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我盘着腿坐在离白凤两百多米远的地方。背对着他。
我不敢见他。
我没把墨鸦活着带过来，是我没用，是我还不够强；我没把姬无夜杀了，是我没用，是我还不够强；我没完成韩非的愿望，是我没用，是我还不够强。
寒风萧萧吹过，叶子在空中沙沙作响，如泣如诉，似是诉说着无边无际的哀伤。天上的星星不自量力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仿佛想替月亮照亮黑暗的天地。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弄玉？”红莲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
白凤侧过脸：“你，认识她？”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说到这里我觉得有些不对，红莲若是完全了解这个计划的全貌，她一定不会感到意外。或者说她在演戏？
“是你拍她去刺杀姬无夜？”我没有看到白凤的表情，因为我注意到了没有出面的另外两个人。
“姬无夜还活着，而她却已经死了。你觉得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红莲的表情孤高冷傲。
她抬起头看着站起来的白凤：“没错，她做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这是她的选择。”
白凤看着弄玉带着微笑沉沉睡去的脸庞，喃喃道：“可她对我说有解药，她为什么要骗我？”他的手我成了拳头。
我心里暗说小白凤当真有些傻，弄玉告诉他是为了让他有希望逃出去，如此浅显易懂，他竟没有发觉。
“她为什么要骗你，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红莲微微眯了眯眼。
“是你害死了她！”白凤转身，一个箭步到红莲面前，我只看到红莲的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师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死死掐住白凤的脖子。依旧是一头白发，几周没见，除了换了一身衣服更霸气了以外也没什么变化。
“姬无夜受了重伤，正在全城搜捕这个不听话的手下——还有这个不要命的刺客。”紫女扫了我一眼。
我摘下帽子扯下面罩，深吸一口气，方才发觉自己胸前的伤口貌似裂了，血已经浸湿了胸前的黑衣。
“害死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师哥松开手，看着在他脚前跪着的揉着脖子大喘气的白凤，冷冷说道。
“你······胡说······”
“因为你，还不够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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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姬无夜全城搜捕我和白凤，韩非府是回不去了，只好住在紫女的紫兰轩。由于只有一处旧伤复发，其他的地方一点儿伤口都没有，所以我就没去麻烦暮铃自己处理了。然后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争取让十里桃花的威力更上一层楼。毕竟这东西现在只能是自杀利器，根本起不到杀人的作用——或者说是除了自杀，百无一用。
于是我乱七八糟随便配药，大多都是什么无毒或毒性不大的东西放在一起相生相克从而产生剧毒。另说一点，我觉得一直用兔子来做实验有点残忍，毕竟破坏了生态系统的平衡，可我又抓不到小白鼠，只好继续残忍的用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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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哥哥，你在玩什么好玩儿的啊？”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来到另一个蹲在地上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小男孩旁边，笑得灿若桃花，“哥哥在用泥巴搭房子，是不是？”
“嗯！漂亮吗？”男孩笑了，天真烂漫。
我想我是在做梦了。不过这两个孩子让我有些好奇，所以便饶有兴味的接着看下去，就像看一场戏。
“漂亮！”女孩子的笑让我想起延年，不禁一阵心疼。
“我长大了以后，就要盖一座比这个要大很多漂亮很多的大房子！”小男孩越说越激动，拿手在空中比划着，“很漂亮很雄壮，就像天上的仙女住的房子一样！”我哑然失笑，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仙女，果真是小孩子。
“然后呢？”小女孩也一脸向往。
“然后我要娶阿染回家！”
接着，我的梦里两个小孩子消失了，继而是一个少年骑在马上，向另一个大约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告别。这个场景维持了大约只有四五秒，可我却看清了女孩脸上的泪光。
然后，我的梦里又出现了一个朦胧的人影，仿佛隔着重重雾气，看不清楚。那个人回头对我说：“我错将青梅竹马，当成一生一世的归家。等了几十年，才明白这不过儿时戏言，他终是弃了我，选了一世杀伐。到头来，枯灯残壁，空劳乏，空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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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和韩非暮铃作别，韩非让我好好练，说鬼谷的规矩你比我要清楚，不是死就是成为鬼谷子，你心里有数。暮铃除了嘱咐我一路小心可能会有危险自己不舒服不要硬撑着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以外，他沉吟些许时候，轻轻说——
