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监狱的北门被打开，厚重的声音在监狱内外悠远的响着。阳光从朦胧的雾中穿射而来。
春，黑白不分冷热不分的季节。
监狱外的那条河升腾着经久不散的水汽，河里没有声音，森林里没有声音，空中没有声音。四周一片寂静。森林也被雾包裹着，像无数的纱缠绕着它，包裹着它。
只剩下铁门被打开的声音。铁门因为岁月的流逝，已斑斓生着厚厚的铁锈。大地仿佛也在震颤。
“你能行吗？”
“我可以。”
“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
“我知道。”
“森林也不安全。”
“森林是我的盾牌，它会赐福于我。”
“你确定你可以吗？”
“我确定。”
“很好，那你走吧。”
“莫寒？”
“嗯？”
“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至少是你给我这个重生的机会，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有这次机会。”
“我也在给我自己创造机会。”
“我知道，我们大家都知道。”
“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他们，活下去。”
“好。”
“快走吧，不要给他们太多时间准备。”
“我走了。”
“保重。”
“保重。”
刘敏行快步离去。吊桥已经放下，河水清澈冰冷，河底的箭簇一根根伫立在那，就像是怪兽那锋利的牙齿。刘敏行走过跳桥，离森林越来越近。
“现在你满意了？”莫寒抓着将军的左臂，反扭在身后，右手抓着匕首紧紧贴着其咽喉，身后是几百名守卫。
“很满意。”
“这座门很少打开，几乎一年就一次，只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发生，或者有特殊的人要前来，我才会准许开启这几扇大门。”
“任何事都有例外，你说是不是？”
“看来我小瞧你了。”
“但我不会小瞧你。”
“你当然不应该小瞧我，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他离开了监狱，也不能保证他能活着离开森林，就算他能活着离开森林，我也不能保证他回到元老大那里。”
“听凭天命吧！”
“那么，这件事算是了了？”
“了了！”莫寒抬起头，凝望着混沌的天空，不见蓝天，不见太阳，阳光只是增添了这片混沌的一点光感。他轻轻嗅着空气，空气是冰冷的，是湿润的。他的表情变得忧伤和落寞，眸子里是那种难以抑制和排遣的痛苦。自由，短暂的自由。很快就要与它分别。随之而来的是折磨，是压抑，是黑暗，是绝望。冰火两重天。
门缓缓的放下，落在了地面上，发出轰隆的声响，仿佛混沌中的一声惊雷。
监狱，外面，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门。
2
“他走了。”
“莫寒做到了。”
“但是不要高兴的太早，他是不会让他那么容易离开的，他虽然离开了监狱，但并不能保证他能离开森林。”
“我知道。”
“夏彬在外面。”
“但是他还不知道监狱里的情况。”
“很快他就会知道的。”
“莫寒还控制着他，他暂时还不能向夏彬发送消息。”
“你总是如此自信。”
“阿钟，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
阿钟在牢门外沉默了下，然后道，“我也希望他能成功，至少，他成功了，你就有机会离开这里。”阿钟说完就离开了。老人坐在轮椅上，双手十指相交，抵在下巴上。
“莫寒要放了监狱长？”二斤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
“不能放啊，如果莫寒放了他，那么，接下来莫寒就很危险了。”
“莫寒知道这点。”
“干脆杀了他。”二斤道。
老人摇了摇头，道，“杀了他没有用，很快就有人顶上去，而莫寒的处境照样很危险。”
“那怎么办啊？”二斤着急地道，在牢房内来回走动。
“我们一起协助他吧？”孟涛挺起胸膛道，“既然我们是一个团队的，要死就死在一块，我就不信凭我们这么些人就干不过那些混蛋，何况莫寒手里还有那老杂种呢！”
老人凄凉一笑，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就凭我们这些人可以打过那些守卫吗？只有死路一条啊！死路一条啊！”
“是么？”孟涛皱着眉头。
“前辈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根本抵不过监狱长的那些人。别看莫寒能在几百个守卫中支撑下来，那只是表面的，监狱长还有更强大的力量驻扎在监狱里，只要我们敢乱动，我们很快就会变成齑粉。”
“真的吗？那老杂毛有这样强大的手下吗？”
“阿钟说的没错，”山羊须道，“监狱长一直以来都有自己的神秘力量，这支力量是他绝对控制监狱的法宝，一直都被深深隐藏在监狱深处。除非有极其特殊的情况，否则，监狱长绝不会让他们露面。”
“那我们怎么办？”孟涛道。
“顺其自然，按着莫寒预先计划好的来。”
“那莫寒呢？他会死的呀！”二斤道。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和莫寒讨论过这事，莫寒说，‘监狱长急切想要赢得决赛，因此，在决赛没有结束之前，他绝不会杀我，最多就是折磨折磨我。’这是莫寒的原话。因此，我想大家还是稍安勿躁，静静等待吧！”
