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也不想多说了，因为我根本就说不明白的，我就对您二老直说了吧。”殳遨说到这里，看见二老都面含微笑地看着他，他反而有些自信了。“其实我是见着了你们二老，才感受到了许多生活的美好，才看见了我的真正希望，给我的未来增添了新的活力。我真地竭力反对一些麻木人的说法和做法，人本就应该向着善向着美而去活的，人本应该活得明朗无遮的，活得阳光灿烂的，人要是总活在阴阴晦晦、东躲西藏、东倒西撞之中，那会有多累多没意思呵！所以说，人活着就要多行善事，多给自己甚至别人以憧憬，多给别人想象空间，若能这样，这世界会是有多美好啊！这样既能让别人活好，又是给自己行方便，更是让作为人的人活得有价值，所以人还是不能生活在不明朗之中，要坚决抉择出适合自己的东西、适乎人类自身的东西，这样，作为亿万人类的一分子，能与众人一样戮力同心，将人类带向更加文明的层次，给后世留下美好的希望，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所以你到我们这里，你在我们这里，就这样地卖力做活，不计报酬？所以我说，你应该是有高追求的人呢。”潘德明既疑惑但更肯定地说。
“你应该让你的灵魂闪光，哦，说得通俗一点或者低格调一点就是，你应该做许多人的精神的导游，这吻合你这小伙子的性情。哎，小伙子，你为什么不去从事人类的阳光职业？如果每个人都能如你一样，那‘圣灵’就根本不会消失的呐。”殷慧妮接老伴的话说。
“其实你的话中不免夸赞我们之词，但我一直认为，有些人在三种状态下会是善的，一是婴儿期，二是发生人生特大波折期，三就是老年期。如果这三种状态下，人就是不善还是不善，那说明已是无药可救的人了，这样的人迟早会坐冷板凳的。虽然我们没有不善过，但想变不善已没有意义，在这个时候，人是会特别的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应该说的就是这个理啊。”潘德明老人说得还是有些激动。
“你就一辈子死认那个理，不放过一个机会把它抖漏一下，你不知把你的那个死鱼干子翻晒了多少遍了，真是羞煞死了人啦。”潘德明虽听老伴说他，但还是如以往一样不敢太过分地对她瞪眼。
“伯父说的有一定道理。”
“那么，年轻人，我要说，我是没看过什么大经大著的，但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圣人之道，中庸之道’，按我的理解应该是，圣人都是中间派，而我们又都反对两面派、墙头草的人，这要作何理解？这是其一。其二是，我到现在也不甚知晓，属于中庸的人，他们对于好与坏、善与恶到底是怎样个界定法？又是怎样个对待法呢？难道说，‘圣灵”消失是说明现在都不中庸、不中间了吗？那是要偏向哪一面呢？”殷慧妮老人问得头头是道，令殳遨惊讶万分，不管如何，他定没想到象这样的老人还会问出这样深、这样不合年龄的问题。
“我都向你解释一辈子了，你还不是那样固执？！真是的。而且，谁跟你说过‘圣灵’已经消失掉的？应该说是在一部分人的心目中消失了呢。”潘德明老人也不屑一顾地说。
“这我也不能给您说通，可能真正的中庸之人，根本不是我们所理解的属‘两面派’、‘墙头草’类的人呢。但按我的理解，中庸之人也是身怀激情的人，而不是麻木不仁的人，其实他们非常渴求和平，否则他为什么不偏向恶的一面来对付善呢？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还会从中捞取一点利益的。现在人重新提出的‘既贵己又兼爱’不是挺好的吗？这种哲学思想我倒挺赞同的。我们姓‘社’，在世界往多极化发展的趋势下，我们提出的‘求同存异’应该永远吻合现实，因为只要有人类存在，就不会有实在的和平，人要生存，人要发展，总会有矛盾产生，怎么解决呢？无法根本解决，各有各的利，各为各的利，如果各为各的利就永远撕杀，那人类终就真会自生自灭，既然不可能永远战争，那么只有‘求同存异’一条路可走呀。当然，我可严重声明，这根本不是中庸的道理能够解释得了的。”
潘德明老人边听边拍巴掌，拍完了巴掌，说：“太精彩了，小伙子，你现在就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和见解，了不起，继续继续，你的人生一定会大放光彩的，你就耐心地等着吧。”顿了片刻，又说：“原来我一直认为，深层次的是非是一笔糊涂帐，是非之辩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结果，判起来会是十分辛苦和痛苦的事情。哎，今天经你这样一说，倒令我有茅塞顿开的感觉。看来，小殳你出来不是真正想做体力劳动活的，你是有目的而出来的，真是这样的吗？”