有子一人，大约是三生有幸。
我想起晚上做的那个梦，不禁问韩非：“韩非，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不会等我？”
他果断回答：“那是当然。”
“那如果你离开了我，你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呃？怎么忽然想起这种问题······”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一挥手中的鞭子喝令。
“那是当然不会。”他摊手坦白。
十里长亭十里杨柳。
暮铃执意要送我一程，我看师哥早已先行一步，便也不好回绝。两人一个骑着玄虎一个骑着马，缓步行在小道上。相对无言。
“小礼。”暮铃忽然开口，我本来伸手向摘一朵小花儿下来的，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儿从玄虎上跌下来。
“啊？”我整整头发，冲他抱歉的笑笑。
“你觉得韩非怎么样？”
“很聪明胸怀天下的一个人啊······”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很温柔很会关心人照顾人，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我一脸无辜的看着暮铃，他听到我的前半句话，先是有些高兴然后又低下头去，我满腹疑惑的接着往下说，“知道什么啊？”
“······”暮铃先是愣住，然后一脸无语的把头别到一边，转过头来看着我，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我喜欢你。”
“ha？”暮铃你玩大冒险输了？
“我刚刚说，礼魂，暮铃我喜欢你。”他一字一顿无不郑重。
“？？！！”我几乎可以想象出我纠结的表情。OMG暮铃你家有那么多药你是不是吃错哪个了还是没吃？要不然就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对我的耳朵一定出了一些问题回去让师父帮我看看，耳朵坏了很麻烦的！
等等跑题了。
拜托啊暮铃你长得也不错温文尔雅谦谦君子还会治病收入不小而且不会产生婆媳纷争有车有房父母不详的，优势这么明显想嫁给你的女孩子那还能少？！喜欢谁不行一定要喜欢我？！喜欢就喜欢吧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你这么直接你打算让我在这里尴尬死是不是······
“我喜欢你，小礼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极为认真的一张脸，让我莫名其妙的不敢反驳不舍得拒绝。
“······这个······虽说你人不错······但是······那个······就是说······！！”我发现我怎么也理不清头绪，但人家好心好意我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好捂着额头低低的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那你觉得，江山和你，韩非会选择哪一个？”他苦笑，但似乎没有死心。
“江山。”好吧这证明了我的思维没有问题，这个问题实在太显而易见，韩非不会因为任何人抛弃他的前程——包括我。但我也认为前程是自己的，没必要为别人舍弃自己的前程，这一点我们两个算是不谋而合。
“我宁愿为了你放弃江山，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而喜欢韩非？”
好像晴空忽然生出一个霹雳，我一悚，仿佛从一场大梦中被叫醒，却还在梦中迷离。但却不觉得自己从梦中离开。暮铃的话说的没错，喜欢花的人是会去摘花的，然而爱花的人则会去浇水。但有些事情，不说是个疤，说了就是旧伤复发，所以左右为难的时候，我一般都选择前者——虽然我经常无脑的选择后者从而触碰别人的底线，但暮铃不一样，我印象中的他永远都是一句话要深思熟虑一万遍才能出口谨慎的好像说错一个字就会被杀一万次似的。不过被杀并不可怕，死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忽然就死，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没做，所以才要惜时如金，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人世。还是那句话——如果死，能让人明白一些东西，那为什么不在活的时候反思？
等等好像又跑题了。
如果有一天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会很堕落很颓废？——当你发现你对某个人来说并非你想象中那样重要，真的会很伤心。
会坠入人生低谷，再也没爬出来，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生命短暂，何苦重复昨天？
会很快恢复到现在无忧无虑的日子？——有时候我们长大了，才发现，小时候已经回不去了。再说我真的那么没心没肺？
会孤独一生山林终老？——人生是场荒芜的旅行，冷暖自知，苦乐在心。
“······对不起，无可奉告。”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实在太纠结太令人为难。我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就这样骑着玄虎离开。卷起一路的沙尘。“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暮铃在我身后，我知道他在原地没有动。不是你的菜，别去掀锅盖。韩非暮铃，如果有一天真的要让他们如此抉择，他们会怎样？我，又会怎样？
终是为了江山如画，负了美人如花？
终是为了美人如花，负了江山如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