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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探春将紫鹃遣了出去之后,又关上窗、门,再细细的看了看,确定十分安全了之后才又在黛玉对面坐了下来。

黛玉见她如此小心谨慎,心下微觉奇怪,又有点莫名的希望升了起来,难道三妹妹她……她有点不可想象,探春虽然平时比其他姐妹要强了些,又聪慧过人,但在这件事情她又能如何?毕竟只是一个年轻姑娘呀!

探春这时顾不得黛玉在想些什么,伸手将黛玉的双手握住,双目直视着黛玉,认真又迅速的说道:“林姐姐,你若不想羊落虎口,眼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她又下意识的往两旁看看,仿佛那窗外的鸟儿也会偷听人说话似的,“逃!”探春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字儿。

“什么?”这话唬得黛玉一惊,一口气没喘匀,又咳了起来,探春抚着黛玉的背脊,低声道:“你现在若不走,三日之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黛玉说道:“这个我知道的,只是又逃到哪里去呢?我爹爹已经去了,就算回到姑苏老家,怕也不得好的。”

探春笑了笑,道:“你也知道的,我对府中的事情都留了个心眼儿,我小时候又养在老太太跟前,时常听老太太提起林姑爷,说林姑爷在康熙爷年间曾是当初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师父,特别是十三阿哥,和林姑爷的交情很深,康熙爷南巡之时,路经姑苏,十三爷都是要特地去看看林姑爷的,雍正爷继位之后,十三爷是朝廷新贵,铁帽子的怡亲王爷,姑娘若能得到怡亲王的帮助,想必能救得自己。”

这番话说话,黛玉心中升起了一股小小的希望,她虽然不懂得朝廷大事,但也知道铁帽子亲王是如何的贵重,如果真能见到那位怡亲王,自己就定能得救的,只是……她还是摇了摇头:“我被软禁在这儿,如何出去?便是出了潇湘馆,怕也出不了园子门。”

探春说道:“我既然为你想出了这主意,这事情自然也是事先想过的,园子的东北角门每天三更关闭,在这之前,二更时候会换人值夜,今天换上的人是一位齐妈妈,最爱吃酒,每次轮到她看管的时候就会找上个把妈妈偷偷喝酒的,看管潇湘馆的那位妈妈是胡妈妈,跟那位齐妈妈最是要好的,我刚给了她银子,她晚上必定去找齐妈妈的,这些妈妈婆子又跟姨娘平时多有来往,到时候有姨娘帮着你引开这些人,你寻乐机会便逃出去,然后一路往东方向便是王府井,也就是王爷们的住处,左边第二幢宅子便是怡亲王的宅子了,只是姑娘别忘了带上林姑爷的信物,不然难以取信。”

“这个我是有的。”黛玉忙答应着,在从王夫人那儿得知了要送到九贝子府上的事情之后,她心如死灰,只想一死了之,探春这样一来,她胸中顿时充满了生存的希望,身上的病似乎也一下子全消了。

探春见黛玉脸上有了些红润,眼中也由方才的一片灰暗变得有些光亮,心下高兴,拉住黛玉的手,道:“林姐姐,你一定要逃出去,这样才不负了我和姨娘的苦心。”

黛玉点点头,眼中微微湿润:“三妹妹,这次全亏了你,还有姨娘,便是黛玉这次没能逃得性命,也感念你们,若是黛玉能够活着,他日必当报答你们。”

探春的眼睛也湿了,眼中带泪的笑道:“只要你能出去我就心安了,不过你可不能心软,紫鹃、雪雁这些人就留在这儿,你一个人在逃走的时候容易一些。”

“这个……”黛玉心软,想到这些年来紫鹃、雪雁等人的细心服侍,心中不忍,自己这样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她们,更加严重的是,若是王夫人只道自己不在了,还不知道要怎样责罚他们的,为了自己一个人,连累了这许多人,让她于心何忍?

