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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夜暗沉,百盏莲花宫灯一时大放光明,照彻香国皇宫,处处流光溢彩,金碧辉煌。

香国皇帝香云泽高居首席,他已年近半百,一身明黄帝服,文儒之气中隐含疲惫之态。此时放松心情观看两个女儿表演节目。

皇后紫冰芙陪伴在侧,含笑面对众人,风韵犹存,显得端庄高贵。宽大的深紫衣袍挡住她饮酒的唇,她温情的眼光正关注嫡出爱女香流云。

帝后周围宫女环立,有的撑着八宝琉璃扇,有的挑着红翘薄纱宫灯,眉目如画,光彩迷人。

一张秦筝横置身前,木质暗雅古朴,筝身三尺长。

弹筝女子淡黄华服,彩绣栩栩如生的蝴蝶花草。墨黑飞髻,金钗细插,明珠摇曳。说不出的贵气逼人,美颜如玉。她妩媚端庄稳坐筝畔,伸出芊芊玉指,根根晶莹洁白。先轻拢慢弄,抑扬顿挫,继而急促奔腾,强劲急昂,大气磅礴。

香皇不禁连连点头,舒心地对身边的皇后笑道:“流云弹筝,又长进了!”

名满天下的香国大公主香流云,明艳高贵如百花之王牡丹,那一身傲视群芳之势不容人半点忽视。

一曲桃花流水,乐声清泠响于耳畔,她敛目抬腕,轻舒云手,合拢手中桃花扇,徐徐移开,露出含笑素颜。柳腰盈盈,行云流水间,渐次疯狂旋转,曳地裙摆绽放,好似嫦娥下凡,寂寞轮回,好似风中花,暗香浮动。筝声流畅,唱不完,舞不完,心如止水,心中的九曲情殇都以道尽。噶然而止,一室寂静。

半晌之后,掌声如潮水,奔涌而来,将她们姐妹包围。两姊妹的筝舞历来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十足,每次落幕都令观众情绪高涨,如痴如醉。她们含笑走到珠帘后,任由他人追随她两的背影。

“流云姐姐,流月姐姐,太棒了!”白嫩肥胖的小手使劲拍,圆圆的苹果脸上忽闪忽闪黑亮的大眼睛,红润的小嘴不停的激动欢呼,身畔端坐的华妃侧过头,对跟她长得相像的六公主含笑叮嘱:“流水,又忘了规矩,当心你父皇责骂你!”六公主仍是不依:“母妃,两位姐姐真的很棒呢,流水没有说错啊!”

一身鹅黄稠衣绣团花,让女儿显得更加娇美可人。

福泰的华妃好笑的摇摇头,跟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无法较真。

丝竹管乐声,声声入耳。皇妹们一个个都依次坐在自己母妃身畔,十五岁的太子香苻坚坐在左首,优雅地品酒,偶一抬头端见眼光散漫流丽。下首一溜皇家子嗣。像许多次皇室家宴一样。大家有礼又疏离。

“哈哈哈哈。”父皇开心大笑,吹散多日的阴云,“皇后,我们的女儿,浓妆淡抹总相宜,天下无人能及,怪不得那么多诸侯国主王子王孙前来求亲,孤应接不暇,真是烦恼许久,觉得答应谁都不好。今日夏皇舞阳,雪皇羽翼联袂前来我香国,孤看二君龙章凤质,人物俊秀,孤总算决定下来,再不用烦恼了。”

皇后紫冰芙笑睇香皇,心头迅速开始盘算。香国历来国小民弱,然而山川秀丽养人,盛产水嫩嫩的美女。和亲是历代公主的使命,公主们一生都尽心尽力帮助香国长存。想那夏国兵强马壮,实力雄厚,夏舞阳一代霸主,爱女流云嫁给他,百利而无一害。雪国地小寒冷,就便宜死鬼梅妃的女儿前去吧。

