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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财富第一方式 (3)

他的工作是打扫卫生,陈列商品,然后见习修车,做修理助手。他喜欢摆弄车床,所以很开心。当时的车床靠人工摇转,最初一二十分钟他还能支持,三四十分钟下来就累得不行,前辈工人就拿小铁锤敲他的头。松下本人这样描绘当时的学徒生涯:“乍听起来很粗暴,但当时都这样,学徒必经打磨成器才能毕业。你不服气,或者抗议,都没有用。只有真的提出抗议了,才会惹上麻烦。做法是不合理,但粗鲁中的温柔的人情味,却是让我怀念的。”

刚开始骑单车,个子不够高,不是坐在座上,而是右脚穿过三角架,歪斜着身子骑,屁股悬空,身体重量靠两脚支撑,骑姿很难看,现在还能看到农村孩子这么骑。也许由于肠胃有病,常常把大便拉在裤子里;那样半蹲式的骑车,更容易刺激便意,就搞得自行车全是大便,又脏又狼狈,他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哭着去找父亲。那样的尴尬发生了好几回,父亲总是跟他说:“要发迹啊。伟人都是从学徒干起,经过千辛万苦才成功的。不要灰心,要忍耐啊。”

松下11岁那年,母亲和姐姐也搬到大阪。母亲想让松下到储蓄局当工友,晚上就能上夜校。父亲却说:“我反对!希望你继续当学徒,以后做生意。我认为这是最好的一条路,不要改变志向,继续做学徒。我知道现在有好多人连信都不会写,却能做大生意。只要生意成功,就能雇有学问的人。所以绝对不要想去当工友。”

晚年他回忆说:“父亲的想法是了不起的。学问很可贵,如果不能活用,反而会阻碍人的发展。……没有上学,反而使我提早领悟到另一方面的道理,才有今天的成就。……有福气得到学问的人,要不使学问成为包袱,为人类做有意义的事,这样学问才是可贵的,才有意义。不过,据我观察,很多例子足以证明,这一点似乎很难做到。”

修车时,有的客人会吩咐:“给我买包烟来。”松下便放下手里的活,洗干净油污,去给客人跑腿。这样的事一次又一次。后来松下想,不如用自己的薪水提前买好一条香烟,客人要时,马上拿出来,既方便了客人,又省去洗手、跑路的麻烦,还能得到一点收益。当时的香烟都是20盒一条,买一条送一盒,松下每卖一条就赚一盒,因此出了名。客人说:“你们店里的那个小弟,好聪明啊!将来必能成为大人物。”

那时侯,卖一部自行车等于今天卖半部小汽车,松下还是一个孩子,顶多只能跟着伙计去送车。他非常想能够独力卖出一部车。有一天,顾客打来电话:“送一部车来吧,我们老板想看看。”伙计都派出去了,老板就让松下去送车。车送到那里,松下装成老手的样子,认真而热情地介绍车的价格、性能等等。顾客摸摸他的头说:“你很热心啊,是个好孩子。好吧,我买下,不过要打九折。”松下跑去请示,老板却要九五折。松下真的很想做成那笔生意,就帮着顾客说话,要求九折,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老板很感意外:“你到底是哪方的店员呢?”对方的伙计过来催问:“怎么等了这么久?”那位顾客知道情况之后,说: “真是一个可爱的学徒。看在他的分上,就九五折吧。”甚至还说:“只要你在那里,我们就一定到那儿买车。”

有一个男孩子,颇具才干,与松下一起工作,老板也很喜欢他。但他常常偷东西去卖掉,换一笔零花钱。事发之后,老板慈悲为怀,想训诫他一顿就算了。松下幸之助却说:“老板,你那样做是不对的。叫我和偷钱的人一起工作,我无法忍受。假如你不把他开除,我就告辞。”因为态度坚决,老板最后依从了他。

