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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龙兽

南荒气候多变,四季驻一山,十里不同天,血月已经偏离中天,渐渐西移。四更时分,积云东来,落雨潇潇,荒山莽野尽数笼罩在冰冷的雨幕之中,这场大雨预示着漫长的雨季已经到来。

高耸入云的大青树上,宿鸟不安地挪动着身子,尽量避开叶间滑落的雨水。夜出猎食的荒兽抖动着湿漉漉的皮毛,有些狼狈地一路小跑,回到自己安全温暖的洞穴。草丛中腐叶下忙碌吟唱的虫子早在大雨来临前,各自躲进干燥的地方,喧闹的丛林一下子沉寂下去。天地间只剩下雨打树叶的沙沙声响,荒野上空偶有一两声短促而凄厉的鸣叫传来,鸣声慢慢远去终不可闻,饥饿的龙枭亦放弃了徒劳的寻觅,雨夜终归寂寥。

黑水流域,十余条扁平轻快的桐木舟在河面上排成一条龙破浪前行,每条桐木舟上坐着六七人至二十余人不等,个个沉默无语,身披宽大的黑色斗篷罩住头脸,却掩不住身上有如实质的铁血之气。夜雨凄迷,烟锁横江,数十只木浆划破河面,哗哗的划水声被雨声掩盖,快舟轻棹,无声无息,恍如幽灵巡水。

大雨将荒野丛林中的各种危险暂时压下去,不少身份不明的夜行人趁这段平静冒雨赶路。阴暗的老林里,禁忌的黑水中,荒漠的原野上,寂静的山岭前这些人象阡陌上渐丰的雨水,腐叶下躁动的蚁群,从不同的方向而来,往相同的目的地而去。

夜雨潇潇,云锁禁域。当荒人们关起山寨门默默舔砥伤口的时候,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雨夜中悄悄酝酿。

荒原、群山、云天、雨幕混为一体,沦为不甚纯粹的黑暗,偶有闪电划破夜空,才见暗影绰绰的轮廓。荒野的地面继续在震动,而且越来越明显,在雨幕中极目而望,远处有片阴影在缓缓移动,如风吹云走,投影在地面。

黑豹幽绿的目光中现出警惕之意,然后振奋精神,保持原来的速度,仿佛足不点地在雨幕中疾奔,矫健的身子化作一道模糊的掠影。

黑豹奔行极快,片刻十余里,远方移动的阴影渐渐接近,雨幕中出现十余头小山般的南荒巨象。巨象沉重的步伐践踏大地,溅起老高的泥水,一步一个盆大的深深足印,足音如鼓震动荒野,象群如山巍巍而来。

南荒巨象是陆地上最大的哺乳动物,成年公象身高达十尺以上,长长的象鼻甩起,可以轻松吃到树冠上的嫩叶,巨象的身体厚实如城墙,四腿如柱,体重可达万斤以上。

南荒巨象皮坚胜甲,力大无穷,平时行动温吞,一旦受到刺激却会变得极为可怕,具有很强的攻击性,纵是群狼饿虎亦不敢轻易招惹群象。

巨象是南荒之宝,南荒山高林密,食物丰富,自古便是动物的天堂。南荒巨象群居,在自然界中几乎没有天敌,轻易可活百岁以上。象群少则十余头多至三五十头不等,通常由年老的公象为头,老象通灵,经验丰富,带领象群就时应势,一代又一代在荒原丛林中繁衍不息。

象群如山移动,虽然只有十余头,却给人万马奔腾,气势如潮的雄壮感观。象群汹汹而来,磅礴气势中似乎还夹杂着惊惶之意,沉重的脚步显得有些仓促零乱,与向来悠然淡定的本性颇为不符。

山岭中再次响起沉雷,这次的雷音更为清晰狂暴,仿佛就在耳畔炸开,那是猛兽下山的咆哮声。象群身后传来山石崩落、树木折断的声音,一头庞然大物在山岳的阴影中慢慢现出原形,钢铁浇铸般的身躯流淌着暗青色的光泽,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从它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恍如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故老相传,龙性奇与百合,所生诸子其形各异。荒域深处,有类洪荒异兽,鳄首蛇尾,四趾如鹰,头生犄角,其形类龙。据考此兽遗传自龙的血脉,身具莫测魔性,力可生撕虎豹,凶烈无匹,乃是南荒万兽中的霸主,故称为龙兽。

龙兽由头至尾长近三丈,身高过丈,强健发达的后肢支撑它半立而奔,百丈内速度更胜奔马。暴龙的一对上肢则被解放出来,四趾三长一短阴险地缩在胸前待机而发,龙爪锋利如刀,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这是一只暴龙,巨大的头颅差不多占了身体的一半,显得特别突兀,头上生有一根两尺多长的黑色锐角,角上一圈一圈的银色年轮闪烁着阴幽森寒的光泽。一对暗金色的瞳孔透发出凶厉之色,锋利的牙齿象两排雪亮的匕首。

暴龙身上披着鳄鱼般的坚甲,流淌着青铜的光泽,宽阔的背上参差而生数排突生的骨刺,直至整条尾部,在凄冷的雨夜中显出格外生硬的寒意。毫无疑问,这长满骨刺的长尾一旦甩动,将是横扫千军,毫不费力地扫除一切阻挡。

暴龙身上弥漫着惨烈的煞气,不难想象它曾经撕裂过无数生灵。较之这只独角暴龙,践踏洪荒的巨象就是一堆慌张的生肉,神异的黑豹恍如它脚边的一只小猫。

女猎手小草的双眸恍如深潭死水,平静无波,小脸上却禁不住露出一丝紧张之色,一手下意识地死死抓着那张大弓,一手抱住豹颈,将身体伏得更低,直至小脸贴在黑豹柔韧发烫的颈背。

暴龙一声嘶吼,声如沉雷坠地,惊雨裂云。暴龙巨头猛得一甩,迈开大步,一步就是数丈远,强健无比的后肢落地,踏得泥土翻滚,坚实的大地如波浪起伏,声势骇人之极,数十步便赶上仓惶而逃的象群。

暴龙张开巨口,露出上下两排如刀利齿,一口将一只落后的小公象的大腿咬住,接着猛一甩头,上千斤重的小公象像草扎似的从暴龙背上翻过去,重重摔在荒原上,身下猩红一片,恐怖的伤口从大腿根部撕裂开来。

群象悲嘶,其鸣也哀,竟一齐止步不去,或是想去救那只遇险的小公象。南荒巨象性情憨厚,因血缘关系群居生活,极重族群情感,生不放弃老弱,死则回归传说中的象冢。

暴龙冷冷扫了象群一眼,巨嘴咧了咧,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极似在嘲笑象群的不自量力。年老的头象一声断吼,毅然引步向前,强领着象群继续奔逃。暴龙却不再追赶,只是抬头向前方的雨幕淡淡望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的小公象。

大凡猛兽,都有强烈的领地意识,暴龙的领地少说也在五百里以上,它的气息遍布十数道山岭、峡谷以及湖泊,却不应该出现在这片地域。以老象的智慧,也想不明白,那山脉的深处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暴龙竟离开自己的领地,将无妄之灾带入这片陌生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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