“总的来说，您是说对了。但我就是不想活在那种不实的幻想之中，我甚至很厌恶那种虚无飘渺的生活状态，我要的是实在的东西，包括精神的饱满，体力的耗磨，其实也是为了达到精神的充实，这对我很重要，以至于缺而不可。”
“看来，给有些类人呈现‘圣灵’真是后继有人了，小伙子，你这个坚定信念可千万要坚持住。我今天可算是有了个了不起的发现，发现了现在年轻人中还有如我们老一辈人那样执着的精神！”潘德明老人似乎更加肯定了他对殳遨的想法，于是激动地说着，令老伴白了他一眼，然后问：
“对于体力上的可以很容易地做到，但精神上的呢，你将如何去实现呢？”
“我自然想到的是想把万丈倾射的火花，用作为人类进步和文明标志的符号——文字，把它给记录下来，以飨后人，当然这种不谦虚的说法，可能会让自己变形的，我倒少为提起。”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所以你走出来了，要使自己体乏而获得灵性的东西，嗯，这我倒赞成，的确是强于那些闭门造车者的。”“但我又觉得，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态，人有其口声，人不都是高思想而文雅的人，常虚构些生活的情感戏以乐乐一群人也未尝不可的。”
“老头子这后半段话，我倒乐意接受，就是文人雅人也不全在任何时候都爱欣赏文戏雅戏正统戏，人必定是人，人如果老沉浸在整盘剧的说教中，那不活得很累吗？就光不说人的口味不同了。可话又说回来了，我还是反对那些无聊的戏本，真希望他们能多写些有欣赏价值的东西来。”殷慧妮老人的话，让潘德明老人在心里乐了好一阵子，因为他从未得到过老伴的一句赞同的话，平时一直都是白眼待他，不管他说什么。而现在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他获得了惊喜。
“但希望在我们活着的时候，能听到小殳你为沉闷的当代人所叩响的美妙心音。我相信，凭着你热爱美、向往美、追求美的本能和天性中的灵性，从具体的生活和劳动中取材，形诸于笔端，就一定能够实现你的愿望和梦想。”潘德明老人说得有些感慨，这更让殳遨惊讶，想：他这次出来算是出来对了，不管如何，他在体力上消耗的感觉找到了；他还遇上了这二位与自己有相同心音的老人，与他们一起谈心，他感觉愉快极了。
“在我想来，我只有精力充沛并有感而发，才会愿意去意著笔端，倾泻而下；而要想精力充沛，最重要的就是亲身参与劳动，只有这样，也才能富含充沛的情感；在富含情感又有理性的基础上，人才会是真人、善人，不是真人、善人，又哪会有爱人的一颗心？没有爱人之心，又哪会能作如此等事？这可能就是我要出来做事的根由吧。”
两位老人被说乐了，原来他们留住的不是一个聋子、哑巴，还是一个非常有智慧有头脑的年轻人，不管是视角、听觉还是感觉上，都非同一般，所以，他们真想认殳遨为干亲。在殷慧妮老人的示意下，潘德明老人顿了一会儿，对殳遨说：“不过，要说我最敬佩小殳的，就数小殳是在用实在的言和行对抗着社会中的许多不良倾向呢，这太让我欣赏了。小殳啊，我们当初真是让你笑话了，把你当成了那样的人，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殳遨听到这样的话头，以为他们要叫他离开这里，有些吃惊地看着二老，嘴上说：“哎哟，您老人家可太宽看我了，不过，没事的，我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您二老可放心好了。而且，那样的人可都是慧知慧觉的善良人呢，说起来不怕二老笑话，我可乐意做的。”
“其实呀，我们真就是缺少帮手的，要不是你来，我们老两口真是挺辛苦的。”潘德明老人的话和表情让殳遨打发走了刚才的想法。可殷慧妮老人觉着老伴吞吞吐吐不能明说，感到很不痛快，于是干脆接话说：“其实呀，我们都年纪大了，没有年轻人相伴，我们怪感寂寞的，你能留下来满足我们老年人在精神上所需要的东西吗？”
