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丞相一进到花厅,就看到侯雅萱像是又要哭的样子,于是,乐呵呵地大喊了一声:“人都到齐啦,萱萱来,坐到爹爹身边来。”
侯雅萱看着侯丞相一脸的慈爱,连忙笑了笑就坐到了他身边。
“宫依华,你小子又过来蹭饭,正好,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侯丞相夹了块烧鸡放到侯雅萱的碗里,又看着宫依华笑道,一点都没有因为这时候见到他而惊讶。
身边的丫鬟开始给他们布菜了,侯昭彦笑着夹了块排骨放到了身边宫依华的碗里,宫依华瞪了他一眼,捧着碗搬过凳子坐到侯丞相身边去了,让侯昭彦是无奈又无语。
宫依华伸出筷子夹了块山药放到侯丞相的碗里,笑道:“侯伯伯,您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我听人说山药补气,您吃这个。”
“你小子还知道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只知道闯祸呢。”侯丞相哈哈笑道。
在这种奇奇怪怪像是十分轻快温馨的气氛中,这顿家宴总算是吃到尾声了,宫依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到了侯昭彦的身边,两人在行酒令,宫依华明显就是输多赢少,喝得有些大了,说话大着舌头声音也有些炸了,这次估计又输了,气得“腾”地猛然站起了身,但身子晃了两下就要倒,侯昭彦连忙扶住了他,招来两个丫头让她们把他送到客房去休息了。
宫依华被送走后,席上的气氛明显得就有些沉重了,侯丞相看着侯雅萱叹了口气,说道:“过几日,咱们府里就要开始给你准备出嫁的事宜了,不过,皇上刚驾崩不久,二殿下根基还不是很稳,所以只能简单的操办,你不要觉得委屈。”
侯雅萱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定的什么时候?”
“下个月二十五。”侯昭彦看着她轻声说道。
侯雅萱沉默了。
“萱萱,你怎么了?”
侯雅蓉见侯雅萱微微低着头,好像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而侯丞相和侯昭彦都看着侯雅萱,面色也并不是很好。
说起来,侯雅蓉觉得景源对萱萱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俩小的时候就让她觉得他们会是一对,景源别的毛病一大堆,也难得与人为善,却能什么都护着萱萱,特别是小小年纪就能为萱萱做到那种程度,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萱萱也是从小就喜欢景源,女人这一生求的不就是自己喜欢的那人能对自己好吗。
侯雅萱抬起头对她微微笑了笑:“没怎么,我只是觉得有些困了。”
侯雅蓉看了她一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开始宽慰她:“萱萱,你是担心秀熙郡主吗?没关系的,只要你能牢牢抓住二殿下的心,那秀熙郡主再撒泼也没用的,她庆王府厉害,咱们丞相府也不是吃素的,再说还有你姐夫呢,咱们不怕她的,放宽心,只是不知道那据说刚进京不久的云姬姑娘是个什么来头,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女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说着说着她倒是想起了景源这次要收进宫的另外一个女人,就有些不解地看了侯丞相一眼又看了一眼侯昭彦,希望他们能给个解答顺便宽慰一下侯雅萱。
云姬?
侯雅萱又微微闪了一下神,想起利洲时那女人来找自己茬的情景,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涩,没想到他居然把她也给接到京城了,不知道他为他的后宫还准备了多少个女子?
小桃给侯雅萱把床铺整理好了,正要扶她上床休息,侯雅萱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不困,你先去睡吧,我再看会儿书,困了自己会去睡的。”
小桃点了点头:“那您别太晚了。”
侯雅萱冲她笑了笑,小桃这才笑着出了内室。
她这会儿其实特别困,但又是真不想去睡,脑子里一个情景一个情景地闪着与景源有关的片段,她喜欢他,这点她承认,但她没想过这么早就要嫁人,还要去嫁给一个古代人去与诸多的女人共用一个丈夫这也是事实。
她一想到自己就要争着跟好几个女人去费劲心思讨好她喜欢的那个人,还要表现得很大度,就会觉得心里冰凉,想到以后自己的丈夫从别的女人床上滚完一圈后又去找她,她还得笑脸相迎,她就觉得恶心,觉得那是在犯贱。
可是,不愿意又能怎么样?
再去跳河?先不说她有没有那个勇气去跳,就说一想到爹爹如今又苍老了许多的面孔以及那双慈爱恨不得把天下所有都给她的眼睛,还有哥哥姐姐无时无刻不在给她的温暖关怀以及宠溺,她无法想想他们失去她之后的状态。
自己死了一回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替那个不幸的女子继续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运,她身为他们的女儿和妹妹应该让他们高兴幸福才是,如何忍心让他们忍受再失去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和妹妹的痛苦?
“萱萱……”
李靖看着自小桃出去后抱着一本书一直皱着眉头发呆的侯雅萱,忍不住从暗处走了出来,轻轻地叫了叫她。
侯雅萱没料到屋里还有人,而且还是个男人,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是李靖,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在我房里?”
