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狭小昏暗的牢房,厚厚的墙壁,低矮满是岁月潮湿留下深深痕迹的天花板。灯光弱弱的从门上很小的口子流进来,在漆黑与寂静中流淌。女子坐在石板床上,身上穿着薄薄的衣服,双手抱着膝盖。没有舒适的床,没有厚厚的被子,没有梳妆台和镜子,没有桌子。狭小的空间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幽冷的空气,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孤独和冷漠。
阿雅站在门外,透过小口子凝望着坐在角落里的女人。她那圆润苍白的脸是冷漠的,眸子里冷淡的光透入出不易察觉的痛苦和怜惜。
“阿雅?”
“是我,小姐。”
“你来看我?”
“是的,我来看看你。”
“一定有很多人幸灾乐祸吧,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一定有很多人很开行吧?”
“是的,很多人开心的都要跳起丑陋的舞蹈来了。”
“倾城那贱人呢?她是最得意的了!”
“她就像个女皇一样,简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承受着无数人的膜拜和赞美。”
“哼,是该她得意的时候了!”
“你后悔了?”
“后悔什么?”
“不直接弄死她,而是让她暂时得意。”
“你是这样认为的?”
“跟你这么久,我想我这样认为应该没有错。”
“那你还是不了解我。人活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得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总会心生厌倦。阿雅,对于这样一沉不变毫无希望的生活,你不厌倦吗?你不觉得人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吗?我是厌倦了。在这样封闭的地方,在这样一个毫无希望的地方,得意也罢,失意也罢,都是肤浅的感觉,没有任何生命价值可言。我厌倦了,累了,不想再去争夺什么,也不想去抓住什么。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对我而言,都只是躯壳之外的东西。”
“你变了,变了很多。”
“是嘛,呵呵,也许吧!”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你不会对任何东西屈服的,你是战士,是绝不会向任何人任何事屈服的战士。然而,你屈服了,你输了。”
“赢也罢输也罢,生命就是这样,已经没有了任何存在的意义。”
“我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看你。”
“哦?还会有什么呢?”
“我想告诉你一件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这件事已经让很多人疑惑不解了,或许你能猜出其中的秘密。”
“是吗?你说来听听。”
“你有所关心的那个男人殴打了守卫,将霸王光头的手臂折断了,现在,一大群的守卫围着他,他们厮打在一起,看样子是很大的阵仗。”
“哦?殴打守卫?”
“是的。”
“折断光头的手臂?”
“没错。”
“他这是干什么?”
“很多人都想知道为什么,只可惜没有人猜得出。不过,也许有句他自己说的话可以给你一点提示,那就是,‘我要见将军。’”
“他要见将军?”
阿雅点了点头,道,“他要见将军。你知道的,除非将军要提审某个人,不然很少有人能靠近那个狗杂种。”
“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女子低下头,目光困惑的凝望着自己白皙的双脚。“为什么?”
阿雅淡淡地道,“你很快就有伴了,绿绮得罪了倾城,会被送进你这里来。这样也好,至少她能陪你,给你了伴。”阿雅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她走没多久,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随后他也走了。
“傻瓜,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忍不住了吗?等不了了吗?还是,还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女子做起来,双腿盘着,“你想见那个狗杂种,可是见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能逃出去吗?他会可怜你吗?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2
武胜敲门进入了将军的办公室。将军低着头,嘴里叼着一根烟,正看一些文件。
将军抬起头,将烟拿开,道,“武胜啊,你去看过黑凤凰了?”
“是的,将军阁下,我刚刚去看过她。”
“她怎么样?”
“情绪很低落。”
“还有呢?”
“也没有什么了,就是一副失去任何希望的样子,就像是看破人生一样。”
“谁去看过她?”
“就那个曾经是黑凤凰得力手下后来投靠倾城的那个女人。”
“黑凤凰见到她是何反应?”
“毫不在意。”
“不愤怒?不谴责?不激动?”
“完全没有。”
将军笑了,将烟灰弹入烟灰缸,道,“武胜啊,这就是黑凤凰,这就是我所希望的女人。如果她表现出愤怒谴责激动,那么,我毫无理由不相信她也是个粗俗低贱的女人。可是她没有,她表现出一副冷漠毫不在意的样子,反而说明她是个优雅高尚的女人。好啊,黑凤凰,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不论你被逼到什么地步,都不会丧失自己的原则,不会被彻底击倒。”烟在手中越燃越短,几乎烧到将军的手指,将军毫不在乎。他很激动,很高兴。
“将军阁下,还有一件事属下必须禀报。”
“什么事?”
“光头被击倒了。”
“什么?怎么回事?”
“莫寒打倒了守卫,进入了光头的牢房,然后趁光头不注意控制住光头,最后折断了光头的两条手臂。”
“岂有此理,竟有这种事!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前。”
“那狗杂种现在在哪?”
