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男子被铁链紧紧绑在床上，身上的衣物全部被扒光，瘦小的身体上是一片片的瘀伤，腹部洞穿的伤口虽然开始愈合，但是那显目的洞口让人触目惊心。此时，他全身无法动弹，睁大的眼睛恐惧惊慌的注视着眼前的人，泪水无声的滑落在脸庞两侧。
武大郎穿着白色的手术服，带着口罩，眼睛里露出野兽才有的光芒。
“孟辉？”
男子点点头。
“知道我们将要对你做什么吗？”
男子先是点点头，不过很快又摇头。
“知道？不知道？”武大郎戏谑地笑道。“知道或不知道都没有关系的，很快你就会知道的。知道你哥哥孟涛说什么了吗？”
男子注视着对方。
“他说，他要救你。可惜，他没有兑现诺言，他没有让我们的将军大人满意，所以，”武大郎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是如此的阴森。“我们只好对你动手了。”
“不要，求求你，不要让我变成活尸，不要。”男子痛苦地乞求着。
武大郎伸出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很抱歉，我们的实验体很稀缺，所以能有你这样的实验体我是不会放过的。来啊，准备。”他身后的两个男子各拿一个装满绿色和黑色液体的注射器走上来。
“不要。”男子突然变得有力气起来，激烈的挣扎。“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
但是，武大郎狞笑道，“很抱歉，我的回答还是，不。”
针头插入男子的身体，液体快速的被注入。
男子痛苦的叫喊起来，全身的肌肉绷紧。液体很快在血管里流动，就像是侵略者，飞快的污染血液，透过血管侵入肌肉。
铁链哗啦啦作响，床被剧烈的晃动。男子痛苦的挣扎抵抗，全身的肤色瞬间变成了红色，血管一根根浮现在皮肤表面。
“哥哥，我的哥哥啊！”
武大郎摘下口罩，咧嘴而笑，继而得意的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痛苦的叫喊声。斗室充斥着痛苦与得意的声音。
男子的肤色变成了绿色与黑色相间，继而，黑色掩盖绿色，绿色蜕变为白色。男子的身体现实剧烈的痉挛抽搐，继而无声无息下来。那暴睁开的眼睛绝望而无声，那张开的嘴巴，仿佛还在喊着：
“哥哥，我的哥哥啊！”
一个时辰过后，男子的呼吸恢复了，睁开的眼睛是死灰色没有半点生气。
武大郎靠近，仔细看了看，道，“知道我是谁吗？”
“主人。”
“知道你的使命是什么吗？”
“杀。”
“知道你是谁吗？”
男子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僵硬而茫然。
武大郎笑了笑，道，“我告诉你，你的名字叫死魂灵。”
“是的，我叫死魂灵。”
武大郎转过身，朝自己的助手道，“行了，去告诉将军大人，我们的实验可以跨入新的阶段了。”
一个助手迟疑了下，很快跟着另一人走出了实验室。
2
老人坐在床上，毯子围着身体，他的一只苍老干枯的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这是个小女孩的照片。六七岁的样子，圆脸，有一对酒窝，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调皮可爱的神色。照片有些泛黄，有些日子了。
老人看着看着，眼睛湿润，眼泪滑落在满是皱纹的脸上。
这时门外走来一人，老人很快将照片藏在毯子里面，神色变得冷静。
外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老崔？”
“是我。”
“有什么事？”
“我来问问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老人垂下头，沉默了半晌，道，“那个小伙子今天要面对的对手是谁？”
“一个尸体。”
“武大郎研究出来了吗？”
“大剂量的用药，未知期限的效果。”
“谁？”
“一个叫阿辉的人。”
“带我去看看。”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把老人抱下床小心的放在木头轮椅上，然后将床上的毯子取下，围在老人的身上。
老人将小女孩的照片捏在手里，道，“老崔，还没有她们的消息吗？”
男子推着老人，道，“没有。”
老人叹了口气，“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好快啊，一晃二十七年了！”