殳遨顿时面露难色起来，他知道他不可能老呆在这里的，他总是要走的，这是他老早就有的想法和决定，也是不能被改变的事情。“嗯——，”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对不起，非常抱歉，我的情况你们二老也应该知道了大概的，所以我不会留在这里的，希望您二老能谅解我这个年轻人一回的不敬。”俄顷，殳遨又急忙说：“其实，您二老真是可以上上老年大学的，多参加参加户外活动真地就会不感寂寞的。”说完又后悔，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他们是什么人，而自己又是什么人了。
“没什么，你有你的想法，你要实现你的人生理想和价值，你没有错，你是对的，而且‘天道酬勤’，我们都坚信厚德载物的道理，也相信你会获得成功的；而这也不过是我们的一个一时之想而已，只是一个愿与你探讨的想法罢了，你不必感到负疚，你不欠我们什么，你什么时候都可以走的，到时候我们还会去送你。至于上老年大学，这是件挺好的事情，只不过我们已说过，其实我们并不怎么乐意，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我们的意愿真地与别人不一样罢了。”潘德明老人的这么多话，倒令老伴有些不乐意起来，觉得他话特多，对他看了片刻后，说：“但你留在我们这儿，也不影响你人生价值的实现呀？！你何不考虑考虑而就一口否决呢？”
殳遨更为难抉起来，忽而灵动地说：“哎，对了，二位老人家，我倒有个人要给你们介绍，就不知你们有何想法。”
“谁？快说。”潘德明还是显快。但他的老伴观殳遨如此模样，知是没有办法挽留，然又听说有别人介绍给他们，顿时也来了兴趣，即说：“对，快说是谁。”
“这人说起来，恐怕你们不乐意。”
“快说吧，我们无所谓，只要不是反而给我们带来负累就可以了。”“对，就是这样。”
“那倒不会。不过，这人现在不在你们这个城市里，我来的时候，他还在我们那里。”
“那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有多大年岁？现在在干什么？”潘德明急得一连口问了这么多，似查户一样。
“是个才十多岁的小男孩。”
“那他的父母呢？”“对，他的父母不在吗？”
“他有父母，只不过他不愿意接受他的父母，因为他的父母总是骂他逼他去学习，可大人自己又天天打麻将影响他学习，于是他从家里就跑了出来，已在外有些时日了。”
“那他在外都做些什么呀？”
“难说难听，他出来的情况我是听说来的，但他出来后做起了叫花子，现在还在到处流浪，和一个老人一起流浪，这倒是真真切切的。”
两位老人先是非常惊讶地相视了一下，然后又即刻不约而同地舒心地笑了起来，殷慧妮老人说：“那好哇，管他干什么呢，只要不干见不得人的事就行。你什么时候能介绍他过来？”
“这我倒不太清楚，首先我不知要在外寻游有多久，可能我离开你们这儿也不会立即回去的，还是要到别处去，去找找我所需要的更多东西呢；还有，即使我立即回去跟他说，他也未必就很快同意的。说起来，这小孩倒挺怪，既不爱闻书香，不爱做书虫，但也不爱过舒适的日子，真是少有的奇怪。”
“还真是新奇。嗯——，那好吧，以后再说吧，就只能这样了。”潘德明老人有点懈气。还是老伴紧追不放，灵机一动，说：“你不能打个电话给你家里人或你熟悉的人，请他们帮忙找找看嘛，说不定就能凑巧的，而且也趁便打个招呼嘛。”
殳遨也被这两位老人感动了，并觉得殷慧妮老人的话说得对。“对，还是伯母说得对，可以先试试看的。”
“那就这样吧，今晚就到这里吧，打电话的事，不急，可以明天再说，你累了，困了吧？睡吧，今晚睡个好觉。”
“晚安，伯父伯母。”
“明天见。”
潘德明老人与老伴一起说了“明天见”的告别语，但立即又把随手拉上的门推开，伸进头问殳遨：“哎，小伙子，我问你，你是在往寻找‘圣灵’的路上走着，那么你的心灯是亮着的吗？这可是千万要得的，万万不可熄了心灯呀，否则就是盲目的，是不对的。没有亮光怎能看见路呢？好，小伙子，你睡吧，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休息，明天见。”说完又把门随手拉上。
殳遨对今晚的事情，整夜都没能入睡，他翻来覆去不能忘怀这两位老人的谈话。“对啊，潘德明老人最后问我，我让我的心灯亮着了吗？我怎么就没在意这么仔细呢？难道我这不是盲目或麻木吗？怪不得总是得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啊，原来还有这样的情形在影响着我！”殳遨想到这里，天已蒙蒙亮了，他不想再想了，逼着自己数一二三四后睡了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