挖掘潜力,发展生产,使得很多乡村都脱贫致富。
王年如今年四十九岁,担任助理研究员已经十五年了,他平日里主要从事农业科技成果推广和农业科技服务工作的,平均每年推广大宗作物的单项成果多达几十万亩以上,包括推广蔬菜、果树、花卉等园艺作物的单项成果,累计获得的获经济效益每年都在几百万元以上。具有讽刺性的是,他就是因为职称考试的外语总是过不了关,而他也不想通过替考获得及格分数,所以职称一直还是个中级职称。
王年如的妻子在他去世的时候,还是单位食堂的临时工。妻子原先是县弹簧厂的技术员,但厂子倒闭后,就一直在年农科所的食堂当仓库管理员,没有机会转正,每个月工资不到一千块。
王年如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学习很好,去年高考,都考了非常高的分数,可以选择一本里面最好的大学,但因为家庭条件的限制。两个女儿都选择了本省的师范类院校,就为了能节省学费和生活费。
人们或许疑惑王年如好歹也算是个国家公职人员,怎么家庭经济这么拮据。后来才知道,他的父母,是农民,都患有严重的风湿病,常年卧病吃药,王年如已经把父母接过来赡养快二十年了。
没几天功夫,王年如,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在人们的视线里,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一个可以点石成金的农业技术员,一个生活艰辛的孝子,一个负重而负疚的父亲,一个不能给妻子过上好日子的丈夫。人们在唏嘘之余,同情心开始爆发,没几天功夫,给王年如一家的捐款就达到了十几万元,县农科所也准备给王年如的妻子转正。
是啊!人死了,是没有办法的。但人们给予逝者的安慰也只能如此了,如果让逝者的亲人,活着的人能改善生活,那不是对逝者最好的安慰吗?
或许对于王如年来说,最大的安慰是他这个意外事故带给人们的警醒,带给活着的人的启发,也许他才死而无憾,死得其所。这一点没几天就得到了证明,活着的人终于因为他的去世,想了很多问题,这些活着的人,也在哀痛他意外惨死的同时,想了很多问题,而且没有白想。乡里第二天就向县里打了报告,而县里也以人们想象不到的速度做了回应,县里对这个报告专门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很快做了决定: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修通到达丘村的公路。
对于丘村的村民来说,这个消息带给他们的不是欢欣,而是震撼,甚至有些羞愧,他们觉得很对不起王如年,对不起这个视他们如兄弟的王老师,对不起那个憨厚、寡言但本事不小的王老师,他们也理所应当地认为,是王老师的死,才换来丘村公路的建设,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在盛大而隆重的追悼会结束以后,闰田抱回了一个白色的瓷罐罐。闰田用黄色的绸子包着这个瓷罐罐,小心地带了回来。
今天一大早,丘村的村民一百多号人,是步行了几十公里到县里参加王年如老师的追悼会的。那个追悼会,黑压压的不知有多少人。人们都穿着素色的衣服,白花花的花圈不计其数,送行的人都排了两条街。很多人不认识王如年,只知道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为老百姓服务的普通人,一个死得很惨的普通人,一个本不该逝去的普通人,来送行的人,不仅带着同情,更多的的带着崇敬。他们的身边很少这样的人,所以他的逝去才让人觉得惋惜和惨痛。
丘村的人,走在这送行的人群里,心里只是感叹,这个王老师,死得值得,值得!
闰田和村长把全村人的捐款两万多块交给了王年如的妻子,还小心地、战战兢兢地问王年如的妻子,可不可以把王老师的骨灰给我们一把,我们准备在村里给王老师修个坟,立个碑,我们每年会给王老师上坟,让王老师看着我们,保佑着我们。王年如的妻子,那个悲伤而瘦弱的女人,一听这话就又哭了,马上就点头应允了。他知道自己男人身上那套昂贵的殡衣,就是丘村的村民给穿上的。这个女人知道,这个村的村民对自己男人的这份情谊,超出了一般关系,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闰田用一块崭新的红绸子包了王老师的一撮骨灰,放到了一个雪白晶莹非常漂亮的瓷罐罐里面,再用一块金黄的绸子把这个瓷罐罐包起来。他和村长轮流抱着这个瓷罐罐。一百多号村民,一路无话,默默地回到了丘村。
路过王如年出事的地方,村民们放了一万响的鞭炮,闰田念叨着:“王老师,咱们就从这里开始走了,我们带您回家,我们给您在丘村也安个家。您不要生气,还得保佑我们村里人的出出入入的平安啊!您就给我们全村人当保护神吧!我们可就指望着您了。”
在村西头的墓地,村民们请了一个风水先生,选定了一块最好的墓地,把王老师的骨灰埋了进去。墓冢用砖砌了起来,外面还抹了水泥,是全村最好的墓。墓前立了块大大的石碑,上书:“恩人王年如之墓,丘村全村老少八百五十一人泣立。”
全村人肃立,听着村长在墓前说话:“王老师啊!你是为我们丘村人死的,你死了,但不能白死。我们丘村人现在已经会种蘑菇了,会打理果树了,我们今年还种了不少谷子,我们村里的婆姨们还纳鞋垫,我们现在挣钱的地方可多了。王老师啊!我说您没有白死,是有道理的。昨天乡长通知我了,说县里已经决定,给我们村里修路了,是那种铺着油的马路,是那种几吨重的大卡车都能走的路,路修通,我们丘村马上就富了。您那会儿说,我们村的人们思想太陈旧,不开放,我还不信,心里还有些怨您呢!我们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的,好些人几十年没有出过山。您来了,给我们带来了多少新鲜的东西啊!您说,您不是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大恩人吗!您不是我们丘村八百多号人的再生父母吗?我们就是几辈子也不敢忘了您对我们的好啊!”
说到这里,村长已经哽咽着不能说话了:“算了,算了,王老师啊!我不能再说了,我们全村人给您磕个头吧!您一定要像您活着的时候那样,保佑我们全村人过上好日子。来,闰田,咱们磕头吧!”
闰田高喊一声:“王老师,您听好了,我们全村人给您磕头了。”就先跪了下去,全村人老老少少,都跪了下去。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大家长跪在地,头伏在地上,不时地有人在抽泣。
这时,一阵冷风拂过人群,人群中有几个人打了一个寒战。这股凉风在人们的头顶盘旋、萦绕,吹着人们脸上发凉,身上哆嗦。突然,一点一点的小水珠落到了人们的脸上和手上。有的人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已经积聚了厚厚的一层黑云,雨点渐渐地大了起来,打在人们的脸上、身上,雨下来了。
“显灵了,显灵了。”人群中有人轻轻地说。
“王老师知道我们给他磕头了。”
“王老师听见我们说话了,王老师果然是保护我们的神人啊!”
雨越下越密,丝丝缠绕着人的心,让人的心悲悲凉凉的。虽然周身发凉,但全村人心里却慢慢地有了暖意。这个王老师,活着的时候,帮着我们丘村人,死后还念着我们丘村人,您化作小雨来和村里人亲近吗?好人啊!好人啊!
新月跪在奶奶的旁边,奶奶把上衣解开,用衣襟给新月遮住了雨,新月推开了奶奶,给奶奶掖住衣襟。新月把脸仰着,任凭清凉的小雨洒在她的脸上,脖子里,洒进她的嘴里,好舒服!
“王老师,王老师,您走好!丘村的人开始清醒了,丘村的人已经因为您而变得有些热血了,变得有些不安分了,变得有些像个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了。王老师,我相信,路不管修通修不通,他们不仅身体能走出大山,思想也能走出大山,幸事一桩,幸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