第一件事,可看出他的经营才华。第二件事,可看出他的敬业精神。第三件事,松下后来也觉得有些过分,却能看出他的诚恳、强硬、不愿随便妥协的心性。 青年成长期 1910年6月,松下16岁了,他忽然决心辞职,要进入到别一种行业里去。在车行工作了六年,突然要辞职,也是难为情的事,他就想出一个蹩脚的主意,让人给他打来电报:“母亲病危。”原来,大阪正在铺设有轨电车线。松下认为一旦通车,自行车的需求就会减少,与电车相关的电气事业,日后则一定能兴盛,就向大阪电灯公司递交了求职信。

电灯公司迟迟没有回复,松下就跟姐夫商量,去做搬运工。他人小体弱,推来推去的水泥包,好几次都差点把他撞上。后面的工人说:“喂,小鬼,快推啊!慢吞吞的,会被撞死啊!”监工还好,看此情形,就让他去看守机器。机器搅动起来,尘沙弥天,即使在脸上包了布,也会满口沙土,不到一天,他就投降了,还是去当搬运工,逐渐适应了体力活。

三个月后,电灯公司通知他去上班。将满17岁的他,终于踏入电器界。在那里,他获得了终身的成就和持久的荣誉。

松下尽管对电一窍不通,因为喜欢,学起来得心应手,被破格升为正式技工。见习生与正式技工差别很大,见习生要绝对服从正式技工,还要端茶倒水修木屐,有师徒关系的成分。那时技术竞争很流行,只要技术好,走路也威风。17岁的他,因为技术好,在同事中也有地位,身后总跟着二十几岁的见习生,很是自豪。又因为年纪小,人们对电又看得神奇,所以常常得到夸奖:“你虽然年轻,却真是了不起!”并常常被顾客指名担任特殊工程。

松下对一件事记忆颇深。他负责南方演舞场照明设备的安装工作。工程完毕后,他在那里遇到了名妓八千代。每逢她的演出,总是满场。她的先生是糖业公司的社长,每月给她惊人的生活费。松下特别注意她,相信她是下了苦功,才有优美的舞姿,才成为名妓的。

1913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一年,松下幸之助去读了一年夜校,成绩在387人中,排名第175位。1915年,在母亲和姐姐的催促下,还不满22岁的松下就结婚了,女方也是小学文化,曾在大户人家做过见习佣人。结婚对松下是个好事情,他开始有了“非做个打算不可”的念头。

辞职

来年春天,他升为质检员。那是一般工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工资高,也轻松,下午几乎没事,可以聚在办公室聊天。他却不满意,日子就无聊起来。

做技工时,他曾改良过一种插座,花了不少心血,所以很激动,于是他找到主任说:“有一样东西,我做成功了,想请您看。”主任看了一会儿,说:“松下君,这个东西不行,完全没有希望。”他本是热情地期待着整个公司都改用他的新式设计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问:“真的不行吗?”“不行。还是要多下功夫啊。”在主任面前,松下竟然落了泪。当年的松下君,跟一个普通后生,没什么两样。 现在,他备感无聊,身体也一天比一天瘦弱。去检查,说是肺炎,要静养。生病请假是不发薪水的。家无积蓄,没有工资,如何得了,就横下一条心:“死就死吧,病死总比饿死好。”于是一边上班,一边治疗。并时常想:“替人打工,终归不是办法啊。万一哪天彻底病倒,或是老了不能工作,生活怎么办呢?就算是开个小店,也比拿工资强啊。”

就在那期间,松下重新考虑起插座来,把插座又做了改进,也经常反问自己:“别人羡慕质检员的工作,我却不满意。这样混下去行吗?”反复思量,终于有了结论:“辞去工作,制造插座,卖给公司。主任说不行,那是他没有眼光!”父亲的话也响在耳畔:“继续做学徒,将来要以商立身。”跟夫人商量,也表示赞同。

