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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泪之伤(3)

再后来,霍军与孟萍先后生养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现与儿子一起生活,安度晚年)。

当霍军一步步地靠近那个“秧歌老太”时,他惊呆了,这老太太活脱脱一个孟萍二世啊!

经霍军多方打听,才知道那老太太姓凌名云,是一位退休教师。

此后一年左右的接触与熟悉,渐渐感到凌云与孟萍不但形神相似,而且志趣爱好,脾气秉性都惊人地相似!

霍军与凌云的相识,眨眼三年过去了。双方都有结为伉俪的想法。只是霍军想得更多一些。霍军知道儿子比较开通,决不会像一般儿女那样竭力反对父母再婚。但是,霍军与孟萍的感情毕竟太深太深,他真的不忍心将过去的情感埋藏心底。他在担心旧的感情会不会对新的感情进行冲击呢?

一天,霍军对凌云说:“如果我把你带回家里,你会看到我卧室里孟萍生前的许多照片,那会怎么想呢?”

凌云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敢保证我会怎么想,也许我会感到我在无意之中是否破坏了你过去的幸福生活呢?也许会触景生情地联想到我与我丈夫的幸福生活吧?如果不走到那一步,实在不能断定是喜还是愁,是怀念过去还是展望未来?人的感情变迁又怎么能用一两句话描述清楚呢?”

霍军的心病不仅仅是他卧室里的照片,还有他儿子卧室里的生活系列照片,更是琳琅满目。母子之间的深厚感情他当然深深知道。而且凌云又极像孟萍生前,他的儿子、孙女,女儿、外孙又会怎么想,怎么看,怎么对比呢?

霍军始终没有把凌云带回家里与儿女见面。凌云也没有主动提出去霍军家中。他俩的顾虑也都大致相同。

凌云曾对霍军说:“就这样,也挺好的,永远处在热恋之中啊。”

他们常常这样唱着情歌互相安慰。唱得最多的就是王骆宾写的新疆民歌《半个月亮》。那歌词老幼皆知,耳熟能详:

“半个月亮爬上来,依啦啦爬上来,照在我的姑娘梳妆台,依啦啦梳妆台,请把你那纱窗快打开,依啦啦快打开,再把你的玫瑰摘一朵,轻轻地扔下来……”

那温柔浪漫的词曲,自然淳朴的音调,笼罩了两个老人的全部身心,让人陶醉、迷恋、伤感……他们就这样相互依恋了6年。

霍军因感冒而引起支气管炎,肺部感染,住进了市医院。继之,病情严重,霍军进入昏迷状态。

凌云买了一束玫瑰,到医院看望霍军。当霍军的儿女们看见凌云出现在重症病房时,都惊讶地以为是母亲再现。霍军的儿子差点儿没有脱口而出地叫声“妈妈”。

凌云微微笑道:“我不是你们的妈妈,我和你爸爸认识六年了。”

霍军的孙女问道:“您认识我爷爷六年了,为什么从没有到我家里来呢?”

凌云道:“是想来的,可一直没有工夫来啊!”

孙女又道:“如果您早一点儿到我家里来,我爷爷就不会得病了。”

“也许吧。”凌云真的不忍心让那个天真可爱的孙女失望,很快又改口道,“是的,我要早一点来,你爷爷就肯定不会得病了。”

凌云说完此话,内心极度后悔。她在后悔当初没有主动提出去霍军家见见他的家人,他发现霍军一家老小都是那样开朗、开通、开明。像这样的家庭成员,这样的家庭氛围,决不会容纳不了她的!

