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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王朝

大显小学,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学。大显小学的老师,一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师群体。两个普通却风云际会般孕育出不普通——王朝。

说到王朝,后勤伙房李老师,这个关键人物是怎么也撇不开的。李老师,五十多岁,个子不高,像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时光像一把剃头刀剃光了他顶上的头发,只留下边上的一圈硬茬。他的工资已然不低,生活却停留在六、七十年代。小柳,小木有点疑惑,“这么老了,也该享受生活了,怎么这样?”面对二人的疑问,张老师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李老师有个读博士的儿子,一个待嫁的女儿,可悲的是还有个疯掉的老婆。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子,老人省吃俭用到了严贡生、葛朗台的地步。以前,喜欢吃肉,如今戒了有十多年了。每次,男老师们喝酒,小柳要给他夹块肉时,老李都是凄然一笑推辞下来,他甚至连荤也不敢沾。

小木与老李、老张交往时间长了,才知道这不是个打开窗户说亮话的地儿。很多时候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可能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开始,小木没有把老李的话当回事,学校怎么可能这样?某次,在宿舍。小木、小柳在聊到尚校长某些弊端时,声音略显高亢。隔壁孙老师蹑手蹑脚推门进来为二人指点迷津。她说,在大显小学,不敢说校长的坏话,你们难道没见,咱学校有多少人是校长的亲戚?小木一寻思,不错,校长的亲戚果是不少。校长三叔、三婶、四姨、四姨夫、他爸、他妈、他老婆。脱口而出,“我靠,这不家天下么!”孙老师竖起食指在嘴边一伸,示意小木不要这般激动,防着隔墙有耳。孙老师走后,二人仍是将信将疑。

直到那次,老李悄悄弄了个下酒菜端过来。刚要关门打帘子,校长他妈快步走过来,伸进头来关切的问,“老师们,又喝酒呀?”从语气上听得出来,她对老师们喝酒的行为很是反感。

“小柳,小木,你们不明白我们在后勤,日子不好过。出出入入竟成了他们重点监视的对象。”小木知道,监视他们的是校长老婆和校长他妈。

每次,老李想喝酒总得等到御膳房没有闲杂人后,方才安心的炒个豆腐兴致勃勃地端过来。准备好餐具后却一脸愤怒的说,“反正,你吃了说你吃,你没吃也说你吃,还不如吃了。”小柳、小木点头称是。

“天天硬骂死呀,吃他点,喝他点,怎么了,不应该么?”

“应该,应该!”小柳回应着,“你御厨还没有这点特权吗?”

“就是么!”老李喝一口白酒,夹一株咸菜津津有味地吃着。

小木见他吃咸菜也津津有味,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可怜。可怜的同时又肃然起敬。他觉得老李是开心的,因为他有个好儿子,一个正读博士的儿子。

御膳房一共四人,李老师是御厨,至于校长婶子,大家没给封号,尽管是皇亲。御膳房仅四人,风波确是接二连三。原因无非是些蝇头小利,今天谁拿了一袋奶,昨天谁多拿了一颗鸡蛋,前天谁往家搬了一苗白菜。

至此,被老师们公认的封号有校长——皇帝,校长老婆——皇后,李老师——御厨。事情没有就此结束。

办公室,炉火正旺。

小木对面的尚老师打开话匣子,“瞧,太上皇过来了!”

众人向窗外一张,见校长他爹担着一担残渣碎屑晃晃悠悠的正走过来。

小木不禁一笑,“有太后么?”

尚老师诡秘一笑,“有,尚玉他妈,还有大总管呢!”

“谁?”众人异口同声。

“张祥!(后勤张老师)”

“哈哈……”

一阵欢笑后,办公室沉默的分子再也不复存在,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

“哎,尚老师你说尚小鱼该是?”小高大睁着眼问尚老师。

“太子,还用问。”尚老师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那么,还有公主,王爷呢?”小木搜寻出两个。校长既是皇帝,他闺女就是公主,而尚老师是校长堂弟,不是王爷是什么?