“好,辞职,就这么办!制造插座,还有其他电器。万一失败,就再回到公司,做一个终身忠实的好员工!”松下兴奋起来,一心想着插座与辞职,不再考虑病情,病竟然好了。

没考虑任何后果,松下于1917年6月15日递交了辞呈。6月30日,带着深深怀念,他离开了电灯公司。

开始创业

松下找到先前的同事林某,林某痛快地答应了。另一个同事森田听到消息,也积极响应。还有一位,是松下的妻弟,叫井植岁男,刚高小毕业,也来加入(1970年,他脱离松下,创办三洋电机公司)。

开始制作时,他才发现,创业的准备工作压根没有做好。生产方面,材料在哪里买,买多少,买回来又怎么制造,尤其是主体合成物的主要成分与制法,在当时更是企业机密,这些东西他都不知道。松下在自传里说:“来参与这个事业的两个人,可以说鲁莽;而请他们来参加的我,更是鲁莽。”销售方面,到哪里去卖,他们也一无所知,既不认识批发商,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价。资金方面,七年的退职慰劳金33.2元,退休准备金42元,积蓄20元,合起来95.2元。做一个模子或买一台机器,也得100元。那点钱,哪里够用呢!

沉浸在创业兴奋之中的松下,并没有觉察到失败的阴影。不熟不做,按那样的创业守则,他们是不应该马上行动的。

但是,几个年轻人都不那么想。为了梦想,他们热情洋溢,发奋工作。从研究主体合成物的制造方法人手,同时调查原料价格,松下自己动手做一切,连简单的铁器也自己做。他住的大小两间平房,大间改做车间,就没有地方睡觉,只好把小间改做寝室,一切都乱糟糟的。100元资金,无论如何是不够的,就向朋友借。主体合成物还是不知道怎么制造,捡回废品研究,埋头反复做试验,都不成功。后来请教另一位朋友,才找到诀窍。经过三个半月,1917年10月中旬,终于做出成品。

年轻人的创业精神是可贵的,但希望却渺茫。

既不认识批发商,也不知道怎么定价,就让森田去电器行,让他们看看样品,听听再说。结果让人心凉:“很困难,实在很吃力。一家电器行看都不看,另一家把样品拿在手里,却接二连三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做电器的?’‘除了插座,还有什么东西?’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还有一家店员说:‘你们是新开的厂吧?这样的插座,能不能卖,不好说,我们也不好订货。’还有一家说:‘我们这里恐怕卖不动。如果你们有电器用具,倒可以试试。”’

森田跑遍了整个大阪,整整10天,才卖掉100个,收回不足lO元钱。综合结论是,那样的插座,卖不动。处女创造就这么失败了,森田去别处上班,林某回原先的单位,只有松下留下来。

尽管吃饭都成问题,松下却不愿意半途而废,对新型插座也无停止的意念,这就是创业者的独特的直觉和信念。眼前的困境却无法解决,家里靠典当衣物才能过活,差点就山穷水尽了。1972年,仓库找到一些旧文件,其中有当年典当衣物的账本,上面清楚记载,1917年4月到1918年8月,松下家典当的衣物首饰有十几次。

松下的感觉如何呢?惶惑不安。他经常问自己:“这个样子,能够成:功吗?”他在绝望的边缘徘徊。但是,他不想放弃,仍然潜心于合成物制法的研究,其他事务均弃置不顾。那样的热情,那样的执迷不悟,的确是一般常识:不能理解的。那样的精神,那样的坚忍,是普通人难以做到的

生意是守出来的。进入12月,意外的转机出现了。

森田上班后,仍然兼职推销插座。某天,偶然拜访一家电器行,老板对他们的新型插座很感兴趣,也特意去参观了松下的家庭作坊。几天后,他通知松下:需要1000个电风扇底座。底座本来用陶瓷生产,易破损,他想改用绝缘合成物试试,也就是插座的主体材料。他跟松下说:“时间很紧。效果好的话,每年两三万个是可能的。”