牢门这时被打开了，一个守卫嘶哑着嗓门喊道，“监狱长召集所有囚犯前往决斗台，快点。”
孟涛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随即走出牢房，跟在守卫的身后。四处走廊布满了守卫，这是以前所不曾见过的，气氛很紧张。
3
所有犯人陆续聚集在决斗台四周，光头被人抬着。幽魂在东面的一个角落里。女囚占据着更好的位置，来的不下两百多人。四周全是人，密密麻麻。但是空气很凝重，没有几个人说话。
莫寒挟持着将军在决斗台上。这绝对是将军以前所不能想到的。他设置决斗台是为了让台下的自己能欣赏到激烈刺激的比赛，而不是为了今天站在这里被人挟持，丧失威严和身份。
“看来该来的都已经来了。”
“那么，你还想做什么呢？”
“继续我们先前的条件之谈。”
“你会放了我？”
“那得看我们之间谈的如何。”
“你不怕放了我我会杀了你吗？”
“除非你不想赢得决赛。”
“你抓住了我这一点，认准我非常看重决赛。”
“我知道，决赛关乎你在众多监狱长之间的身份地位以及名誉。其中，名誉是你所最看重的。”
“但是你今天让我颜面尽失，几十年了，从没有人敢对我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
“如果你想在众多监狱长中赢得比赛，获得名誉，那么，你就不会杀我，因为我绝对是一支能为你带来名誉的利器。”
“你很自信！”
“先前的表演你已经看到了，如果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我也不敢壮着胆子那样做。”
“好，好精妙的计划，看来以前我低估了你。”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要他在绝境中，总会发挥出来。”
“那么，你想当着这些畜生的面跟我谈什么呢？”
“看见没有？”
“什么？”
“你的手下，那个矮小丑陋的男人。”
“武大郎？”
“他想陷你于绝境呢？”莫寒冷笑着，然后盯着不远处的武大郎大声道，“你想谋害你的长官，然后自己坐上他的位置吗？”
武大郎一愣，周围几乎一半的目光钉在了他的身上，他的面孔由红转白，由白转黑，身体僵硬在那。嘴唇干涸，拿着弓的手在颤抖。
莫寒冷笑道，“看来他也有一批自己的手下。”
将军一眼就明白了武大郎的心思，脸一下子暗沉下来。他那阴鸷的目光如利箭一半射在武大郎的身上。这个三寸丁，居然敢在老子身上有如此险恶用心。可恶！
武胜出现在武大郎的身后，他带着一队守卫包围住武大郎的人。武大郎如木桩一样钉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全身沁出不少冷汗。
“局面控制了，我们可以接着我们的交谈了。”
将军仍然盯着武大郎，淡淡地道，“你说。”
“我们为你赢得决赛，你按招军制度放我们去前线。”
“如果你们输了呢？”
“输了我们由你处置。”
“你以为我会答应你吗？”
“看来我们还得重复先前说过的话。”
将军皱紧眉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那凌厉的目光扫了周围的人一边。
“那么我有个条件。”
“什么？”
“决赛你们要是能赢，那么，我会再安排一场比赛，你们要是能在最后一场比赛中获胜，那么，我一定放你们去前线。可以吗？”
“怎样的比赛？”
“你管我怎样的比赛，你是不是怕了？”
“如果你要我接受你这个条件，那么，你必须同意我对这个条件进行修改。”
“怎么修改？”
“你只能在你的手下中挑选选手与我们比赛，绝不能在囚犯之中挑选。”
“就这个吗？”将军冷冷一哼，道，“没问题。”
“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
“达成一致了。”
“那你是不是应该当众给他们说明一下呢？”
莫寒放下比划在将军咽喉处的匕首，转而抵在将军的后背。将军往前走了几步，莫寒跟在身后。
“为了表达我对这位勇士的‘敬意’，我在这里宣布，如果你们能为我在决赛中取胜，并且赢得我设下的最后一场比赛，那么，招军制将会适合于你们，你们将会被放出监狱，被送往前线。”
登时，全场一片欢腾，许多人拥抱在一起，许多人挥舞双手，有的人拍打自己的脸颊。不少人流下了眼泪。四周是欢呼声，是热烈的叫喊声。当然，更有不少人喊着莫寒的名字。
这是监狱划时代的一刻。很久很久，这样动情的激动和欢呼没有出现过；很久很久，人们的真挚情感被压抑被冰封；很久很久，这里就是死水，是地狱，是充满恐惧绝望的毫无希望的黑暗之地。人们在这里，就是行尸走肉，就是等待着自己的腐烂。而此刻，一道光照进了这里，照进了人们的心田，点燃了他们对新生的渴望。
这就是新的时代的开始。一条路在他们脚下延伸开来。
“你满意了？”
匕首掉在了地上，莫寒的脸上这一天，第一次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看见了老人，看见了孟涛他们，看见了幽魂。幽魂转身的刹那，眼角的泪水晶莹闪烁。
守卫们蜂拥而来，一把将莫寒踢倒在地，摁着，捆绑上。
欢呼声久久没有停息，人们那昔日里满是愁容和没有光泽的脸，流露出新生的光泽和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