男子默默不语，推着老人出去，然后将铁门合上。
3
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件筒裙一样的宽大的衣服，罩住瘦弱的身形。他呲牙咧嘴，口水像是一道溪流一般不听的流出来，嘴里发出嘶吼般的叫声。铁链锁住了他，他虽然不断扑上前来，却被束缚住了。
这是个死人吗？或者是活人？但是，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他叫阿辉，是孟涛的弟弟。孟涛为了照顾和保护弟弟，不惜身陷囹圄，奉上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和生命。自己虽然不认识他们，不了解他们，但是，光凭孟涛为了自己的弟弟可以付出一切，就值得让人感动和敬仰。然而，现在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孟涛要保护的人吗？是孟涛值得付出一切的人吗？
这个人看上去已经不像个人，虽然外表还是人的模样，但是那眼睛，那表情，却一定人的样子也没有了。
如果他还能算是个人，最多也不过是个活尸，保留人的外表的尸体。
莫寒默默的注视着眼前张牙舞爪的人，心里不经哀伤起来。想到一个年轻的生命在这座监狱里会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一件让人悲伤绝望的事情。啊，莫寒，你在想什么？你在叹息什么？或许，过不了多久，你也会是这副样子，你也会只剩下一副你的表皮像一只野兽一样供人取乐戏耍。到时候你还会记得你的亲生父母吗？你会记得妹妹若梦那可爱的样子吗？你会怀念你的母亲冷月娥和那些夏冷村的人们吗？不会的，到时候你已经死了，你一点感情都不会剩下。
这是残酷的现实，是生命的悲哀，你如何逃脱的了？
四周是呐喊声咆哮声，栅栏在无数双疯狂的手的摇晃下就像随时会倒下来。他看见了那个光头男，他此时在人群里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自己，那个挑衅的手势比出来，那脸上可恶的笑容超越了周边一切的神经质的表情。
莫寒低下头，目光注视着地面。地上的血渍保留在那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干涸的，新鲜的，化为一体。
铁链哗啦作响，那低吼愤怒的声音伴随着一股热气扑过来。
莫寒抬起头。
一只烟蒂伴着火星从眼前落下，烟蒂落在地上，跳动了一下，几点火星弹射开来。
莫寒抬起头，看见了那个自称为将军的人。
将军冷酷一笑。
突然，一阵剧痛。莫寒跪倒在地，两条长长的沉重的铁链将他缠住。他抬起头，眼睛有些模糊。一个流着口水的男人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杀！杀！杀！”
男人奋力将铁链抛弃。莫寒只觉得一阵阵风从自己身上刮过，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在云端；然而片刻，砰的一声，他摔在了地上，头重重的撞在了地面上。铁链还缠着他，紧紧的束缚住他的上身。
尖叫声，喝彩声，还有嘲笑和怒骂声。
有人在以他的生死作赌注。
他们关注的不是他的生死，而是他的输赢。
他艰难的想要站起来，一只脚跪着，一只脚要站起来。视野很模糊，红色的液体从额头流下。额头灼痛。他喘着气，使劲要挣脱开铁链。但是，那个男人已经到了面前，那散发着恶臭的口水滴落在头上，顺着鼻子滑落在唇边。
他感觉到自己要呕吐，胃部扭曲翻滚。
砰，一记重拳，重重打在了莫寒的颈部，莫寒的身体不由得趴在了地上，然后，两只有力的手摁住了他的脑袋。莫寒看不见，耳朵嗡嗡作响，只有鼻子还能闻到浓重的几乎让人窒息的恶臭。
在偏僻角落的老人不知不觉的紧紧抓住了轮椅扶手，脸色变得惨白，冷汗渗出了皮肤。
“不要被打倒，不要被打倒，莫寒，起来，起来。”
他身边的男子看了他一眼，道，“你看重他？”
老人吃了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他人不错。”
“这里是人间地狱。”
“我明白。”
“内心再善良纯净的人到了这里也只会变成肮脏的怪物。”
“我们就是这样。”
“那你为何还要关心他呢？”
老人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这时周围的声浪猛然高涨起来，他朝台上扫了一眼，莫寒依旧被控制着，一动不能动，只能任由那个怪物厮打。他舒展开眉头，淡淡地道，“我希望，就算这里是黑暗的世界，也会有一两盏微弱的心灯能够亮着。”