那笔业务再合适不过了,底座材料不用铁,只需合成物,极省资金,也不需要多的器具。一连七天,松下像苍蝇一样叮在模具厂;模具造出来了,就连夜赶制样品。对方看了说:“行,请马上做。如果好,至少还要赶做四五千个。”

松下与妻子、妻弟,一家三口,立刻行动。说是制作,其实设备很简陋,只需压型机与煮锅。压型的活都由松下与妻子承担,妻弟仅15岁,还是个孩子,就负责磨亮与其他杂务。尽管遇到一点技术障碍,松下也灵活解决了。一天完成100个,到12月末,1000个成品顺利交清,收到160元现金,扣除成本,毛利是80元。那是白手创业赚到的第一笔钱,所以印象深刻。那样的生意,不需资金,只要材料,松下真希望能继续。果然,对方又订了2000个底座。

困境终于打开。底座生意顺利持续下来,松下喘了一口气。

他仍然在研究插座,真是奇怪;也正因此,才有将来的成就。搬迁新址以后,加工底座的同时,他推出一款改良插头,有创意,又便宜,果然畅销。整整10个月,苦尽甘来。松下电器的名声,第一次进入电器界。松下电器器具制造厂也正式挂牌,开业日期是1918年3月7日。后来,那一天被定为松下事业的纪念日。

松下幸之助的成功,是得偶然之力吗?是好运气吗?创业守则中有一条:生意是守出来的。处女创失败后,如果他选择放弃,就得不到底座订单了。订单没有从天而降,是他与森田继续努力的结果。不轻易放弃,是难能可贵的;但一味执迷,又会陷入死胡同;其间的分寸,确实难以把握。韩愈日,圣人之所以圣,愚人之所以愚,其皆出于此乎?!

那分寸,真的不能把握吗?创业守则中还有一条:确认前提的真实性,即要深刻考察外部市场环境,看生存的空间有没有,有多大。这是成败的分水岭,也是坚持与放弃的前提。对市场环境与生存空间,松下幸之助并没有确然的认识。但是,在离开自行车店转行到电灯公司时,他已嗅到电气事业的味道,更有七年电灯公司经验。他是无意识中,在一种直觉状态下,步人电气事业的。第一次世界大战(1914年~1918年)前后,以化学工业为中心,西方的电力技术与电气事业突飞猛进,电动机取代蒸汽机,电灯、电扇、电话、电视等渐次开发,电器行业急速发展,一直持续到1970年代,整整50年的黄金时期。那就是松下飞速成长的外部环境。

若选择自行车行,前景如何呢?应该可以赚到一笔财富,以他的灵性与坚忍,成为富翁绝对没有问题。但是,惟有转战到有大发展的行业,才能赢得“松下”的名声。如果选择火盆店,前程就不必论了。

李嘉诚精通塑胶带业务,财富项目仍然是塑料制品。但他精通的是市场销售,对生产与经营却还陌生,缺乏加工型企业的经验,那是他失败的一个原因(当然还有其他原因)。松下幸之助擅长电灯电线安装,插座是天天接触到的东西,也很熟悉,并能进行改良。但是对技术生产和市场却不懂,合成物的成分、如何制定价格,如何进行销售,他都不大明白,都会影响到创业结果。他们的财富项目跟手头精通的工作并不相同,但密切相联,属同一产业的上下游行业,比起一点都不懂来,显然强多了:他们的失败率只有22.2%,不懂行、草率创业的失败率却高达57.4%。

仍然失败,原因是他们在用一只脚走路,很容易摔倒。他们了解那个行业,却不是非常精通,更缺乏全面经营一个企业的经验,因此有风险。李嘉诚在经营上出问题,松下幸之助似乎什么都不懂,犯了一相情愿的错误,自认为改良插座很好。尽管行事莽撞,却没有轻易放弃,由于对行业趋判断正确,一旦掌握诀窍,就站稳了脚跟。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只有在自己的企业里,或者完全独当一面的工作职位,才能获得独自决策(独自承担所有风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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