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一字一句的敲在我的心里,我想反驳,可我发现我竟开不了口,我拿不出任何的语言来证明我不是在逃避,在听到她说他不愿碰她,不给她名分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要再说下去了。她是真的很犀利,我是真的怕,我怕我一直以来的认知是错误的,尽管已经是错了。我怕我好不容易巩固起来的坚定会瓦解,尽管已经开始动摇。我怕,真的怕,怕那日的情形会再发生,更怕会发生更为惨重的情形,我已经无力再承受那些了,一颗心,只能爱一个人,痛,也只能痛一回。
“他在找你,从未中断过的找你,跑去湖南,跑去广东,甚至还去过新疆,而其他的省份他也要别人留意过,只差没贴出通辑令没上电视台的找你,可就是找不到,他所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在火车站问了三天,不断的问有没有看到过一个个子高高,白白净净,扎一个马尾,穿一身黑装,抱一只京巴的年轻女孩。终于在一个乞丐处问到了,可人家只说看到过你,一个人抱着纯白的小京巴面无表情的路过他面前过,而后他又跑去候车室,一个一个的工作人员问,是否有见过你,当得知有人见过你进候车室,但并不知道你是坐了哪趟车走,而那几日候车室的监控系统又坏了。你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反应吗?他不是责怪你,不是埋怨你,更多的是欣慰!他庆幸你没有被别人掳走,他说只要你离开了Q市,没了危险,他总有一天会找得到你……”
“可是他高估了他自己,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你始终杳无音信,他开始着急,开始焦躁,一边要应付母亲催促他向李婕求婚,一边又要躲避李婕的主动出击,一边还要不停的找你。你知道他酒醉后对程棠伟说了什么,他说他说他没了信心,他会想放弃,他说他好累,他说他想你,想你的反唇相讥,想你的强词夺理,想你的多愁善感,想在雨夜里害怕的你,想在雪地里犯病的你,想晕车晕得大吐特吐的你,想吃湘菜狼吞虎咽的你,想在江边静静冥思的你,想缩在沙发里像只猫的你。他说丫头好多缺点,为什么会想她,他说没了他的怀抱,雷雨夜、下雪天,丫头会不会害怕。他骂你没良心,骂你不乖,骂你偷了他的心,骂你丢了他的魂……他会哭,很安静的滴泪,程棠伟说打从认识起他是头次见到。可是不管他怎样骂你,醒来后会将自己全副武装,依旧不停的找你……”
“他说他或许会娶李婕,一个男人或许经得起诱惑,但不见得耐得住寂寞,他的母亲,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他要为她添孙子,李婕虽非他所属之人,但至少合他母亲意,如若娶不到他想娶的人,娶谁不是一样,他说他再坚持一年,三十岁生日前还没找到你,他就结婚。这话他除了跟程棠伟说过,没跟任何人提起,所以李婕很愤然,她不傻,他在躲她,她很清楚,可她也不愿放弃他,她甚至制造过假象你已死,还记得那条泪滴形的玉坠吗?她不知从何得知的,竟然打造了一条与那相似度达百分之九十五的玉坠,说是在嫩江边捡到的,据说还有人见过你的鞋子。她不知道的是,那条价值不菲的坠子,你并未带走。谈晖一直贴身保存着,这也是他中枪昏迷后我们知道他在挂念你的证据……”
安菲侃侃的说着,仿佛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我趴在叶子的肩上声泪俱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总是太过自以为是,太过武断,太过懦弱,总是习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些东西,什么都憋在心里,跟蜗牛一样,稍稍有丝风动,我便缩进自己的保护壳内,以为这样就可以很安全,殊不知很多时候,自己已经错过了很多!
