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私到公，尽管捧上了铁饭碗，小柳的生活却急剧下滑。私立学校打工，月薪4500，考上特岗后月薪1900。小柳有些后悔，现在的他债台高筑，孩子奶粉钱都成问题。想想月薪4500的时候，孩子的奶粉是最贵的，平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从不含糊。
小柳悠悠叹口气，“要是我媳妇考上特岗，我还在私立学校打工。现在，车早买上了，像校长那种面包车白给也不稀罕。”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争这块鸡肋？”
“鸡肋？”
“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三国演义》里杨修说的名言。”
“确实再合适不过。这份工作就是鸡肋。私立学校打工，工资虽高，但不长久。考个公立的不就图个稳定，老了有保障么？”
人心始终是不满足的，有了工作想有房，有了房想有媳妇，有了媳妇想有车。欲望本就是无底的黑洞，想要用物质的东西填满绝对不可能。他们从来不会回过头来看看，有多少人没有房，没有媳妇，没有车甚至食不果腹。他们不是一样的好好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么？
“你是不是应该满足。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对特岗情有独钟而不可得？你知不知道他们是多么羡慕特岗教师？”
小柳微微一笑，“也是。我有很多朋友就挺羡慕我的。‘看看你们旱涝保丰收。又过星期又放假，多清闲！’只不过，我要养家，挣1900确实少的可怜。”
小木似乎是个懂得满足的人。刚刚毕业挣1900的工资，不少了，就连在村务农的四哥都说，“不错了，咋也比我强！”人民教师，这份职业是小木喜欢的。小的时候看见老师在讲台上的架势，真叫威武。“什么时候自己也能登上讲台？”便自然而然的成了他儿时的一种理想。现在走上了儿时是向往的职业生涯，至于钱，他不想那么多。
古人讲，三十而立。小木真正意识到一个迫在眉睫的人生问题——成家。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他既没有房也没有对象。买房、娶媳妇都需要一样东西——钱。钱少了恐怕不行。一套最小平米的楼房没有30万下不来。小木计算过，无论他怎么节俭，一年下来算上绩效能存两万就不错了。多少年挣够30万？至少十五年。30万换一套楼，你的装修吧？再花5万。住进去怎么也得40万。40万对小木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买房得40万，再娶媳妇，小木想想都觉得恐怖。
逃避不是办法，迟早得面对。他现在终于意识到小柳的艰难。不错，他得创业，他得挣钱。
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体力活他们是干不了的，脑力活好像也没有合适的。想来想去，只能补课。柳、木二人合计了好长时间，计划的不错。一个学生收300，招30个，减去投资，那么他俩一个暑假能分4000。
小柳疑惑地问，“小木，你说咱能招上学生不？”
小木笑了，“我还不如你有经验，怎么知道能不能招上？不过好歹得试试。”
“嗯。”
“听说上面查的很紧。万一被查住，咱两这铁饭碗可就砸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其实这是小木最担心的事。
“那咱就不弄了？一个暑假在家闲着哇？我是不行，哪怕烤串，干体力活，反正我不能闲着。”
“弄，谁说不弄！你上学期不是在大显村弄了？”
“你不说我倒忘了。我们可以用别人的名义办”，小柳忽然跳起来，“这么多年，年年喊着不让办补课班。县城里的补习班也不见少了，你说是不是？”
“就是！”
本来想着在大显村办。生源是不用发愁，可惜的是找不到合作伙伴。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城里办。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赔上几个钱换点办班的经验。
“别人能办班，不让咱办，哪有这道理？咱找个偏僻的地方办。万一被抓，我就说，‘活不来，挣得太少！’他总不能逼良为娼吧。”小柳的话简直是在耍赖。