病床上的霍军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他先看见的是那束紫红色的玫瑰,然后又看到了手执玫瑰的凌云。霍军眼光闪闪,熠熠生辉。他很快就兴致勃勃地与凌云滔滔不绝地说笑起来。霍军向护士小姐要来纸笔,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两行小字交给凌云,并慎重嘱咐等回去后才能看,一定要遵守诺言。在周围的一家老小,看到此情此景,无不为之动容。霍家人几乎都把凌云看作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是霍军的守护神。

然而,医生却私下里对霍军的儿子说:“你父亲大概是受到一种特别激励而产生的临终现象,医学上将这种现象称之为“回光返照”。你们准备后事吧。

尽管谁也不信,但事实如此。霍军在第二天凌晨与世长辞,表情像进入天堂一般安然慈祥,像孩子一般天真纯朴。

在以后的日子里,霍军的孙女常常念叨着凌云奶奶。但凌云奶奶却从未来过霍家一次。

两年后,霍军家人听说凌云因病去世,临终前两拳紧握。她家人在入殓之前,将凌云的手指掰开,发现她左手拳心有一个小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话:“有一个地方,我想去却不能去,那是天堂;有一个地方,我不去也得去,那是地狱。”——这是霍军临终前写给凌云的。凌云的右手拳心也有一个小字条,上面也写着一句话:“有一个地方,你想来却不敢来,那是我这里;有一个地方,我不想去但必须去,那是你那里。”——这是凌云在临终前写给霍军的。

夜之伤

你都不知道你弹奏钢琴的样子有多寂寞,夜目,如果可以,我希望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夜色又开始蔓延了,那于绝望者来说如同守护一般的黑色正悄悄潜入人的心底,影止的生活这时刚刚开始,她静静的坐在窗前,白色的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来回晃动,影止总是守在这样的夜色下在忧伤的心情中遥望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即使明知是不可能拥有的梦,影止依旧执着如昔。她一直是执着的人,只要是所爱,就一定会守侯。

阳光是永远不可能属于她的,影止自己比谁都明白,那样的绝望,在每个夜幕降临的时候侵蚀着她的心,拼命也无法摆脱。

“阳光在哪里?不是不能见到吗?那就别再抱希望了,让我看一次吧,就一次也好!我也想在阳光下在你身边微笑。我看见你站在人群中,露出温柔的笑容,我嫉妒那些走过你身边的人,即使是路过也可以闻到你身上的香气,我不要总是躲在帘后看生活在阳光下的你。”

这是影止最悲伤的时刻,她又想起了阳光下的仁光,久之明仁光,她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想象他在阳光下温暖的笑容,治愈伤痕的力量。眼泪轻轻的落了下来,别哭啊,不是还可以想念嘛,庆幸还有可以想念的人,如果连这份寄托也消失了,会有多可怕呢?好好爱自己吧,有一天我要美丽的出现在你的面前,现在我会以这样的无法爱的身份,这份寄托坚强的活下去。

哪怕只是模糊的背影,因为承受了太多的孤单与伤痛,你是上天的恩赐,这样的恩赐,我可以用感激的心情将它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收藏。当泪水再次冲刷脸庞,我可以翻开记忆里你温暖的笑容,想象你安慰的语气,你在远方,在远方,还可以遥望,最后一丝希望,好像是这样吧,也许是这样的,远方的人可能会喜欢我的笑容,关心我的伤口,就像我的喜欢一样,以纯粹的爱的姿态感应心跳,一声一声在整个空茫的大地上回响。

影止安静的走在沉沉的夜幕中,怀中是陪伴了她二十年的吉他,唯一不变的守在她身边的只有音乐啊。在街心广场上,所有在这天经过的人都记住了一个弹奏美妙乐曲的女孩,她看起来那么安静,那么纯洁,又那么寂寞,像失去方向的孩子,夜风轻轻的吹拂着她,扬起了她的发。以这样的方式与太阳告别,想起自己一直无法在阳光下奔跑,泪水又一次落了下来。

一只手伸过来,洁白的手帕带着仁光身上特有的香气,拭去了影止眼角的泪。这温柔的举止成为了以后贯穿她生命始终的难以遗忘的寄寓。

仁光,爱上你就是从那时起,就是你俯下身的那时。

影止抬起头来,正印上仁光温柔的笑,“你好,我叫仁光,久之明仁光。”

“你好,我是夜目影止。”影止收起眼泪,露出礼貌的微笑。

仁光的心没来由的痛了一下,深深的刺痛,“为什么哭呢?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轻声问道。

影止只是微笑着摇着头,什么也没说

你知道比爱更深的伤是什么吗?是我连幻想爱的权利都没有。我望着爱在人海里来来去去,命运却从来没有眷顾过我。

我那么那么爱你,你却连看都不看一下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那么那么的珍惜所有能看到的美,睁着眼想把我爱的你们看清楚,只能远远看着,即使近在咫尺,你也看不到我的心。

那么那么大声的说着“我爱你”三个字,你还是听不到,我想听见你温柔的声音,你的声音。我想只要是你温柔的陪在我身边,即使遇见再大的痛,我也不会害怕。

把我们的爱放在阳光下,这样可以吗?