“皇上,臣妾听说雪皇性情温柔,为人谦和,流月温顺,二人可称佳偶天成。夏皇刚烈,脾气尚可,流云大气,二人也是良配。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后,你这一说,倒解决了孤的难题,手心手背都是肉,孤希望自己的女儿们都幸福如意,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取舍。皇后说得有理,流云配夏皇,流月配雪皇,两两和美,就这么决定吧。”

她们的命运就在父皇母后的安排算计下一锤定音。许多人的命运也因此发生改变。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不知道父皇母后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笑语晏晏,歌舞升平中轻松摆谈就定下儿女终身大事。

香流月心绪低落,那个霸气天成魅惑众生的红衣男子就要成为她的姐夫,她想喊出她的不愿,但她知道她微弱的声音无人愿听。她怏怏走出宫室,在一盏盏璀璨宫灯中穿梭,画壁留下她长长的孤独身影。

母妃,我知道你会为我悲哀,你是不是也在天上默默凝视着我?那个叫梅清宁的女子,她的母妃曾经宠冠后宫,却在生她时不幸难产去世,她的一切便留在一个伤感男人记忆的烟尘里。从此皇后紫冰芙把持后宫。她在这个华丽的皇宫活得孤独。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无法安眠,她一直梦想离开这孤寂的宫殿,重新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园,那里充满男人女人孩子的欢笑、欢快的音乐、轻松的歌舞、芬芳的花朵。哎!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第二日薄暮时分,她冲出皇宫,只想一个人去百花谷,伤心也不要别人看到,也不让别人知道。她一把抱住那株千年桃花树,将身躯紧紧贴近它,桃木的芬芳让人心安,漫天流霞笼罩着她,暮色中的桃花依然娇艳灼灼。那抹心伤开始沉淀,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她不想难过太久。

一只男子的大手缓缓抬起她的脸颊,透过朦胧泪眼,凝视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有点陌生有点熟悉。

“流云公主?”她垂下眼帘,不愿回答。

他轻轻摩挲她的面容,描绘她的唇瓣。她微微偏转头去。一声轻笑出于他口,他牵起她的手,她想挣开,他用力握紧,然后大步朝湖边走去,她挣不开,只好木然跟着他。

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可不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永不停下?

他们并肩坐在潭边巨石上,抱膝观看流星朗月,相对默默无语。那巨石历经沧海桑田,日月变幻,足有几千吨重,倾斜着尾部直沉没入湖底,周围湖水暗沉寒凉。夏舞阳,他不知她的心在流泪,以为她盈盈泪波,似桃花凝露,美到极致。可是她,哪怕时间短暂,哪怕沧海桑田,只想陪在这个温暖的男子身边。

四周虫声如织,花香弥漫,夜深寒潭冷风拂来,她不禁瑟缩抱住细瘦肩头,他悄悄伸臂揽住她的腰,她轻轻一颤便怯怯靠在他胸前。他拿起一只碧玉箫悠悠吹奏,啸声清丽,娓娓诉说缠绵意,不由人沉沉睡去。醒来之时,他已搂她在怀,热烘烘的温度包围她全身,只听见他急速的心跳,她的脸孔阵阵发烧。但见一天清辉,一池清风,满山桃花沁香,偌大天地他们相依在一起。此情此景,这一生,总是常常想起,从不后悔。

他们在看风景,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的风景,她没有想到皇姐香流云站在远处齐人高的百草丛中,震惊地望住她们,银牙咬碎,怒火万丈,偏偏不愿离去。寒风凛冽,独立中宵,幽人如花悄然憔悴。接到鸣山口信,她急急赶到百花谷,以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颗心娇羞难耐,只想看看心中的良人。不料咫尺天涯,烦恼顿生。她个性骄傲,她不许轻易认输,她怎么会认输?

有一种鸟叫天灵鸟,它喜欢用清脆的嗓音每天鸣叫,让众人沉醉聆听,它喜欢保持一颗骄傲的心,站在高枝上俯瞰众人。如果哪天它误入笼中,只需要一天,它就会不吃不喝死掉。

误入笼中,何去何从,该怎么解脱?难道就只有死去一条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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