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这日邵素来寻邵盈，逡巡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萧大哥让我来问问你，你跟那杨公子之事……是真的吗？外头都传遍了的。”
邵盈不答，反而上下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妹子，点了点头道：“气色还不错，萧生让你给哄回来了？”
邵素脸上一红，咬了咬嘴唇，讷讷道：“他回去又没说什么。”
“那你们之间……。”邵盈摆了摆手，道：“还跟从前一样吗？”
邵素脸上一白，沉默半晌道：“萧大哥待我跟从前是差不多的。”
邵盈“哦”了一声，道：“这还好，萧生是个省事的，文姐走了也是好事，她这么年轻轻跟着你们两口子总不是个事儿，时间长了会落人口实的。”
邵素低着头“嗯”了一声，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把一些委屈漏出来，听邵盈又道：“你听说杨公子什么了？”
邵素这才抬起头道：“萧大哥说，军中也都传遍了，说杨公子迷上青花营一个姐儿，要纳入杨门为妾，杨帅不允，竟把儿子打折了腿……。”
邵盈听了最后那句话，忽然“噗嗤”笑了出来。
邵素正惶惶然，见二姐竟如此摸样，不由诧异道：“二姐，你笑什么？”
“打折了腿？他舍得哩，不过传出个话来让我主动收心就是。”邵盈撇了撇嘴。
邵素听了这话，倒是皱了皱眉道：“杨帅这样的大人物，二姐……若是他……你可惨了。”
“他不敢。”邵盈见妹子挂心自己安危，心中十分偎贴，拍了拍邵素的手道：“越是大人物越注重名声，杨帅怎么会跟一个倡女一般见识，我若是有个好歹，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邵素听了“倡女”两个字，十分不舒服，攥着邵盈的手道：“二姐别这么说，二姐是被迫的，又不是真正的……。”
“吓，我可没你那么矫情，老娘现在就是倡女，就看你帅府家肯不肯娶了？”说着，秀眉一挑，神色飞扬。
邵素见二姐的神情，似乎十分有把握，不由奇道：“二姐，那杨帅如此顽固，怎肯让你过门？”
邵盈“嗯”了一声道：“若只是什么情什么爱，自然进不了他们家的门，可架不住他家夫人那边……放心，那边替我做了很多事，过阵子就见分晓了。”邵盈拍了拍妹子的手，示意让她别担心。
“那边……很厉害吧。”邵素极少听二姐提起太子余党的事情，只觉得他们躲在暗处，十分恐怖。
邵盈似乎十分不愿提这种事情，摆了摆手道：“对这些贵人来说，我们不过棋子而已，谁赢谁输都是炮灰，嘿嘿。”“那二姐，你不会被……。”邵素紧紧抓住邵盈的手，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尤其萧生对她……
邵盈狡黠地一笑，眨了眨眼道：“他们利用我，我也利用他们。”说着，抿嘴笑道：“三妹，你记着，这人事之间若是要斗，必须攻击要害！”
“要害？”邵素见二姐那生杀予夺的摸样，心里生出几分佩服，道：“二姐从前在府里时便是厉害人物的。”
邵盈“嘿嘿”道：“多亏我在侯爷后院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来，知道了把柄这个本事，把柄知道吗？三妹。”邵盈拍着邵素的手道：“有的人可以与之为亲为情，大部分却只是利益相争，对待这些人要长一百二十个心眼看着，但凡有点缝隙，便抓在手不要放手，也许一时用不上，时间长久了，说不能能救你一命呢。”说着，得意一笑。
邵素见二姐如此神情，定是抓住了那边的什么把柄，可她们姐妹本来就是太子余党之一，恁地二姐还会对他们处处提防？
“怎么了？别傻了，还以为说是自己人就是自己人？”邵盈看邵素的神情便知她想什么，“哼”了一声，似乎要说什么，忽然又转了话头道：“三妹，你晓得林姨娘吧？”
“林姨娘？”邵素皱着眉忖度半晌，终于想起了，道：“是不是二婶家的那个……。”
“是，长得绝色，侯爷一度宠着她上了天，把他原来那心肝儿都甩在一边了。”邵盈称呼邵源的时候，从来不称呼“父亲”，一口一个“侯爷”。
“她不是很早就流产死了的？”邵素隐约记得那年二房似乎出了大事，死了两三个姨娘，让嫡母沈氏好一阵子得意。
“她当然不是流产死了的。”邵盈叹了口气，眯起眼，似乎想起当年往事，怔了半晌，徐徐道：“她是母亲千万百计买进家里对付西边那位的，虽然分了很多宠，终究抵不过侯爷人家心里那个结，再者那位也是个厉害主子，最后竟被打得稀里哗啦，母亲为了自己把我们这边都卖了，林姨娘死了，岳姨娘死了，曾姨娘也死了，只剩下我……。”
邵素听得毛骨悚然，想不到这太平岁月的大宅子里，竟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不由讷讷道：“那二姐你……你……。”
“我能活着，是因为……。”邵盈凭空攥了攥拳道：“我手里有母亲的把柄，她若是敢要我的命，必然伤筋动骨，她与父亲的关系已经十分冷淡，若是有些事情捣腾出来，这日子也不用过了的，因此……。”邵盈嘿然道：“我活下来了。”
邵素知晓二姐从前生涯险恶，却不想这等风险，想到那时二姐那时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出了会儿子神，忽然道：“二姐，你真的很厉害，我都不知道我那些年，那些年怎么过来的。”
“怎么过的？梦游呗。”邵盈嘴里是不饶人的，道：“你整日书呆子似的，凡是都不放在心上，竟比那嫡出的大小姐更大小姐，说真的，大姐都没享你这清闲福气。”
邵素脸上一红，低下头，沉默半晌，忽然幽幽道：“二姐，从前那些是你的难，却也是你的福，从前那些，是我的福，却也是我的难。”说着，眼泪忽然渗出泪，心中那委屈再忍不住，呜咽起来。
邵盈最讨厌别人哭，皱了皱眉道：“哭什么，都过去的事情了，大姐已经去了，咱们活着边好生活着……。”话音未落，忽听丫头传唤道：“院主，外面有位爷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