我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爱,这世界上太多令人伤心的事,我不要一个人面对,我不会表达爱,所以你听不懂我心里的声音,我是不是只要微笑,你就会明白。那我就一直一直的看着你笑。是不是只要我温柔的说话,你听见轻轻的声音,就会选择怜惜。

请你为我擦去泪水吧,仁光,我想一直一直的微笑,一直一直的轻柔说话,这样你就会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了。我没有资格说爱,面对阳光下纯净优雅的你。

黑夜很悲伤,我不喜欢一直呆在黑夜里,它总是让我很害怕。而你是我黑夜里唯一的光。

怎么会没有人明白呢?

黑夜淹没我的身体,渐渐的感觉心也快被淹没了,冰冷的黑夜,我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一个人承受着悲伤。

你能看见吗?爱在转成毒药,它让我的心每时每刻都感到疼。

只要我思念你,世界就变成了你的模样。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孤单的。只要看见你的笑,我就坚信在清冷无人的孤寂之地,依然有让人感动落泪的温暖。

那些小时候从树上匆匆落下的叶子,如同难以回转的时间一样,即使充满了悲伤,依旧温暖,依旧感到无比庆幸,庆幸那些难以回转的时间里,庆幸那些匆匆流去的日子里,庆幸那些明媚忧伤的日子里有你最快乐的笑颜,最让我牵挂的泪水,最让我不能释怀的想念。

现在看着你近在咫尺的温柔,幸福的感觉就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只是请你原谅我软弱,无法把这卑微的爱说出口。

“我早就听说在这一带有一个很优秀的歌手,只是总在夜里歌唱,从不在白天出现。原来是你。”

“哪里,我唱的一般,不过是收获了突如其来的欣赏罢了。谢谢你的关心。”

夜色依旧笼罩,在夜里你静静的陪伴成了支撑我继续生存的力量。

在天亮时我不要悲伤你的离去,因为下一个夜,依旧可见你不断陪伴的微笑,我是你黑暗的另一面……你是我黑暗的另一面……阳光下奔跑的孩子们渐渐消失在影止的视线里,白色的窗帘随风翻飞,在窗帘后,影止抿着嘴唇,压抑着情绪。她无法大声的喊出她心中的悲伤,真的不想只在暗处看着她心里的他!

只是她从出生时就注定被这种病症所束缚,别人的皮肤都可以抵御紫外线的伤害,只有自己因为这病无法在白天出门,只有在夜晚才可以出去。过着这种昼伏夜出的生活,没有光明,只有死亡的威胁和虚伪的笑颜。真心的美丽只为你一人绽放。你一定要幸福。你要很幸福。

守得云开月未明

我一直以为,他是明白的。可事实证明,我错了。

——题记

大一的时候,我很喜欢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去。因为那儿不但很静,还有我喜欢的一种植物——樱花。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地方,就是樱花盛开的季节,那花儿开得如火如荼,轻风拂来,花瓣一片一片飞舞起来,像极了挥着翅膀的天使。

那时,我心里总是郁闷,一方面是初入大学的不适应,另一方面就是暗恋了高中同学阳,而他却将要结婚。很多时候,我会支开同宿舍的姐妹,来这里坐上半天,看天空,看飞花,看季节留下的掌纹……这是我心中的秘密,我给这地方起了个名字,叫“落风苑”。

第一次注意到风也是在落风苑。

那个下午,我坐在花坛边上看樱花飞落,不由得伤感起来,这花期转瞬即过,我多么渴望能留住这些花,却终未能如愿。继而想到了阳,他不也是和这落花一样?等到我想抓住的时候,却已远走。不知不觉,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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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雪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