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米，你疯了吗？”
我拽着妮米，想把她拉走，返回去。到我们睡觉的通道里，寻找乾坤和骆驼大叔。
可妮米急红了眼，一把甩开我。
“她就在里面，盘着两个发髻，我可不相信你没有看到。”
我低下头，将火把凑上来，向里面看。
先是一圈圈回荡着的水波，黑绿色，似乎很深——
再一细看，桶里确实像有一个女童子。与我刚才遇到的画中童子十分相象。
我按照四个小童子的名字，都喊了一遍，她却不答应，还在嘤嘤地喊救命。
她好像就浮在水平线下，但伸手去摸，还是抓了一汪水。
妮米挽起袖子，不知疲惫地捞着，几乎将整个胳膊都探进去了。还只是看见小童子，在水面上扑腾。
我将火把插到旁边的一个架子上，也跟着捞起来。
可这小女童似乎有意在躲着我。
我将胳膊伸进去，她就下沉。将胳膊伸出来，她又上升。
等我直起身来，奇怪地盯她，而不去用手够触。她却像纸似地，弹回到水面上来。
用绝望惨白的大眼睛，盯着我和妮米哭喊。
“她……怎么这么半天，还淹不死呢？”我盯着手足无措的妮米，心中一顿乱猜。
为什么我要救她，她却要躲着我？
“你仔细看，是有一条大黑鱼，咬着她的裤角呢。”妮米焦急地指向水中。
我又趴在水面上，寻找，在火把的照映下，水好像深不见底。
在女童子的裤角上，似乎真有一条扁嘴，丑陋的脑袋。
再仔细看，我不禁一声尖叫。
这哪儿是什么黑鱼——明明是刚才，龙形柱子顶上的两条龙。
它们的金眼睛，金胡须，我看得清清楚楚。
可它们什么时候，又跑到水桶底？要吃这个洗澡的小女童？
“这是龙！妮米，我们还是快跑吧，这地方太奇怪了。”我使劲儿地拉妮米。
“嫣然，你看错了，那是条黑鱼。”妮米一口咬定，她见到的景象。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小女童呢？”我又问。
“我下到墓室，就遇见她在纱帘后面藏着，还跟我摆手。我们俩很快就熟悉了，因为暂时找不到你们，我就与她玩耍起来。她说要带我到这儿洗澡，我就来了。可我怕水你是知道的，这个澡盆里看起来，又深不见底，我非常害怕。”
“后来呢？”
“她脱掉长袍子，一个跟头就翻进水中了。正要拉我下去，水里突然有两条黑鱼冲上来，咬她的裤角，死死地拉着她。我怎么捞，都捞不上来，伸手一捞，她就沉下去了。”妮米抹了一把眼睛。
妮米的外套，正好脱了一半，有只袖子还垂在屁股上。她说是小女童拽的。
“找个长点儿的棍子，让她抓着棍子爬出来，怎么样？”我问妮米。
我和妮米慌慌张张地在浴室里寻找，并没有长棍子。
我又跑到客厅，正四处搜索，墙上的字画吸引了我。
画上面有两排青脆欲滴的竹子，画在字的两侧，像篱笆一样，当做装饰。
“如果它能从画中掉下来，该多好。那样，就能救小女童了。”我心中想到。
突然，在这瞬间，画中的竹子竟晃动起来，摇摇晃晃地掉在地上，足有六七米长。
我捡起竹子，顾不得多想，狂奔向水桶。
“在哪儿找到的？”妮米不哭了，也奔到水桶边，破涕为笑。
“画中！”
我们合力将竹竿下到桶里。
“抓啊！抓啊！”我和妮米大喊，一面将竹竿移来移去。
水很深，直到竹竿都放到水里，也没有触到小女童。
“这是怎么回事？”我皱起眉头，看向妮米绝望的脸。
“也许我们救不出她了！”妮米绝望地哭起来。
我拉了一下妮米的衣角，将她的眼泪擦掉，趴到她耳边轻轻说。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妮米瞪起填满泪珠的眼睛。
“先把竹竿抽出来，盯着水面。只要那两条龙再漂上来，我就用这个捅它们的脑袋。只要它们松开嘴，小女童就会浮出来。”
“好主意！”
我们将竹竿抽出来，默不作声地盯着水面。
水桶里的小女童，挣扎、叫喊着，忽又升上桶面。
她身下的两只龙头，死死地抓住她的裤角。
我看了妮米一眼，让她听我的指令。
龙头在水中滚来扭动，牙齿咬着小女童的裤角。
女童挣扎扭动，用手抠抓龙头的嘴唇和须子。
“打！”我和妮米飞速将竹竿伸进水里，直捣到左侧龙头的脑袋上。
水中的影子晃悠几下。等水再平静下来，左侧的龙头不见了。
小女童被右侧的龙头叨着，又沉入水下。
“太好啦！”妮米兴奋地搂住我。
“还有另一个。”我缓缓抽出竹竿，等待另一条龙上钩。
黑黢黢的水面上，透射着水底的龙怯弱的眼珠儿。它转来转去，牙齿也跟着哆嗦。目光凶狠地瞪着小女童。
等了好久，它都不上来。妮米急得直跳。
“这次肯定救不了她了。”
“别急，再等等！”
我跟妮米耐心地盯着水面。
小女童还在水中挣扎，哭叫，惊恐的小脸蛋，更加苍白了。
妮米抢过竹竿，顺到桶里，在水中搅来搅去。
晃动的水影中，龙头和小女童，仍旧盘旋在水底的旋窝中。
妮米跷着脚，向桶里探，向下够触。
突然，脚下一空，水底的竹竿被女童拉住了。她的力气大得吓人，妮米的上半截身子，直插入水里。
“妮米！”我一把抓住妮米的脚，将她往外拉。
就在这一瞬间，小女童哭得苍白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狞笑。
我一个激灵，她为什么要狞笑？
骆驼大叔的话又在耳边萦回，“千万不要答应别人，陪他们玩耍！”
“妮米，你答应她了吗？”我心惊地吼道。
妮米的整个脑袋，都插入水中，只传出一串气泡。
“妮米！”我狠狠地抓住她的脚踝，又向下抓。
直到稳稳地将她双手环抱，我的脑袋也插入了水中。
就在这一瞬间，脖子上的如意花儿跌落入水中。
水底的龙不见了。
我竟一下子将妮米，和抱着竹竿的小女童，都拉了出来。
我和妮米在地上，呼呼喘着气，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小女童真奇怪，也不喘，也不惊叫，更不哭了。就像是个布娃娃似地，安静地坐在妮米的腿上。
我细细地盯着她，想看出她就是幽灵的破绽。
她盯着我，一脸笑嘻嘻，还将白纸似的手伸给我。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是冰凉的。
“妮米，快扔掉她。”我惊叫着就往后退，突然发现，无论是妮米、我、小女童，谁的衣服都没有被水湿过的痕迹。
可刚才，我明明将脑袋，伸进了冰冷刺骨的水里。
小女童又笑了一下。
在她瘦小的身体上的长袍上，我突然看到两个字——乩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