李靖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一下,坐到了她对面。
侯雅萱这才注意到李靖面色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完全就没有了以前那种王子骑士般的光彩,现在看起来晦暗了许多,而且还有些愤世嫉俗般的狼狈。
“你还好吧?”侯雅萱不由得问道。
李靖看了她一眼,眼神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声音也有些干涩:“一点都不好,以前我什么都有时,不在乎家世也没有什么权势欲望,家人也没有对我做多大的期望,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还要面对生死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很懦弱很没用,看着那些护着我的人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我发现其实我还并不想死……”
李靖慢慢的把脸放进了自己的手心,他对自己很失望,他觉得父亲骂他骂得一点都没错,他就是没用,家人马上就要问斩了,他却只能躲在女人的房间里,想到那天官兵查到那个别院时,所有的人都用生命护着他让他逃走了,他觉得愤怒,更多的是羞耻。
他作为李家的男子,除了惹父母兄长生气以外什么都为他们做不了,父亲兄长所做的事他再不理解些,他们毕竟是他连着血脉的至亲之人,但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过不了多久,整个李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就只剩下他一个了,他却躲在要灭了他全族之人的未婚妻屋里,毫无志气地说着自己还不想死,他简直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了。
侯雅萱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想到之前爹爹他们跟自己说的大半月前的那场宫变,她说不上自己再面对李靖,看到这样的他是个什么想法,但她知道自己是不愿李靖被景源抓住的。
李靖若是被景源抓住了会有一个什么下场,那是可想而知的,她不忍,就算是现在随便一个什么人,她也是不忍的,更何况眼前这人是李靖,而自己是侯雅萱。
“你觉得我可怜?”
李靖稳了稳心神,没听到侯雅萱说话,慢慢的又从自己手心里抬起头来看她,发现她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摇了摇头,侯雅萱笑道:“没有,你从来不是那种需要别人来可怜的人,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振作起来的,我只是在想,你需要我做什么?”
李靖一愣,慢慢的回味她的话,心里一暖,也笑道:“以前的你可没有这么善解人意,上次分别的时候,你问我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其实我骗了你,我是打算再也不见你,只是没想到世事难料,咱们还是见面了,而且还是以这样不得不见的一种方式。”
“为什么打算不见我?”
侯雅萱有些不解,就算她不能再回应李靖对侯雅萱的感情,但可以做朋友啊,甚至做兄妹也行啊,李靖这样能文能武温柔又不失豪爽的一个人,她其实很愿意结交的,若是不谈感情不谈政治,李靖是一个让她很放松也很佩服的人,就跟多了一个哥哥一样。
“你真不知道?也是,你并不关心这些事情,不过,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好奇我为什么会跟鸿起寨的那些人在一起?”
侯雅萱扯了扯自己披散的头发,讪讪的笑了笑:“好奇肯定是有些好奇的,不过我觉得你们古代世家男子都会有些隐秘的事,我没必要去知道那么清楚。”
李靖突然一笑,侯雅萱顿时就觉得眼前一下子明媚了许多。
“什么‘你们古代世家男子’,好像你跟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不过,你的想法也没错,确实,知道的越多烦恼也会越多。”
侯雅萱盯着他的笑脸小声嘀咕道:“本来就跟你们不是一个时代的。”
“知道,知道,你说过了,你不是原来的萱萱,你是那个什么,哦,现代人,对吧?”李靖笑着凑到了她面前。
侯雅萱看着面前李靖的笑脸,脸一红,身子稍稍退后了些,摆了他一眼:“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李靖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好笑地退后了些,说道:“鸿起寨是我父亲收买的一个江湖组织,我父亲想利用他们来掩人耳目做些事情,又不完全信任他们,正好我成天无所事事尽做些惹他生气的事,于是,他就派我去了鸿起寨,主要是监督他们。”
侯雅萱点了点头:“难怪当初盛鸿起对你好像很不满,却又不得不让你几分的样子。”
李靖笑了笑,又道:“父亲做的这些事,我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父亲的目的,我不赞同,但也劝说无用又不能去揭发他们,其实说起来,谁来坐这个天下,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你,所以那天父亲知道你在鸿起寨后,就想扣押你威胁侯伯伯交出那东西,我才急着要把你送走,若不是这样,我倒情愿你多留些日子,即便是一辈子就那样,只要能那样看着你,我都觉得很满足。”
侯雅萱没想到是这样,那天李靖才突然提出要送自己出去的,看着眼前他说这些话时的深情与怀恋,不由得觉得有些感动的同时也有些尴尬。
“那东西?你是说玉扇吗?”
侯雅萱想找些话来打破这尴尬,但话刚出口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李靖听她提到玉扇,也是一愣,看到她那副后悔说错话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笑:“你知道玉扇?”
侯雅萱懊恼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假装恶狠狠的威胁他:“就算我知道,你也不要逼我说出在哪里,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是景源告诉我的。”
景源告诉的?李靖又是一愣,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有些奇怪的盯着她:“景源为什么告诉你这个?那他肯定给你讲过玉扇的来历了?”
侯雅萱小心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