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礼尚往来”(2)

孟剑知道，其实，古筝什么都明白，虽然单纯，可她是那么的聪慧，正因为明白，所以哀伤。她明白，那样平和的幸福以前她不曾拥有，而在不期的未来，也许，她早已没有勇气去向往，只怕，她口中的“相敬如宾”真要是一生的奢望，他坐在那里心如刀绞，这个看似坚强，内心却异常柔软的女人是那么的惹人怜惜，可是，他该怎么做才能给她想要的那种生活？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向她表白，对她的深情究竟有多深，他亦不知道。

那一刻，孟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猛地撇开眼，他觉得胸口发窒，心酸的再也无法正视她那双如孩童般纯净澄澈的眼。

好些日子没有看到Mary，忽然见到她，孟剑才想起同城还有这样一个认识的人。

Mary看向孟剑身旁的人，见她看过来，古筝向她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孟剑给她们相互作了介绍，孟剑向Mary介绍古筝的时候，Mary低下头，扶了扶挂在包包上的太阳镜，谁能知道她这个小小的动作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失落。孟剑看着古筝的眼神温柔的有些碍眼，即使是当年的唐逸梦，何时得到过这么缱绻的注视？

再想到唐逸梦的时候，Mary惊讶自己竟不再有当初的那种怨恨和嫉妒，或许那些年少时的情绪也随着岁月一并渐行渐远了吧，更或许是看着眼前这个淡然从容的女子，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如果说在这个城市再次见到孟剑，起初她曾有过无数幻想，那么，在这一刻，她也要清醒了，她不得不承认，孟剑和她永远只能是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甚至，他们连朋友也算不上，看孟剑对她的态度就知道了。

Mary苦笑了一下，无论在生命的那个阶段，陪在孟剑身边的女子都不会是自己。大学里的种种突然像一阵风钻入Mary的脑海，那些日子里，心底的牵挂、青涩的爱恋、远远看着一个男生的那种甜蜜现在想来也鲜活的可以抓住。

那个一直一直徘徊在千年古松下的男生，一身倔强，时而冷漠，时而温柔，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永久永久的住进了自己的心底深处？

那时候的Mary是个刚刚走出小山村的女孩子，面对外面丰富的世界，她显得有些局促，有些生涩，在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同学面前，她也不够自信，总觉得自己走在财大的校园中有些格格不入，因此，大一、大二的Mary多数时间都是独来独往。

可是，有一天，她无意间看到了古松下的孟剑，她突然像是找到了世间的慰藉，心里顿时觉得温暖的。原来那样优秀的一个男生也和我一样寂寞呢，就算他很活跃的参加学校的种种活动，可是，她知道，他和她一样，在诺大的校园里始终孤独着。

其实，后来，Mary有很多可以向孟剑表达自己的机会的。他们都在校学生会，同在一个社团，他们的学院离得也不是很远，周末的是时候她喜欢跑跑步，经过篮球场的时候她总能看到孟剑干净利落的三步上篮。他们独处的时间真是很多呢，Mary怀念着当初那种心情，看着孟剑对古筝轻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无比寂寥的感觉，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于是，她告别了那个古松下的孤影，因为她知道他已等到了要等的人，有了身边的人，他将不再孤单！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心情都是需要诉说的。Mary知道自己的选择从来都是对的，虽然有着说不尽的遗憾，可是，有些事情说明了，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更也许，有些事不用讲明，便可了解。记忆中，孟剑对待自己从来都是三分礼貌，三分热诚，却透着四分的距离。可是，自己想想，对于其他人，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态度？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也许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孟剑也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只是，她也知道，只在少数几个人面前，孟剑才会显露自己的这一面，不，也许，只在这个女子面前他才会笑得这么轻松、自在，不留一丝余地。至于自己的那份还没成长便已被扼杀的情感，就让永远留存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吧，那个曾经伴我走过好一段时光的孤独的影子，我要向你挥手再见了，尽管我带着无限眷念。

Mary走后，古筝又被孟剑拉着逛了几家饰品店，店中各种各样的饰品让她眼花缭乱，她睁大眼睛看着玻璃柜中的耳环，项链，还有戒指……一时竟不知如何赞叹。

她平常很少逛街，不是因为她没有时间，也不是因为她没有钱，主要的原因是古筝对饰品压根儿就没什么概念。平常买衣服也是凭自己的感觉走，随便买件穿就行了，根本就想不到衣服还要搭配饰品。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世界竟是这么丰富多彩，单单一个小小的饰品便可以美丽成多种样子。

