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刀剑城城主元孟是个很有霸气的男人。他五十开外,身材魁梧,面孔粗大,面色黝黑,双眼圆大炯炯有神。
然而,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身上包裹着不少的纱布。他陷入昏睡,气息不匀。
刀剑城的人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身上配备着两把巨剑,每把剑长七尺,宽一尺,剑重五十公斤。两剑交叉在背后。此次随同元孟来的人有五百人,但是真正进入冥界监狱的人却只有七十六人。元孟自己还受了重伤。
将军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手里的烟飘起浓烈的烟雾。
洛水之城城主夏洛水的嘴里也含着一根烟,只是他没有吸,他的手里有一杯紫色的酒,酒只剩半杯。
武元天凝重的表情久久不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昏睡不醒的元孟。房间里一片寂静,寂静中是无限的压抑。此时他收回目光,看着将军。
“老元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中带着质问的神色。“公牛,你的地盘你自己最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将军正在回忆询问随同元孟来的那些人的事情上。他记得他去迎接元孟,没想到看到了一副残兵败将神色沮丧的人。他着实吃了一惊。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是怎么了?老元,老元怎么受伤了?”将军问那些人。
“我们在来的路上遭到一股不明身份的人的偷袭。”一个人畏惧的道。
“不明身份的人?人?不是野兽?不是异人?”将军盯着那个人。
“不是野兽,不是异人,是人,是人类。”那人很肯定的说。
“人类?”将军彷如掉进了迷雾里。“你是说那些是人类?”
“是,是人类,他们说我们的话,拿我们的兵器,虽然蒙上了脸,换了怪异的衣服,但是我们很肯定他们就是人类,而且不是那些流离失所的流人。”
“也不是流人?”
“不是,”那人摇着头,道。“他们更像是一支军队,训练有素的军队。”
“军队?”这更让将军疑惑不解了,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会有别人的军队存在,这不可能。“你说的是真话?没有撒谎?”
“我对天发誓。”那人道。“我们受到的就是来自一支训练有素的人类的队伍的攻击,绝对不会错的。”
“他们有多少人?”
“一千多人。他们埋伏在树林里,似乎知道我们会经过那里,因此,当我们进入他们的伏击圈,他们立刻发动了对我们的偷袭。”那人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千多人?”将军喃喃的道。“一千多人?”这怎么可能,一千多人的队伍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胡作非为而自己竟然全然不知。元孟的人在说谎吗?不,他知道元孟的为人以及他的手下的作风,他们是不可能说谎的。那么,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地盘上何时出现了这样一支队伍?他们是谁?他们的目的何在?这是个谜团,难以解开的谜团。他想到了夏彬,夏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来汇报情况了,他出什么事了?
“你们大人说过什么没有?”
“大人昏迷前曾说,希望将军您尽快开赛,比赛结束后大人得马上赶回刀剑城。”
“为什么?”将军皱起了眉头。“他为什么这么匆忙?”
那人犹豫了下,道,“因为大人感觉到有什么变化,因此想赶回去坐镇刀剑城,以防有变。”
将军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隐隐约约他了解到元孟的意思。元孟不会小题大做的,一定有很大的变故迫使他作出相应的反应的。而,自己这里肯定有很大的麻烦,这种麻烦虽然自己还不清楚是什么,但是一定危及到自己在这里的存在。他弹了弹烟灰,抬起目光。
“今年的比赛得提前了。”
“什么?”武元天以为自己听错了,道。“公牛,你说什么?”
夏洛水则点了点头,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哦?”将军看着夏洛水,道。“能不能说来听听?”
夏洛水淡淡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理由,只是觉得年年举办比赛有点乏味了,而且你也知道我们洛水之城的情况,我离开的越久,我就越担心那里会出什么变故。”烟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在了烟灰缸里。“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而我唯一的安全感则是我的洛水之城,那里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发狂的。”
武元天看看将军,又看看夏洛水,忽然明白了过来。他摸着下巴,道,“说来也是,公牛,你这里可不安全啊,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不早点作出迅猛的举措,你会在这里过的很惨的。”
将军的心脏猛然一顿,刹那间停止跳动似的,他直勾勾的盯着武元天。
良久,将军道,“那么,你们都同意了?”
