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安静的营地,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巨响搅翻了锅,到处都传来呐喊声,马匹惊慌的嘶鸣声,孩童的哭闹声,以及歇斯底里近似绝望的哭叫声。
带着阵阵旋风般的冲击瞬间就逼近了营地,虽然大多数营地早有些许的防范,但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进攻,面对着未知的危险,他们还是在惊慌中措手不及,即使组织起了防御,但战士们内心的恐惧此时已经将他们推到了悬崖的边缘,手中的武器也颤抖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在火把中闪烁着红光的铠甲冲到了跟前,冲进了自己的身体,冲破了稀疏的防线。
这个夜晚,处处燃起了毁灭的战火,大家族们期盼着的战斗,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居然不期而至,他们哪曾会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联盟,不过是皇族骑兵对他们被集体绞杀的大好时机。
要不是没有背叛者,或许,失败还不回来得如此的猛烈。
要不是他们过于的相信联盟的团结,失败或许不会降临到他们的身上。
但注定中的失败,果然来到了。
这一晚,到处是烧不尽的战火。
这一夜,死去的战士和战马堆积如山。
天空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就连那些喜好腐食的鸦鸟,都远远的在天空中扑打着翅膀,不敢贸然地去享受属于他们的饕餮大餐。
四散逃离的蛮族战士顾不得是家园还是敌营的方向,只要是求生的逃路,他们就惊慌失措地向前直奔,生存,在这个时候显得那么的苍白,显得那么的无助,然而,生存,也是他们脑子中唯一的念头,逃跑,成为了身体所有机能的唯一动力。
天边,渐渐的亮起,原本应该是灰白的天空,此时,也被大地的血腥染红,如一条红色的河流,在天边流淌着,分不清是大地染红了天空,还是天空的河流染红了大地。
昀端突然被惊醒了,他在自己的梦中看到了屠杀,不由得惊呼起来,整个人弹射般坐直了身体。闯入眼球的,是天地混为一体的血红,就像梦境中的杀戮。他害怕的四处观望着,想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
从远处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呼喊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让这个本应是寂静的黎明笼罩上了一层浓厚的可怖气氛。
索尼娅和巴斯拉也在这个时候醒来,隐约的声音已变得清晰,凄惨的呼喊和慌乱的脚步震颤着大地,就连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变得浓烈了起来。
这时,从太阳升起的地方,弥漫起一阵朦胧的烟尘,紧接着,大地的震颤变得越发的剧烈了,马蹄声隆隆响起,成队的骑兵终于在朝阳的背衬下,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屠杀已经开始了吗?”巴斯拉绝望地望着天边的浓尘和密密麻麻的人影,瘫倒在地上。
昀端忍不住惊慌地四处搜寻起来,他真想找到一个洞穴,马上就躲藏进去。面对如此之多的骑兵,任由你武功盖世,也绝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了。怎么办?昀端第一次感到了极度的恐惧在身体里膨胀。
“完了!完了!”巴斯拉凄惨地念叨着,眼睁睁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队伍。
在另一个方向,比他们更为害怕的溃兵此时也恐惧地呆立在原地,本以为逃出了皇族的追剿,可谁知,到了这个本应是安全的地带,却又遇上了更多的骑兵。荒原的西北,已经处处飘扬着皇族的红色战旗,它们肆无忌惮地迎着晨风,猎猎飘舞,显示着无以抗拒的武力和意志。
“真的完了吗?”巴斯拉已经看到了来自西边的溃兵,那些衣衫褴褛、毫无斗志的战士,犹如难民般徘徊在生死之间,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只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强劲的号角声从东方传来。
大地的震动让每一个畏惧着的人看到了死神的召唤。
绝望的嚎叫声以极度的声响回应着马蹄的咆哮。
战刀高高地举起了,形成了一座闪耀的森林,并将巨大的身影延长到了待宰的羊群中。
如风一般席卷,骑兵们没有将胆怯的溃兵放在眼里,他们尽情地挥舞着战刀,只想用鲜血来喂食那铮亮的武器。大地的血河流向了天际,朝阳已被掩盖,炽热的温度炙烤着还未凝结的血液,形成了巨大的血雾。
巴斯拉绝望地看到了一座用骷髅堆砌而成的堡垒,难道那就是皇族的所在?难道那就是西北家族们的墓葬?