孟剑看着古筝脸上惊叹的表情一直忍着笑，这个只知道画画，只知道教书的女人也许很少光顾这些地方吧。看看她的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那块破旧的手表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件饰品，要不是通过画画练就的色彩搭配的灵敏感，孟剑不难想到，古筝穿衣服简直会成为一大灾难。

孟剑感叹，这饰品市场的发展真是不容小觑哇！一件小小的饰品能够创造好多价值呢！古筝边听边点头，心想，要是有一天在这明亮的专柜里看到自己设计的饰品也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古筝正想得入神，冷不防脸上疼了一下，她惊呼一声，张大眼睛不明所以的望向孟剑，却不料恰好看到孟剑得逞的坏笑，还有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爪子。她揉揉被掐痛的地方撅着嘴不满地喊剑，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

孟剑呵呵笑着跑远了，这小丫头的脸怎么还是那么小，那么瘦啊？不过，皮肤倒真是好，他手指上到现在都觉得滑滑的呢。古筝瞪了一眼小人得志的孟剑，不理他，径自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孟剑便凑了上来，涎着脸说筝儿你用的是什么化妆品，皮肤怎么保养得这么好？看古筝还是不理他，他又说，唉！不知道以后会是哪个男人有这个福气能娶到我们筝儿做老婆呢？他说，筝儿你有没有心上人呢？这些年你不会是没谈过恋爱吧？

本来，孟剑以为古筝生气了，便故意没话找话想逗她说话的，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的话古筝听进去了，只是，一时顾自想着自己的所想，便没有搭理他。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走着走着，等孟剑再看古筝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去拉住她。对面是红灯，马路上车辆急匆匆的飞驰而过，可是，此时的古筝竟如同是梦游一般，对于眼前将要降临的危险竟是恍然无知。她依然低着头往前走着，孟剑看着她的背影急的快要吐血了，当年的她是不是也是走的这么悲壮，这样叫人揪心，却是那样的义无反顾。

等古筝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没了退路，身旁是密集的车流，汽笛声，交警的哨声，还有车子飞驰而过所带起的风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劈头而下，她仿佛被带进了一个危险的漩涡，她慌了，害怕了，于是，她恍然回头，在那一刻，她期盼着能够看到孟剑，就小时候一样，她需要找到一个鼓励的目光呵~~可是，她眨眨眼，除了呼啸而过的车子，她怎么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人。就像以前每次做梦那样，梦见爸妈，哥哥都在身边的，可是，一睁开眼睛，房间里还是自己一个人，就连梦中的那丝温馨也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古筝闭上眼睛，此时，她绝望的想到，这就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哪怕弯曲，哪怕危险重重，可是，既然做了选择，就要走下去，因为，再也没有退路。深吸一口气，她举步，耳边不断传来车子带起的风声，呼呼作响，可是，这时，她却反而镇定了许多。

瞅准一个空隙，古筝想冲过去，她想，如果躲过了那是她的幸运，如果被撞了横竖是一具尸体，总比站在原地张望来得好，她一定要向前走，她不能回头，也不要停步不前。

正当古筝左躲右躲走到马路正中的时候，右侧一辆小型货车快速向这边驶来，很明显，货车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已到古筝跟前，司机显然也已看到了被吓呆了的古筝，于是，急忙狠狠地踩下了刹车，但是，显然已来不及。

轮胎发出了尖锐的噪音直直穿透了古筝的耳膜，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闭着眼睛，她想，完了，完了，看来今天真的要栽了，这次真的要变鬼了，比起被撞得血肉模糊，她宁愿被那次炸得粉身碎骨。不过，这次再也不会有人伤心了......她突然想到了她的学生，他们应该会觉得难过吧，可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老师从来不是个胆小鬼，哪怕是那些日子里，老师也从未想过放弃生命，老师都默默扛过来了，可是，有时候，老师真是觉得累呢，现在，老天也想让老师休息休息了吧。