武元天和夏洛水对望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夏洛水道,“明天吧,从明天开始,比赛也就三天的时间,比赛一结束,也不用举办什么庆祝大会了,我们会马上离开。”
将军站了起来,长叹一口气,道,“看来今年的比赛已经没有那么浓的味道了!”
武元天站了起来,道,“他妈的,老窝没了那可比杀了我还要痛苦。”
武元天和夏洛水离开后,武胜进来了。武胜眉目低垂,显得卑微弱小。
“将军阁下。”
“武胜?什么事?”
“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向您汇报。”
“关于黑凤凰的吗?”
“是。”
将军吁了口气,道,“算了,比赛明天就要举行了,而老子有数不清的头痛事要烦。武胜,安排明天比赛得事,还有,夏彬一有消息即可通知我。”
“是,将军阁下。”
武胜走了出来,在门外,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片,他看了眼那张纸片,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2
她坐在桌子边,双手撑着桌子,灯光抚慰着她的脸。
手里的照片泛黄,呈现出很长时间里的黯淡。
她想着那久远的过去,一点点想起那些破碎在历史长河里的生活。那些碎片浮现在脑海,像树林里的一点点光,将你引入开心幸福或者痛苦绝望之中。
她没有流泪,虽然脸上是忧伤的神色,可是她不再流泪了。
她想着它们,想着最亲近的亲人,想着那张带着深深爱意的脸颊,那双明媚的眼睛,那双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颊的双手。
她想着,想着那个从未见面的亲人,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故事。
阿雅进来了,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头发扎在脑后。
“小姐。”阿雅在身后轻轻唤道。
她回过头,点了点头,道,“打听到什么了么?”
阿雅将手里一叠的纸放在她的面前,道,“小姐,跟莫寒在一起的老人名叫元暗苍,曾经是一名将军,他也是这座监狱的第一任监狱长,只是后来他被那个老杂种陷害了,投入了监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她没有看阿雅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些画,而是凝视着油灯,道,“阿雅,他长的什么样子?”
阿雅想了想,道,“苍老,疲惫,满头白发,满脸皱纹。”
“看起来很老了吧!”
“嗯,他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了。”
“他这个人怎么样?”
“还好,与他接触了下,阿雅觉得这个老人很和蔼,脾气好,而且蛮有思想的。小姐,你怎么了?”阿雅忽然发现她的眼睛里有泪水,吃了一惊。
她垂下头,凝望着那一张张画着老人模样的画。她道,“阿雅,还记得我们一直在找的父亲吗?”
阿雅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曾经给你讲过很多有关他的事情,他很早就离开了我妈妈,在前线跟异人打仗,我出生后他也没有回来看过我们,但是我们经常书信联系,我用图画告诉我前线的事情,用图画和文字表达他对我和妈妈的爱。阿雅,我们一直在找他,一直在。”
“是的,小姐,我们一直在找他。”
“可是,我们怎么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呢?我们怎么知道他还活着呢?”
“小姐,不,他还活着,我们会找到他的。”
她摇了摇头,道,“阿雅,我们来这里多久了?”
“有六年了。”
“六年!”她站了起来,仰起头,“六年!”
“小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阿雅,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父亲一直就在这里,你会相信吗?”
阿雅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似得看着她。猛然间,她发现了什么。她飞快的看着那些自己亲手画的图像。“莫非···莫非他······”
她垂下头,看着阿雅,然后伸出手抓着阿雅的肩膀。
“记得那张照片吗?”