昀端和索尼娅目睹着不远处的杀戮,内心的震撼太过强烈了。眼前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战场,完全是一个超级的屠宰场,但与一般的屠宰场不同的是,操刀的和待宰的却是同类。
骑在马背上的战士,肆无忌惮地挥舞着战刀,而那些仓皇逃亡的溃兵,再一次面对如此惨烈的刀锋,他们已经崩溃了。原本以为是安全的地方,此时却成了自己的坟墓。不少已经绝望停止奔跑的战士,跪在地上,嘴里发出了凄惨的喊叫,向着西方家乡的地方,最后地望了一眼,就迎来了锋利的马刀在颈脖上的飞掠,鲜血带着最后一丝思念,洒向了荒原无情的土地。
昀端他们恐惧地躲藏在栖身的小土包后面,庆幸着骑兵们没有朝他们杀来。而可怜的巴斯拉,跪在地上低声地抽泣着,时而又傻笑着,这样血腥的场面,这样不折不扣的杀戮,纵然是经历过无数战斗的巴斯拉,也经不住感受到了极度的绝望。自己侥幸的逃离,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的幸运吗?他忍不住望了一眼浑身颤抖着的昀端,那个不怎么高大的背影,能够承载荒原的变迁,能为自己带来另一番天地?巴斯拉不敢多想了,绝望已经让他丧失了足够的勇气和胆量。
终于,杀戮接近了尾声,追赶溃兵的皇族骑兵和赛尔洛部落骑兵汇合在了一处,战刀已经入鞘,战马停止了奔驰。在遍布血迹的土地上跪倒的溃兵们终于看到了些许的希望,各大家族的战士,乞怜般放低着自己的眼光,卑微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别人主宰。
许久,骑兵们驱赶着这些完全丧失斗志的败兵开始清理战场,将那些血肉模糊、残破不全的尸体堆放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山,随着一根根火把的燃烧,这些曾经叱咤在荒原的战士,变为了浓浓的黑烟,向远方飘散而去。
更可悲的是,那些重伤的、不能行走的大家族的蛮族战士,没有盼来生的希望,他们被驱赶着,或者被自己曾经的同伴抬着,投进了一个已经挖好的巨坑之中。阵阵凄惨的喊叫声,愤怒的咒骂声,以及绝望的歇斯底里的大笑声从坑中传来,飞扬的尘土掩盖了太阳的照耀,也遮挡住了他们求生的愿望。
随着一抔又一抔尘土的掩盖,巨坑上的幸存者紧闭着双眼,不忍心再看到自己曾经的同伴在死神的召唤下悲惨地离去,而那些在坑底的无望者,也随着尘土的掩盖,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声响,荒原似乎再次回复到了平静。
皇族骑兵和赛尔洛部落相隔数里各自搭建起了营地,代表着蛮族皇室的红色大旗迎风飘扬着,昭示着皇族对西北荒原的霸权已经来临。
“我们快走吧,再不走,他们的斥候就要开始搜索这一带了。”巴斯拉终于冷静下来,既然命运安排了这样的遭遇,他只能勇敢地去面对,冥冥之中的天意,谁又能抗拒得了呢。
三个人绕开了赛尔洛部落的大营,逶迤穿行着,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赛尔洛部落似乎已经将通往中部的大小通道都驻扎上了自己的精锐骑兵。剩下的那些荒芜的滩涂,就算是巴斯拉,也不敢贸然地进入,真不知在那些根本就无人涉足的地方,会存在着怎样的危险。
“你确定要进入这片无人区吗?”巴斯拉惊讶地望着索尼娅,真没弄懂这个美丽的异族女孩儿为什么会将自己的生死看得那么的轻,会将危险看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难道还有其他的路吗?”索尼娅反问道。坚毅的表情下,隐隐带着一丝畏惧。
“走吧,既然只有这条路可走,就不需要再犹豫了!”昀端拖着疲惫的身体,有点不耐烦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处处都看不到生的希望。
远处,飘渺的滩涂地在暴热的空气中微微的颤抖着,地面上只有黄色的或褐色的土地,偶尔出现一些巨大的石块,就好比一个个战士,在守卫着这片不毛之地,或许只有它们,才敢在这片毫无生机的土地上如此长久的驻扎。
太阳在头顶无情地炫耀着自己的热度,地面的沙砾快要沸腾了一般,任何踏足在上的生物,都难以忍受这样的炙烤。
刚走出不久,昀端和索尼娅就被过于强烈的阳光照射得难以忍受了。巴斯拉看着这两个毫无荒原生活经验的孩子,不禁连连叫苦,赶紧告诉他俩,要将头和身体全包裹起来,否则,还没走到晚上,他俩就会被日光和暴热的空气蒸发干净的。
昀端听到巴斯拉的忠告,慌忙从背包中取出所有的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头包了起来,将身体裹了起来,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那些五颜六色的衣服,在这个贫瘠且缺乏颜色的地方,显得异常的显眼,咋一看,还以为是一只掉进染缸的猴子从笼子里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