从古筝的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轻松感，她站在那里静静等着老天给她的宣判......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车子撞上身体的疼痛感，她等来的却是一个暖暖的，厚实的怀抱。她感觉到有巨大的风从身边刮过，可是，因为那个怀抱，她毫发无伤，并且渐渐被一种幸福的眩晕感包围。她多想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怀抱啊，她想，这个怀抱带给她的温暖和爱护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了。可是，可能是因为太幸福了，太温暖了，太感动了，所以，晕眩感越来越强烈，到最后她掉进了一片混沌之中，迷迷糊糊中听到另一个人的心跳声，她从来不知道人的心跳居然也可以这么急促，这么急，应该是很痛的吧，这是她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孟剑抱着古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失去了。刚才的一幕真是惊险异常，幸好自己及时赶到了，哪怕迟一秒，那样的后果他不敢想。

绿灯了，有交警过来，大声责骂他们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孟剑没有吭声，他想带古筝过了马路再说，可是，他却发觉自己双腿软的难以迈步。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交警住了声，默默地从他手中接过古筝向马路对面走去，孟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跟了上去。交警匆匆作了记录，又数落了几句之后，孟剑带着古筝匆忙去了医院。检查完之后，确定古筝只是受惊吓晕厥过去之后，孟剑这才完完全全放松了下来。一放松才发现衣服完全被汗湿透了，骨头也象散了架一般，酸痛不已。看着熟睡的古筝，他不觉有些后怕，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挽救”，受惊吓的何至于古筝一人呢？他惊心地想，当时自己如果不在她身边，筝儿她该怎么办？他还记得，将她护到胸前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她用双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身子颤抖着，就像一片秋天的落叶正在寻求一个躲避风雨的港湾，筝儿，筝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孟剑心疼地在她耳边低喃。

半夜3点多的时候，古筝从恶梦中惊醒。她张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白天的那一幕，惊慌之下，她翻身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暖色的床灯开着，晕染出一个人的笑脸，她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是孟剑。孟剑从地板上站起来一声不响的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又回来，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他柔声劝她，没事了，喝杯咖啡压压惊！

古筝沉默的接过咖啡，这时，她终于想清楚了白天的事，连带着那个救了他的怀抱。她低着头喝咖啡，孟剑坐到床边解释说，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需要调养几天，没有办法所以把她带回了他家，想着好方便照顾。他问古筝哪里有没有不舒服，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古筝没有应声，他只看到她一个劲的摇头。

筝儿，怎么啦？他的手覆上她的额头想试试她的体温，这才发现古筝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他慌乱的为她擦眼泪，着急的问她哪里不舒服，可是，他越是问，古筝的眼泪流的越汹涌。这时，他才明白这丫头准是为了白天的事而耿耿于怀了，于是，拉她靠向自己的胸膛，轻拍着她的背呓语般的说，筝儿啊，以后，可能你再也无法摆脱我了，因为我们已经属于同一个轨迹了哈~你不知道，要是今天你在我面前出了事，我一定也不要活了，所以，以后，能不能让我照顾你呢？因为这样子，我也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孟剑的话一句一句撞进古筝的心里，她流着泪不停地点头，点头。剑，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有你，我才一直勇敢地活着，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做错什么事，剑都会原谅我，宽恕我，等着我，呜呜......

孟剑捧起古筝的脸，轻轻吻去那些冰凉的，涩涩的泪水。古筝轻轻闭上双眼，那一瞬，她幸福的模样美丽成孟剑心中的柔情。他的唇辗转吻上她的唇，那一刻，两颗心离得是那么近，那么紧。灯光沐浴着那双影子，无限深情。

有一段日子了，Jack发现孟剑这家伙有些奇奇怪怪的，有好几次去他的办公室，秘书居然说他提前下班了，更让他觉得蹊跷的是，今早在走廊里碰到他，他居然一个人盯着冷饮机傻呵呵的笑。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你说这有一天猫居然不吃鱼，改吃草了，能不让人疑窦重生吗？他实在想不到以前拼命加班的孟剑也会有提前下班的时候。

对此，Jack仔细分析了一下，能让男人情不自禁的事情不过有二：一、升职；二、女人！孟剑升职，应该他先得到通知，看来第一点应该排除。那么，看来他这个后辈也终于开窍了，知道往女人身上投资了。想着想着，Jack便有些好奇，像孟剑这样刻板、无趣的工作狂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