老师们说的有趣,不知是谁,话锋一转,焦点落在小柳身上,小柳在大显小学分管众多事宜。其他人都有封号了,他再没有就对不起世人了。

“太傅,太子太傅!”小木霍地喊出。

小柳仰头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是太傅,小高呢?”

“太师!”又是小木喊出来。

小高嘻嘻一笑,“我这官也大呢么。”

“是啊,是啊,一品大员。”尚老师接过话头,“比我阔气多了,我是有位无实,不像你和小柳,太子都掌握在你俩手中。”

此后,一段时间,柳太傅、高太师在大显王朝传播开来。

有些东西不必刻意修饰就能根深蒂固植在人们心中,有些东西却只是昙花一现。比如,柳太傅,高太师,火了一阵子后消失于无形。老师们开玩笑时,也用他现在的职务——政教主任。小高还是小高。唯一不变的是那帮嫡亲皇族。

本学期,太后执掌门房,一切进进出出的人物没有一个可以逃过她的眼睛。她还兼任监察御史,时不时到御膳房溜一圈,看看是否有盗窃行为,以便上告皇上。

监察御史还有一名,便是老李提到的皇后。皇后这几年要抚养小公主,没有分担教学任务。不过他的权力不减当年,土豆多少钱买的,厨房还有几棵白菜,皇后一清二楚。她有个嗜好——打麻将。一玩开,不打上七、八圈哪行?尽管好几年了,打麻将的水平依然不高,一次输上个四、五千是家常便饭。人嘛,总得有个事干,至于是有益还是无益姑且不论。一定程度上,皇后的这种嗜好与皇帝的喝酒有的一拼,二人可说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大显王朝有个现象不得不说。每个学期总有人来,有人去。固定不变的是正式教师。小柳、小木已经送走两批代课老师了。

这学期来了个小姑娘,据说是皇后说进来的。皇后介绍来的,是不是与皇后有点亲戚?

二人猜得不错,确实有,还不远,是皇后的表妹。开学时就来了,走路精干,乌黑的秀发好似瀑布般飘洒下来。

“即是皇后的表妹,那就是郡主了?”小柳征求小木的意见。

“不错不错,是这个理!”

郡主的真名逐渐被淡忘。年轻老师一致称她郡主。郡主搬进女教师宿舍,宿舍原有成员是四个特岗老师。小柳、小木经常过去串门。其中最能激发他们兴趣的是皇帝的那茬子趣事。二人直言不讳的时候,小吕敏锐的眼光向俩人扫来,又向郡主射去。

小柳会意,郡主在这儿,他们怎能说皇帝的不是。一段时间,二人与女教师们聊天时总不提及皇帝。

有些东西想憋是憋不住的就像屁。关于校长皇帝的话题宛似一朵莲花又在女教师宿舍绽放,甚至绽放得更猛烈,更鲜艳。郡主不再是他们忌讳的对象了。

王朝自然有三六九等,皇帝对御膳房的老师如六月天的天气,时阴时晴。顿不顿,破口大骂。对朝堂老师虽不像御膳房诸人,也有着明显的不同。资格老的,即是违规,亦不过是轻描谈写,旁敲侧击一下。年轻人又是一种态度。对他们又是因人而异。对待直诫犯颜的,无可奈何,马马虎虎,对那些疲软的,却是按住葫芦抠籽儿。明明是同样的犯错,同样的违规,为什么对有些人不闻不问,而对有些人却怒火交加,不依不挠又耿耿于怀?

起初,小木不明白,慢慢地拂去黑面纱,他认识到这不过是中国最古老的一个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稀泥。老太太吃柿子,捡软的捏。中国人啊?始终是软的欺硬的怕。

看似平静的王朝,内部却腐败不堪,矛盾重重。尽管皇帝一味的在朝会上强调,“我们是怎样的团结,怎样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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