“傻姐姐。”探春轻轻拂了下黛玉的秀发,“若是她们随着你嫁过去,那就能有好了?只怕到时候你死了,她们就做了你的替罪羔羊,倒不如现在搏一搏,其实人活在世上,要想自己过得好,凡事都要搏一搏,赢了便好,输了也是不悔。”

黛玉自然知道这个,只是心下还是难以舍下,探春宽慰道:“这几日不会有人再往你这边来了,便是要发现也是三日之后,你若能早一点找到怡亲王,要回来救她们也不是来不及。”

黛玉点头:“三妹妹说的是,那就委屈紫鹃她们几天。”探春点点头,道:“我不便在这儿久留,你自己保重,今儿晚上二更时候别忘记了。”说着匆匆而去。

紫鹃进了屋,黛玉将方才探春的来意说了,紫鹃大喜,又听黛玉说担心她们几个,忙说道:“姑娘快别这样说,我们都是希望姑娘好的,姑娘只管先出去,只要能蒙王爷恩典,我们自然会好的,若是因我们几个连累了姑娘,这罪过可让我怎么赎呀?更何况这些年来姑娘待我们好,便是为姑娘死了,紫鹃也是愿意的。”

这番话让黛玉鼻子一酸,又要落泪,紫鹃忙道:“姑娘就要时来运转了,可不兴这样的,我给姑娘弄些好吃的来,这样才有精神头。”说着她端了些吃的来。

黛玉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一下子也吃不下,但想着晚上的行动,说不得,只能勉强吃了些下去,又去翻看父亲的遗物,找到了一个玉版纸上面刻着“姑苏林海”这四个字,那是父亲亲笔,再由玉匠刻上去的,没人能够冒充。

想到要离开这儿,黛玉心中带了点欣喜,但更是对前途如何的害怕,是否能够逃出潇湘馆,是否能够逃出园子,就算都逃出去了,万一怡亲王忘了自己,万一……种种的险境都在黛玉脑中冒了出来。

又想着那怡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温文儒雅的,还是一脸王爷威仪的?胡思乱想着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紫鹃已经将黛玉打算带着的东西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黛玉,泪眼蒙蒙的说道:“这是第一次我不在姑娘身边,姑娘可要自己保重,如果能得了王爷恩典,快些回来给我们一个音讯,让我们放心。”

雪雁也道:“姑娘保重身子,一定要逃出去,好歹别让那起子人的诡计得逞。”

黛玉一一含泪答应:“我都理会得,你们在这儿也要小心,我现在只担心二太太为难你们。”

紫鹃说道:“姑娘只管放心,我横竖以前是老太太的人,二太太念着这个,也不会为难我的。”

雪雁刚想说先头被撵出去的晴雯更是老太太喜欢的丫头呢,但想着这样岂不让黛玉更加放心不下?便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只道:“时候不早了,姑娘快些走吧。”

紫鹃雪雁两人送着黛玉来到后门,给她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披风,乍看上去,黛玉与那黑暗融为了一体,紫鹃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一会儿之后那些婆子轮班了,紫鹃将早就准备好的白色小猫儿拿出来,轻轻拍着猫背脊,心道:“猫儿呀猫儿,这次姑娘可全靠你了!”她举起小猫往墙上一抛,小猫轻轻巧巧的在墙上一踩,越墙到了隔壁。

猛地一抹白色出现让那些婆子吓了一跳,其中一个骂道:“见鬼的野猫子,我打死你!”接着就听到小猫喵喵的叫声渐渐远了,紫鹃忙开了门,左右看着,一个婆子警惕的看着她,紫鹃说道:“你们瞧见一只小猫儿了吗?白色的。”

“好像在那儿!”雪雁也走了过来,指着花丛中的一抹白影说道。

“快去抓着,那可是波斯猫儿呢!姑娘很是喜欢的。”紫鹃说着就要跨出门,一个婆子忙上前一拦,紫鹃说道:“我们就出去抓只猫儿,若这猫儿逃走了,我们没法子跟姑娘交代,若是你们拦着不让,那么姑娘怪下来,我就把你们说出来。”

那婆子想了想道:“我们去抓。”于是一个婆子往花丛那边跑去,只剩一个婆子看着,紫鹃想了想,指着一个方向说到:“胡妈妈,你瞧那边是不是?”胡妈妈朝那边走了几步,紫鹃忙对着黛玉摇手。

黛玉一咬牙,跨出院子转了一个弯儿,消失在紫鹃的视线中,紫鹃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在心中念叨着:“但愿佛祖保佑姑娘逢凶化吉。”

黛玉一路躲避着丫头,幸而现在是晚上,她又一身黑衣,因此没有被人发现,终于到达了东北角门,门上正两个婆子交接,一会儿后,只剩了齐妈妈一个,再过一会儿胡妈妈果然来了,手中拿了一只酒瓶子,两人就在那门槛上坐了,一面说话喝酒,黛玉心焦起来,这样如何出去?

正想着,赵姨娘来了,她穿了一身深紫色衫子,走到了那些婆子身边,笑道:“有好酒也不叫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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