“在十五号区,被守卫围住了。”
将军厌恶地道,“抓住他,给我好好教训他。”
“还有将军阁下,那家伙口口声声说要见您。”
“见我?他以为他是谁,想见我就能见着吗?那个狗杂种,臭虫一般的垃圾!”将军站起来,点上一支烟,抽了没两口又将烟拧灭,在房间里走了几步,道,“跟我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那个混蛋跟我耍什么花招。”
于是,将军和武胜出了办公室,朝十五号区快步走去。
3
一批批穿着黑色制服的守卫从四面八方的走廊天桥跑来,他们手里拿着铁质警棍,气势汹汹,一副被激怒的样子。
走廊上,二十几个守卫躺在地上,警棍洒落一地,那些守卫痛苦的呻吟着。
年轻男子冷漠的走上一座较矮的天桥,上百名守卫从四面围上来。男子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脚下的一座座天桥。
“混蛋,赶紧束手就擒,不然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一个身材肥硕浓眉大眼,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守卫恶狠狠的瞪着男子。
男子抬起目光,冷酷一笑,道,“不要对我留情,不然这对你没有好处。”
那名守卫大怒,喝道,“你这是找死。”他举着警棍,大步飞奔而来。
守卫将警棍有力的劈向男子的脑袋,男子身体一晃,到了守卫的身侧,左手抓住守卫持警棍的手,右手掌横切其咽喉。守卫倒在了地上,男子抓住警棍,盯着冲上来的其他守卫。男子一声不吭,迎面而上,登时,在半米左右宽的天桥上,一根根警棍掉落下去,一名名守卫惨叫着飞在半空。男子将前方的守卫打落,猛然回过身,双眼一瞪,目光敏锐的盯着冲三方涌来的人。
将军和武胜站在上面的天桥上。将军面色铁青,目光阴鸷的盯着身下男子的一举一动。
武胜在身后,面上拂过一丝冷笑。
男子一步步退,挺深而进,手里的警棍在半空中如一道道电光纵横飞舞。他动作敏捷,出手狠重,每一次出击不仅将自己的危险化解,而且将拥挤在一起的守卫打伤打落。守卫不断后退,有的往两边天桥退去。男子越打越快越大越猛,手里的警棍不断飞出一点点的血液,他的身上衣服上也很快染上了一大片一大片红色的血。
叫喊声愤怒声责骂声充斥在耳边,警棍交击声、警棍打在身上所发出的声音一片片,没有半刻中断。
不断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跌落下去,不断有身体撞击在下面的天桥栏杆上然后重重的跌在下一层的天桥上。将军的面孔越来越难看,抓着栏杆的手不自觉的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在无数的警棍挥舞中,男子不曾吭一声,身上先后被警棍打中几十次,每一次都是沉重而痛苦的。但是他没有弯曲自己的双腿一次,没有因为痛苦而喊过一次。他咬着牙齿,目光沉静,面色严肃,用自己的手脚来化解不必要的威胁以及展开一次次猛烈凶狠的进攻。
血从他的头上流下来,流在额头,流在眼眶周边。血刺激着眼睛,眼前的一切染上了红色。眼前数不清的人影在晃动。
脚下是痛苦不跌的守卫,他踩在他们的身上,击打开一根根警棍,扑身而进,将手里有些粘滑的警棍打在一个个腹部胸口和脸上。背上挨了十几下,骨头仿佛要碎开。他扭转身,凶狠的瞪着面前畏畏缩缩的人,然后冲了过去。人群如热锅里的蚂蚁,纷纷躲开,然而,男子毫不留情,手里的警棍不断的挥舞,落下,举起,斜劈,横砍,直敲。天桥上布满鲜血,无数痛苦的声音在绝望与恐惧中弥漫。
将军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手里的烟掉落下了,翻转在空中。
男子站在那里,低垂着目光,头上脸上的血一滴滴滴落在脚下。
烟在男子面前经过,那一点点亮光彷如黑暗中的星光。
男子猛然抬起头,盯着站在那里的将军。
“你看我的战斗力如何?”
“你在挑战我的耐心。”
“你觉得我有几成把握能在决赛中获胜。”
“你想说什么?”
“我要跟你谈条件。”
“你要跟我谈条件?”将军憎恶的盯着男子。“你可知道这里的第一条规矩是什么?”
“那是以前,现在那条规矩不再存在。”
“为什么?”
“因为我,我在这里。”
将军盯着对方,牙齿咯咯作响,紧抓着栏杆的手浮出一条条青筋。
“你想跟我谈条件?”
“我帮你赢得决赛,你按照我们的条件执行。”男子冷冷地道,“你想在这里谈?”
武胜看了看男子,再看了看将军,想看看这个老家伙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决赛获胜是将军渴望的,因为那关系到他的名誉。他已经输了很多次,被嘲笑了很多次,他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武胜望着脚下的男人,心里有些钦佩。
“你想跟我谈?”
“你一定会跟我谈的。”
“是吗?”
“如果你不跟我谈,我会打到你愿意跟我谈为止,除非你杀了我,不想赢得决赛。”
将军隐忍着,这是他的痛处。可是,让一个凡人要挟自己,这也是很可怕很恶劣的事情。然而,他能怎么办呢?这个家伙连着伤了五十多个守卫,还打伤了这里一流的高手光头,这家伙如果能上决赛,肯定能带来很不错的效果。选择。选择。将军的眉毛皱在一起。
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手里的警棍被血染的暗红。
不少倒在桥上的守卫挣扎着站起来,不少听到响动的囚犯从四处跑过来,在相对偏的地方偷看着。
久久的,将军一言不发,男子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武胜垂手站在将军的背后,余光扫视着四周的情况。这个场面对于将军是难堪的,就算将军下令抓住那个男子,并将他碎尸万段,也不能消除今天的恶劣影响。
将军为自己点上烟,转过身,淡淡地道,“武胜,带他去我的办公室。”
男子手里的警棍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垂下头,嘴角漾起诡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