那张照片阿雅已经看过来,她点了点头。
“那个小女孩就是我,我就是那个小女孩。试问,谁会拥有这张照片呢?只有他,只有我亲爱的父亲,因为,这张照片是我和妈妈第一次照相的时候照的,照完之后我们就把它邮寄给了我的父亲。阿雅,你明白了吗?只有我父亲才会拥有这张照片。”
“小姐,这是真的?这不是梦吗?小姐,你找到你父亲了,你终于找到你父亲了!”
就在这时,绿绮进来了,她是飞快的跑进来,然后她们都听见了外面的叫喊声。
“怎么了?”她皱起了眉头。
“小姐,决赛明天就要开始了!”
“明天?”她咬着嘴唇,一副沉思的样子。
“是啊,他们才下的通知,你听,他们正在驱赶囚犯,要进行戒严了呢!”
“小姐,那我们······”阿雅道。
她垂下了头,淡淡地道,“没事,我们一步一步来。”她抬起头,望着桌上的那些画。他们严格控制了囚犯的行动,现在要靠近那个老人是不可能了!她在心里长叹一声,有些无奈,有些焦急。
3
那个男人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的谈论他的家乡,谈论他出去以后要做的事情,当时他和五六个人围在一起。后来有十几个囚犯被赶了进来。原本就是个狭小的囚室,此时更加的拥挤。但是他们并不在意。原本的谈论并没有因为别的人进来了而被打断,反而吸引着更多的人加入对于自己家乡自己的未来的谈论。谈话很开心,很热闹,每个人不再是麻木呆滞,而是充满了对于未来的渴望和希望。他们回复了人的样子,有了情感,有了兴趣,有了希望。
然而,在突然之间。那个男人很激动的站了起来,手指着天,张开嘴要大声说什么。
大家在等待,等待他说出那些话。可是,渐渐的,他们发觉了异样。
他没说话,他没动。他僵在了那里,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
他僵硬了,脸上没有了生气,眸子里没有了生机。
他死了,突然之间死了,变得像跟木头,没有了任何的生气。
他的表情在僵硬中变得可怕:痛苦,绝望,无底的深渊。
围着的人被吓着了,一下子退了开来,脸色变得比那个男人还可怕。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那个死了的男人的身体动了,居然的抽动,扭动,双手弯曲,双腿交叉,脸上的肌肉鼓起来,眼睛吐出来。
血,从眼睛里涌出来,就像是岩浆,淌在脸上,嘴上,衣服上。
他的皮肤被掀开了,表皮像是要脱落的树皮,从身体躯干裂开来。然后,全是血,血肉模糊。
有人发出了尖叫,有人在呕吐,有人晕倒在地,有人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吓呆了。
就这样,那个男人消失了,消失在那些视野中,化作一滩血水。
老人和莫寒从外面经过,听见了可怕的尖叫声,他们停了下来。莫寒想过去看看,但是老人制止了。
“别去。”
莫寒看着老人,眼神里满是不解。
老人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想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
然后莫寒明白了。活尸,人的突然死亡,腐烂。于是,他只能默默的推着老人往回走。
孟涛他们都醒了,身体在慢慢的恢复。
莫寒在晕倒后过了将近十个小时才醒过来,醒来后他就去看孟涛等人,回来的路上他和老人知道了决赛将在明天举行的事情。
回到牢房,莫寒把老人抱上床,让他躺下,给他盖上毯子,然后自己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
“这是计划的最后一步。”
“我知道。”
“可是还没有刘敏行的消息!”
“我知道。”
“他可能在监狱不远处就死了!”
“但是我们在尝试。”
“尝试的结果很可能不如我们所希望的。”
“但是他们都在改变。”
“你不害怕?”
“我只害怕让那些信任我的人失望。”
老人微微吐了口气,道,“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为那个计划放手一搏。”
“嗯。”莫寒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睛,脑海里是唐正的身影,是那些鲜血,是那些善意的目光和微笑。他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心里默默的加固自己的信念。
信念,不止自己的希望,还有许许多多信任自己的人的希冀。
不要辜负,不要倒下。他合上了眼睛,等待吧,等待最后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