“他能吗？”
老人点点头，道，“我相信他。老崔，推我回去。”男人皱了下眉，默然的推着他远离这个喧嚣的地方。
男人双手扼住了莫寒的脖子，跨骑在他的身上，俯身用嘴狠狠的咬在莫寒的脸上。
一片模糊，一片猩红的模糊。
男人抬起头，朝发疯似的人望去，嘴里含着一大块肉，血源源不绝的流下来，沿着下巴，流到胸膛，染红衣服。全场沸腾。男人呆滞的笑着，将嘴里的肉吐了出来。
莫寒艰难的睁开双眼，视线由模糊渐渐的变得清晰，他朝东面望去，无数的手臂挥舞着，无数张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声音。
他听不见声音，仿佛他的世界陷入了暗哑境地。他扭动脖子，努力支起上半身。他看见了跨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的脸，这张脸因为自己的血而变得更加可憎。男人发觉莫寒要挣脱开自己，再次俯下身，以全身的力量压在莫寒的头上，并且再次一口咬在了莫寒血淋淋的脸上。
肌肉被撕开，鲜血蜂拥而出。
血是咸的，是腥的，是红色的。
猩红覆盖在他的眼睛上，视野一片红色，那些舞动的人再也不清晰，那些嘴型再也看不见。他趴在了地上，全身的筋肉仿佛一瞬间被斩断，再也不能凝聚力量。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他不知道这个尸体一样的人会把自己怎样处置？他也不知道，这一刻的知觉过后，自己是否还有机会思念那些他所爱的人们。
他不知道，可能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他感觉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没有具体的物体形状，没有一点光的感知。而且是安静的，并且是冰冷的。他陷入了黑暗的孤寂之中。
世界与他分离，生命的感知被束缚在冰冷寂静的黑暗中。
他站在那里，身体一动不动。他凝视着黑暗，感知着冰冷。
久久的，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他自己也是静止的。
突然，眼前腾起一团火焰。火焰骤然升起，将他以及这周边的黑暗瞬间燃烧。
他感觉到了疼痛，灼烧的感觉让他的筋肉瞬间恢复了活力。
莫寒突然睁开了双眼，赤红的眼睛仿佛燃烧着火焰，随后，他鼓起全身的气力，用双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他的上身抬起来。
喧闹片刻间歇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莫寒的身上。
跨坐在莫寒身上的男子被彻底激怒了，他挥动双手杂乱的击打在对方的脑袋两侧，并将自己的身体一次次重压在对方的身上。
莫寒还在火中，烈火无穷尽的燃烧。一片火海，一片赤焰，一股无法控制的反抗力量。
哗的一声，周边无数的人神经质般的把自己的身体往后仰去，仿佛自己刚才正遭受什么意外事故似的。
男子仰面倒在了地上。莫寒站了起来，他双手抓着铁链，赤红的眼睛愤怒的盯着对方。
男子咆哮起来，奋力爬起来。他站起来了，然而，莫寒抓着铁链一下撞在他的胸口。两人摔倒在地。莫寒将铁链绕在对方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
男子发狂地舞动双手和双脚，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声音，嘴不断凑近莫寒的胸口，试图去咬对方。
莫寒全身压在对方的身上，左手紧紧抓着两条铁链，右手抬了起来。
血从他的脸上滴落下来。空气变得凝滞。世界进入真空。
右手五指分开弯曲，落下，飞快而又缓慢的落下。
然后，噗的声响。周围海浪般的声音涌来。烈火消失了，莫寒一下子清醒过来。
右手紧紧握住了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破裂的胸腔喷溅出乌黑的液体。
莫寒低头看着，神情呆滞，大脑一片空白。残酷的现实，血淋淋的现实。
他杀人了！
他艰难的侧过脸，望向疯狂的人群，在那里，他看见了孟涛，神色惨白表情绝望而痛苦的一张脸。孟涛走了，离开人群，消失在视野的前方。莫寒再次低下头，再次看着自己那还在对方胸腔里的手。
他仰天大叫，眼泪从眼眶里蜂拥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