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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落魄少年进城记

关城本就是极不起眼的小城,百来米的城墙放到九州更是排不上号,兴许也就城墙那硕大的“关”字能带来些威严,而带来这份威严的关昊闲如今也随风逝去,这偏安一隅,与世无争的关城骤然风雨飘摇。

汤九举头望城,复又低头,看向前方稍显拥塞的城门,敏锐地察觉城门口负责盘查往来的兵卒似紧实松,虽然人人排查,却都是粗粗为之,旁边一队装备精良的正卒,怒目而视,做虎视眈眈状,细看却是队形散乱,搔首挠耳者不在少数。

看来城内果然是人心惶惶,汤九暗叹一口气,提着的心又放下些许,这守卫散漫如斯,待会儿进出倒也容易些许。

汤九并不知道阿弥陀和姬忠插手关氏,自己已然成了眼下城内铺网抓捕的三大要犯,他不想引起守卫注意,也只是为防万一,这万一黑衣、阿弥陀就在城内守株待他这只小兔,万一妖兽蛋的消息泄露了去,城内千军万马都盯着他怀的这璧,稍作伪装,低调行事总没坏处。

汤九摸摸脸,暗自满意自己的伪装。

少年头上乌黑但丝毫不亮丽的头发胡乱地盘在头上,一节不知名的干枯树枝代替了簪子,歪歪斜斜地插在头上;身上衣袍依稀可以看得出原本的雪白之色,只是此时不知何故已是黑一块黄一块,从这些斑驳的杂色中可以看出曾经试图清洗的痕迹;长裙下摆被强行扯断,只余下膝盖之上短短一节,余者更是破洞多多。

汤九的容貌本是可圈可点,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这小脸虽说称不上帅气,但定然是阳光的,可惜的是,一块乌黑的,像污泥超过胎记的疤痕从他左眼蔓延到了右边的鼻翼,彻彻底底地给少年俊朗的面容添加了几分狰狞,这份狰狞很容易就掩去了他温温的柳眉和炯炯有神的双眼。

那是乌树的汁液,粘在皮肤上,好几天都不会脱落,以往汤家村的猎人们进山就无比头疼这东西,此刻却成了汤九伪装自己的绝佳道具。

一大块完全破坏脸型的疤痕,加上一身破烂衣裳,想来没人会认出自己吧?汤九很是有些得意。

出城人少,进城人多,风尘仆仆的人群中,一身破落的汤九倒也不招眼。

排他前头的该是祖孙俩,青年已然加冠,看着和汤三倒也差不了几岁,一身衣袍灰蒙蒙的,还背着包裹,老者脸上更是疲态难掩,显然是赶了远路来的,祖孙俩都是初生六重修为,虽然累些,倒也是精神头十足。

年轻人踮着脚看了看前头,咕哝埋怨了几声,把肩头包裹随手放脚下,四下看看,复又对老者抱怨道:“爷爷,都说城子里生了乱子,咱们怎么还赶着往里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也没几日,关城两大反璞老祖接连出事的消息就传了个遍。

“嗨。”老者初生六重的修为让他依旧面色红润,皱纹颇少,倒是发须难挡岁月催白,他掳掳胡须,叹了口气,眼光穿过城门,望向城内,说道:“咱回家省亲,恰好赶上了。”

“唉,族里祠堂还在这儿呢,咱家每年都得回来敬香火,这关城要真出事儿了,咱还能往哪去?”

汤九听着,也没放心上,就普普通通一对儿祖孙,老头儿七老八十的初生六重,年轻人二十来岁的初生六重,明显不是修炼的料子,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他不时看看前头队伍,又拿眼角瞥墙根下立着的那队儿兵卒,努力装着随意,可惜毕竟初出茅庐,反倒是越装越可疑。前头那对儿祖孙过了排查进了城,汤九一对上那守卫便心头一跳。

这眼神不对啊,汤九心中发紧,暗道不应该啊,小爷这伪装怎地还有漏洞不成?

负责盘查的守卫该是这队正卒(1)之长,赫然是初灵期的修为,他一手拿着块气息玉石,一手持刀,皱着眉头一个个排查出入,见着汤九上前来便透出些怀疑。

他握着刀的右手紧了紧,皱着眉头看了看玉石,又看了看汤九,复又看向玉石,眉头稍舒,眼神依旧怀疑,往旁边一站,让开道路,示意汤九可以通过。接着似乎依旧不满,瞪了满心惊疑,自以为暴露的汤九一眼,暗道不是这人,气息对不上……这娃娃怎么穿成这样,破破烂烂的成何体统?