小木哈哈大笑，“真有你的！”
放假当天傍晚，柳、木二人在一条比较偏僻的街道上贴招生简章。贴一张，转头朝四周看看，深怕被人注意到。街头到街尾，一路贴下来，两人活脱脱的像才偷完东西要逃逸的贼。“想当年，私立学校办班哪这么干过。我试着过于的露梁。”小木深有同感。
他们在街上租了一间门面楼，整整打扫了一天才有点培训班的样子。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点。守在门口，等家长主动上门。简章上报名的截止时间是15号，招生的时间只有五天。这五天里，他们得招够至少20个学生，否则根本算不来帐。
正值初伏天，太阳像吃了兴奋剂，使出吃奶得劲儿向地球喷吐着高温。聪明的人，不聪明的人都不会选择上午出来逛街。柳、木二人的希望寄托在每天下午四点到八点的时间段。
第一天，房东的儿子报名。
第二天，第一天来的哥儿们一屁股坐进来介绍儿子的学习状况。他与柳、木二人谈得很融洽。于是另外一个学生名额敲定。
第三天，嗬，过来问的人真不少！有老太太，有饭店老板，有大嫂，有学生。问的不少确定要补的却没有。
小木碰到的两位老太太都十分健谈，“我等回去问问，看看他们补不？”然后，竟然在台阶上坐下来乘起凉来。口里滔滔不绝。自己的孙子或孙女怎样不好好学习啦。家里人拿孩子没办法啦。最后居然能扯到当今时事上，这个贪官落马，那个老总被查。小木心想，老人在家一定是不受人待见，没个说话的，否则也不会在个陌生人面前絮絮叨叨。
几位大嫂则是小柳接待的。“我们这是小班教学，您看只有二十套桌凳，招够了就不招了。俺们不等着赚多钱，今年主要是为了往出打牌子……”
“那么，你们现在招了几个了？”
“不少了已经，13个。我们招够了就开课。您的孩子如果要补，最好早些确定下来。”
小木不禁佩服小柳撒谎时的神定气闲，说的完全像是真的。
另一位大嫂很失笑，“你们俩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叫什么名字？”
柳、木二人苦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没碰上报名的，到碰上个查户口的，真搞笑！”
学生总还欣赏了一下贴在玻璃门上的作品，饭店老板只问了句就没下文了。
第四天，有人问招了多少个，回答是17个。他们再也懒得跟他们废话。就在二人无聊要玩手机的时候，一位大妈全神贯注的凝视着招生简章淡淡地说道，“每天就上午，还收300，这么贵！我们跟前的都是一整天。”
小柳解释说，“我们主要考虑到天气，下午太热，学生容易中暑。”
大妈不屑搭腔，扭头就走。
大妈刚走，一辆摩托车停在马路旁，远远地问，“你们是办班的哇？”
“是！”小木一面回应，一面快步走过来。
“一月多少钱？”
“中学350，小学300。15号正式开课。开设有语文、数学、英语、书法……”
那哥们儿突然打断小木直接来了句，“管饭不？”
小木一怔，喃喃道，“管饭？”再仔细瞧瞧那哥儿们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不管饭，谁补？”
小木冷冷地道，“那你找管饭的补课班去吧。”说吧，一转身走回培训班。柳、木二人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看来，是他们在大显小学见到的怪人怪事太少，完全有必要走出来见识见识怪中之怪。
第五天，家长们依旧在徘徊，没一个痛痛快快说要补的。
招生日期已过，他们招了两个学生。柳、木二人一咬牙，“妈的，再坚持明天一上午。”
15号，开课的日子。培训班里坐着两名学生。柳、木二人只有苦笑，确实没有办下去的可能了。
如果说不灰心丧气，那绝对是自己欺骗自己。整整计划了半个月，整整招了五天生，最后落得个草草收场的结局多少有些心不甘。小木发狠了，说了句灰太狼的话“我还会再回来的！”
小柳叹气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如果我们办成的话，说不定被查住。等着瞧吧！那些办起来的估计也好不了，省里确实派下人来了。”
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总能给人一点心理上的平衡。
他们不像一般人，做不成直接散伙，你回你的高老庄，我回我的流沙河。柳、木二人要总结创业失败的教训。两条：一、没有自己的学生少出来混；二、没有深入的市场调查少动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