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洋鹤！——”她低唤。他抬起头，她发现他眼睛瞳孔里那种惘然若失、黯然而带着内疚的神色。她疑惑了。“你怎么了？”她好奇地问。“上官熏风，”骤地，他问：“假如你发现我……根本跟你所想象中的不同，你会怎样？”“跟现在……不同？”“你把我想象得太可爱了。”“我不明白——”“我必须跟你说……”他的声调有点哽咽，“我一定要说……我不是所你想象中那样的。”侍者将汤端上，淡洋鹤止了嘴。她一刻不停地看着他，然后，她一动不动地面向他发呆。
“你是一个——不好的人？”她呆呆地问。“世上没有不好的人。”他笑了，“喝汤吧！”她没有喝汤，还是打量着他。“所有的人，都是好人，”他说，“有时他们变坏了……是因为……环境逼他们——或者其他的一切……使他们改变……”“那么——”她问，“你是被环境所逼，而变成的坏人么？”“你看我，”他指指自己，问：“我像是一个坏人么？”“不，”她回答，“你不像一个坏人。”“就是不坏——也一定会有令你失望的地方。”他轻轻地。“我想——世界上实在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她告诉他，“我会失望。”他吸了口气，说：“莎莲莉，你很可爱。”“是么？”“因为你那么清纯。”他跟她说，“在你的世界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美丽的。”“这不对么？”“你会吃亏的，上官熏风。”上官熏风不明白他所说的话。她思索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你今天很奇怪，”她轻声说，“为什么会跟平日不同？”“我没有不同。”他微笑，“——只是……你渐渐地开始认识我了。”“这样不好么？”“好，我要你认识我，却又怕你认识我。”他十分矛盾地说，“认识我，就是接近我。
但是认识我，又是看透我，我令我害怕。”“不要害怕，”她抬起头，诚恳地跟他说，“让我认识你，我不会失望。绝不失望。”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瞳孔，他本来很黯然的目光，渐渐地开朗……“来吃东西。”他兴奋地说，“吃了饭，到楼上去。”“楼上？”“我就住在楼上，”他说，“我要给你看一点东西。”
他住在楼上一间十分华丽的套房里面。打开门，上官熏风看看那个套房，伸伸舌头。“真豪华。”她说，“我们住过那么多的酒店，从来没有住过这样奢侈的地方。”“公司供给，”他回答，“公费。”他拉开酒吧，替她倒了一杯冷饮。“等一等。”他忽然说。他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转身走进房间去。当他从房内出来的时候，她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丝绒盒子。“给你。”他说。他把小盒子放进她的手里。她掀开小盒，一阵闪闪发亮的光芒刺耀着她的眼睛。
盒子里是一粒钻石，一杯镶钻石的戒指！“不！”她低叫，“我不能接受这个！”“我特别带来给你的。”他说，“戒指也是我特别设计的。”“你昨天已经给了我那颗金晶石！”她低声问，“——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个？”“只有你才配戴这种东西。”“太贵了，我不能……我不能接受！”“这些！”他取起戒指，看看上面的钻石，“在你眼中，也许是一种宝石。但是在我的眼睛中，只是一颗颗冷冷的石头。”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多少人为了这些石头而不择手段地去杀人，也不知道多少人为了这些石头而丧失天良。”他看了看钻石，提起她的手戴在她手指上。
“——这是你所做的生意？”她喃喃地。“对，”他一笑，“但这对我毫无意义。”她低下头去，看到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这一生中，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贵重的礼物。她莫名其妙地看看钻石，又望望他。忽然，她匆匆把手上的钻石戒指脱下。“不，我不要这些。”她说，“淡洋鹤，你要明白我，我们的友谊，跟这些无关。”她把他送的礼物塞进他的手中去。“收下，”他坚持，“——为我戴上它。”她迟疑地把戒指重新戴上。“戴着它，你就会记住我。”他说，“一个很鲁莽的乘客，一个很温柔的游客……”“——一个很难了解的人。”她接着说。
“你会了解我，”他很确信地说，“不知道要多久，但有一天，最后一天你就会了解我。”“——最后的一天？”他愕然地，“为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伸出食指，轻轻地搭在她的唇片上，“——现在，不要问。”她对他越来越难以了解。对于她，他忽然像是一个谜一样。“上官熏风，”他柔声说，“明天你又走了……我们又像上一次那样，只有短短的一天……”她忽然记起东京那短短的一日，还有他在机场送机的那一瞬……“为什么命运是这样？”他惘然地。“我们……还会再见面么？”她轻声问。他伸出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希望再见我么？”他问她。
“我希望见你。”她回答，“我希望。”“那么，你一定会再见我。”“但是——明天你往欧洲……那地方很远……很远，”她缓慢地，低声说，“我却是在炎热的菲律宾。”“我们会见面的。”他告诉她。她有那种不愿离开的感觉。只要在他的身边，她就感到快乐。这一块仿佛是不可能的。跟朱森在一起那些日子中，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明天我到机场来送你。”他说。“不要……”“我一定来送。”“啊鹤，我走了，你怎么办？”她问，“还会在这儿耽多久？”“我等你的班机起航，我立即就走。”“我感到抱歉……”她说，“你来了，我又要走。”“不，不要说抱歉。”他摇摇头，“我已经见到你，只要能见到你，天涯海角我都去。”她的眼睛中闪烁着一阵晶莹的泪光。他托起她的脸，他的目光接触着她目光。无言中，他与她紧紧地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