汤九高度警惕着,颇显小心翼翼地走入门洞,心惊胆战地通过这几十米,心想好险,果然不愧是初灵修士,要不是自个儿淡定,差点都要露陷了。

汤九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守卫,满心纳闷,心想那初灵也不知是察觉了什么,怎么那种眼神?要不是没感知到有埋伏,他刚才就想掉头往回跑了,城门洞是个死地,两头一堵可没处跑去。

直到走出门洞,他才放松下来,心里石头落地的同时也暗自埋怨,好狡猾的家伙,差点就诈得小爷原形毕露。

幸好小爷秘技在身,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初灵手中那气息玉石,嘀咕道:“手段再高,还不是吃了小爷洗脚水。”

敛息术说通了极为简单,会了就能用,也不存在几十年专研一朝顿悟就功法大进的事儿,汤九自打学会这法决,就能完全改变自己气息,方才那气息玉石即便记录的他的气息,也是对不上的。

自以为得计的汤九并不知道,让那初灵修士起疑心的可不是他的气息,反倒是他洋洋自得的一身破烂衣袍,神经在某些方面显得很是大条的汤九并没有发现,这满城进出,即便风尘仆仆,也没哪个是衣衫篓缕,更别说是衣不遮体了,露着大腿的他其实相当吸引眼球。

这时候进城,该算是他运气极好。

方一出了城门,前方一阵轰鸣传来,狂风大作,惊呼声四起,城门口待着的那队正卒在那初灵修士的带领下呼喝着从汤九身边冲过,直往那响声传来处冲去。

汤九吃惊,双腿微微弯曲,作冲击状,猛然间抬头往声响来处望去。

只见一道雷光冲天而起,密密麻麻的电光之间,一个驼子双手各握一个雷团,忽隐忽现地攻击着当中一道金黄色人影,那金黄人影足有四五米高大,盘膝坐在莲台上,一手不断捻动念珠,一手挥舞着挡下驼子出现在各处的攻击。

“秃驴!”汤九倒吸一口冷气,一眼便认出,天上那脑后顶着三道光轮,一身肌肤宛如金铸,整个人膨胀了数倍的黄金人,不是阿弥陀是谁?

当日在汤家村,秃驴阿弥陀就施展这法术生生硬抗过村中法阵,耀眼的金光和妖异的黑火宛如昨日,破家灭族之仇历历在目,又怎么能忘了?

“干!”汤九咬牙,却不敢盯着天空中的阿弥陀看,厉害修士对杀气的敏感可不是玩笑话。

他左右看看,体内精纯元力全力调动起来,脚下发力就追着那队兵卒而去。

汤九修为虽怪异,元力更是精纯强悍,实力却着实低微,莫说天上打得惊天动地的阿弥陀,便是刚刚那初灵修士都不是他可以对付的。他虽然满心仇恨,倒也能守一分清醒,知道此时挑明车马只是找死,浑水摸鱼才是上策。

他快速跑着,肩膀上小灰灰已经被他塞到了怀里,背上号弓也取了下来,再度抬眼望去,天上战况又有了变化。

一匹神骏的长着利角的马嘶鸣着,拉着一辆战车凌空而行,战车速度极快,几乎快化作一道长虹,兜着圈子扑击那金色巨人。

阿弥陀脑后三道光轮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倒是金色人影已然彻底凝实,化作一个金色巨人,怒睁双眼,也不坐莲台,双手宛如拍苍蝇般捕捉着闪烁的雷光,更是不时踢出一脚,以图踹翻那麻烦的战车。

驼子身形彻底消失,像是化作一道道雷光,忽地左边雷光闪动,刺耳的声音响起,一个拳头由雷光聚合而成,轰向阿弥陀,忽地右边又是一雷掌冲来,虽然不断被阿弥陀的巨手拍散,却是无穷无尽,百战不殆,不断围着阿弥陀轰击着。

汤九心中一喜,看来这阿弥陀果真不讨喜,这才几天,又惹上强敌了。

他并不认识那化作雷光的强大修士,也不认识驾驶战车的那人,只是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两人不论什么来路,现下可都是战友。

他紧跟着那队兵卒,急速向战场下方靠近,有那兵卒开路,速度倒是极快,一路上也不少同样冲向那边的修士,他这模样倒也不惹眼。

很快,他就见着兵卒停住,前头一片慌乱,兵器撞击声传来,兵卒似乎遇上了敌人,随即就是一阵暴喝声从不远处那大宅子里传来。

“关婕尹叛族,关城兵卒拦下她,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前方那大宅是关氏族地,汤九远远看过一次,当时还感慨这关氏家宅之巨,现在看去却是浓烟四起,虽没有大火弥天,往日那些个高高楼阁却是塌了个遍。

眼前那队兵卒闻得那暴喝声,忽地一乱,一道金色身影已经冲破阻拦,直冲过来,正是接引。

接引显然是想从西城门冲出城去,越过兵卒,往后的却正是尾随而来的汤九。

汤九双眼一眯,抡着号弓当长刀就劈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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