一味的猜测,一味的逃避,最终伤人,伤已……
最后情绪平定了些后她告诉我,此次之所以没看到李婕,是因为她出国散心了,还没有告诉她这事,因为想成全我与他的见面。
不过我想那个无所不能的女子,若非她自己不愿知道,这么大的事岂是能瞒得住她的。
但我不想深究了,现在获悉的这些,已经够我慢慢消化。
除了感动与愧疚、鄙视自己,更多的是祈祷他能尽快的好,不管以后他要怎样选择,我都不会再逃避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回来Q市十天后,离春节还有二天,程棠伟千方百计的终于打听到了一个做这方面手术的权威人士,此人刚从国外回来,据说是获得了一个很高的奖项,而其母校,便是黑龙江的H大,现于休假期间被母校相邀,做一回医学演讲。
程棠伟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去H大,去拜见那个医生。
我的心终于落了一点下来,看来不用我提议去国外治疗了。心情大好,赶紧跑去重症病房里跟他“报告”喜讯,“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知道不?很快就可以不用躺这间病房里了,很快你就可以睁开眼睛看看我,很快你就可以摸摸我们的宝宝,感受他的小生命了。我好高兴,你知道不?我们都要好好的,好不好?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好麽?就当是为了我跟宝宝,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我误会你了,只要你醒过来,要我怎么跟你赔罪都行,哪怕罚我这辈子只能爱你一个……”
这些天来我从未停过的给他擦脸,擦身子,按摩,尽管我的身子已经很不方便了,可我甘之如饴,我慢慢的擦,一边擦一边跟他“聊天”,讲我们的曾经,未来,我是多么的希望他能有点儿反应,可却是次次失望。终于,很快他真能见到我了,我有种马上要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我们都变了,都消瘦了很多,都沧桑了不少,尤其是我还怀上了他的宝宝,他醒来时睁开眼看到我,该是个怎样的情形呢?是喜极而泣还是目瞪口呆?或许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呵,真的好生期待呢……
可是我高兴的太早了,隔天晚上程常伟却给带回来一个消息:那个医生不接此单!
我顿似五雷轰顶,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怎么会这样?我转过身看向其他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完全没有一点不信的表情?难道昨天只是我一个的幻觉?不应该呀。
紧紧的抓住程棠伟的手,“你告诉我,你在开玩笑,是不是?”
“那人脾气真的很古怪,不接这个单。”他很无奈的说。
“怎么可能?你难道没想办法吗?你们不是有钱吗?你可以跟H大交涉啊!”我愤然!难道因为他脾气古怪,他拒接单,就只有等死吗?
“你们不能了解,那人的脾气不是一般的怪,连H大的校方都这样说。他这次回来名义上是给H大做演讲,但其实所谓的演讲不过是短短两个小时,讲完后连餐都没聚,就一意孤行的走了,记者媒体他统统不在意!……”
“不!不要说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只是逗我的,是不是?你们都在捉弄我,是不是?啊?你说啊,你说不是啊!”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神要那么真实,为什么他们的神情要那么沉重,为什么要带着颓废?
“他是个医生啊,医生要有医德的啊,他难道没有?他怎么可以不讲医德?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怎么可以置人于死地?他怎么可以!”我发了疯似的咒骂,眼泪狂涌而出,将这段时间所受的憋屈全发落在那个怪医身上。
我不相信,不相信一个有着高明医术的医生,会没有医德,会见死不救。就算他没有医德,那他定会有所求,否则他的医术没有动力会走向成功!
“我不相信,你带我去,好不好,带我去,我去求他!让我去求他,好不好,好不好?”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央求,尽管我知道成效并不会很大,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痛苦与无奈。
“你冷静点!没用的,你去也没用的,我再想办法,等我消息。”大概是不愿瞧见我如此落魄的样子,程棠伟匆匆的离去,走到门口却又回眸望了我一眼,饱含沉重与哀痛。
我恨恨的撇过头,为什么是那种眼神?我痛恨那种眼神!
五天了,我忍了五天,等了五天了。
寝食难安,夜夜给他擦拭身子,按摩。日日给他讲曾经,盼未来,拉着他没有一点温度的手,放在我已然近9个月的肚子上,感受,我们的结晶。春节,就是在这样的煎熬中度过的,我很难受。
我不哭不闹,不吵不叫,只是揪心的等待与耐心的照顾他。
生活处在平静中,可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我可以接受一天到晚对着形似植物人的他,我可以喋喋不休,而他却没有一丝回应。
但我忍受不了,明明有丝希望的火苗,我却无动于衷的任其破灭。
我知道,躺在床上,平静如他,其实难受无比。
我知道,大腹便便,安静如我,其实心似刀绞。
我知道,这是根刺,是根深深的刺,刺在我的心里,心动则痛,欲罢不能。
所以我等,等了五天。
可是,等到的结果,程棠伟的一脸倦容与自责,谈家母女的暗自垂泪,还有老佣人刘妈愈加频繁的祷告声。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
大年初四,我早早的起来给他擦了脸,吃了自见他以来最多的一次早餐,没像以往待在他的病房里细说从前。径自的走入自己的待产室。这让谈家母女有些讶然,我视而未见。
无路可走麽?只能等待麽?呵,不见得吧,永远不会无路可走的……我微笑着对自己说。
这是他们见到我时的样子,我穿上了一直抵制的医院的产妇服,洁白无暇,配上白晃晃的水果刀,刺眼的可爱。他们,是指,谈家母女,管家刘妈,白大褂……
我微笑,这是自我回来后第一次微笑,可是我笑得想哭。
谈家母女困难的咽了口口水,盯着我手里的刀,再看向我高挺的腹部,眼中的恐慌一览无余,这,正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