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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6 (1)

第二卷6 (1)

裘德那位年老体弱、饱经风霜的姑婆在玛丽格林病倒了,跟着的那个礼拜天他便回去看望了她。此次成行,是经过了一番斗争的,因为他很想折转身去拉姆斯托村见表妹;但考虑到那种见面在他是很痛苦的,心里最想说的话不能说,让他难受的那次雨中邂逅的情景也不能告诉她,所以他才没有去。

他姑婆这时已卧床不起,短短的一天,他大部分时间在忙着妥善安排她的生活,让她舒适一些。小小的面包坊已经转让给一个邻居,有了这笔收入,加上她的一些存款,一切生活必需品都不愁了,并且本村一个寡妇和她住在一起,照顾着她的衣食,所以裘德是比较放心的。这样一直忙到都快要回城里了,他才和姑婆静静地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不觉中话儿又扯到了表妹身上。

“淑在这儿出生的吗?”

“是呀——就在这间屋里。那时他们一家人住在这儿。你干嘛问这个?”

“哦——我想知道。”

“这么说你已见过她了!”严厉的老太太说,“我是咋对你说的?”

“唔——你说我不要去见她。”

“你和她都聊过天儿了吗?”

“嗯。”

“那么以后就不要再去见她了。她是她父亲带大的,父亲从她小时起就让她憎恨她母亲这一家的人。像你这样一个干粗活的工人,她也不会喜欢的——她如今也是一个城市姑娘了。我对她从来就不太喜欢。一个不懂礼貌的小东西,她小时就是那么个样儿,老是使性子。因为她太不尊敬长辈,不知挨过我多少打。唉,有一天,她脱掉鞋袜,朝一个水池里走去,裙子拉到膝盖以上,还没等我说那多羞人,她倒先说起来:‘去,去,姑婆,你害羞就别看好了!’”

“她那时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呀。”

“可也足足有十二岁了。”

“唔——当然。不过她现在大些了,变得会体贴人了,活泼温柔了,机灵得像——”

“裘德!”姑婆高喊道,一下从床上弹起。“你可别对她太痴心了!”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的。”

“你那么起劲地去追阿拉贝娜,同她结了婚,结果如此糟糕,恐怕再没哪个男人比这更糟糕的了。不过她已到世界的那一头去了,不会再惹你心烦了。你现在已是一个有了婚约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如果你对淑还存什么幻想,事情只会弄得更糟。假如表妹对你有礼貌,那么也值得你对她有礼貌。你给她的只能是亲戚的一片好意,超出了这一点,你简直就是在发疯。如果她也像城里人那样,学会了轻浮,那她会把你也给毁了的。”

“不要说她的坏话吧。姑婆!请不要说了!”

姑婆身边有了一个伴儿护理着她,这使裘德感到宽慰;那个寡妇一定在听他们谈话来着,因为她这时也说起往年的情景来,说她还怎样记得淑?布莱德赫那孩子。她描述说在淑的父亲去伦敦以前,她真是一个希奇古怪的小少女,就在草地对面的乡村小学念书;说有一次教区牧师布置朗诵和背诵时,她这个年龄最小的人如何走上讲台,“穿件小小的白色童衣,一双小鞋,系一条粉红色腰带”,背诵起“向上,向上”,“夜晚的狂欢之声”和“乌鸦”以上三首诗分别为美国诗人郎费罗、英国诗人拜伦和美国诗人爱伦?坡所作。);说她在背诵时,怎样皱起小小的眉头,悲伤地看看四周,对着空气说,似乎那里真有鸟儿——森然、可怖的老鸦,漫步在夜之海岸,告诉我在那阴曹地府里你的尊姓大名!“她就站在那儿,身上穿着小连衣裙,把那种肮脏的食腐乌鸦表现活了,”病老太太不情愿地证实说。“你甚至好像看见那只鸟几乎就在眼前一样。裘德,你小时候也会她那一套,就好像看见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似的。”

这个邻居还谈到了淑在其它方面的本事:

“你知道她也不完全是那种男孩样的顽皮姑娘,可一般只有男孩才做的事,她也能做。有一次我看见她跳进那边那个池里,滑冰滑得好快呀。头上的小卷发飘起来,二十人一排朝前滑去,头顶着天,像画在玻璃上的模样儿,停也没停一下就滑到顶远的那一边去了。除了她别的全是男孩子,所以他们就逗她,她说,‘放规矩点,小子们!’然后一下子跑回家里去了。男孩们都想法子哄她出来,可她就是不。”

淑小时候的一幕幕情景,只让裘德感到更加痛苦,因为他是不能够去向她求爱的;他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姑婆的小屋。他多么渴望去看看那学校,那屋子——淑那娇小的身躯已使它熠熠生辉,但他极力克制自己,继续往前走去。

那时是礼拜天傍晚,一些他在这地方住时曾认识他的村民们,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站在一块儿。有一个人竟然招呼起裘德来,让他感到吃惊:

“这么说你真的到那儿去了,对吧!”

裘德表现出不懂他话的样子。

“嗨,到那个弄学问的地方呀——你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经常跟我们说起的那个‘光明之城’!那地方真是你以前想的那样吗?”

“不错。还不止呢!”裘德高声说。

“我曾在那儿呆过个把小时,在我看来它也没什么了不起,尽是些老朽的房子,教堂和救济院也不成个样儿,我看它们也是冷冷清清的。”

“你错了,伙计,那城市里的事儿,可不只是你在街上走走看到的那些。它是人的思想活动和宗教活动独一无二的中心——是我们国家知识和精神的粮仓。你觉得它们冷冷清清,没做个什么,实际正是动极生静——用一位名作家的比喻来说,就是陀螺在睡眠。”

“哦,好啦,也许你说的是,也许不是。不过我还是那话,我在那儿呆了一两个小时也没看见啥东西,所以我走进一家铺子,买了壶啤酒、一便士面包、半便士干酪,呆不久就回来了。我想你现在已进入某所学院了吧?”

“啊,还没有!”裘德说,“我还像以前一样几乎还没沾着它的边儿呢。”

“咋回事?”

裘德拍了拍他的衣袋。

“我们过去就那么想嘛!那些地方也不是让你这些人去的——它们是专门为有钱人办的。”

“这你又错了,”裘德说,感到有些难过。“它们就是为我这样的人办的!”

尽管如此,别人的那番话仍足以使裘德从那个幻想中的世界里退了出来;那个世界他是不久前才住进去的,里面有一个不切实际的人,或多或少就是他自己,正全心全意地沉浸于那纯洁高尚的艺术和科学里,在知识的天国里去接受神的感召和选拔,以求在那里占一席之地。那个人的话,使他在一片冷清的北极光下凝视着自己的未来。他最近感到,他对自己的希腊语很不满意——尤其是读起那些戏剧家的作品来。有时一天干完活后,他已精疲力竭了,因此晚上实在不能再坚持刻苦用功,做深入的分析了。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导师——一个朋友,随时在自己身边,只需用一会儿工夫,就能向他阐明他有时得花去令人厌倦的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从那些艰涩难懂、语言笨拙的书本里懂得的东西。

毫无疑问,他现在必须要把事情考虑得更周密一些,不要像最近那样。毕竟说来,他把自己的业余时间都耗费在称为“自学”的没有明确目标的劳动上,却又不看看它的可行性如何,于他有何益处呢?

“我过去本应该想到这一点的,”他往回走时说。“与其执行计划而漫无目的地瞎闯,不清楚自己要做个什么,还不如什么计划也不执行……我现在这样,只是绕着学院外的大墙转来转去,好像希望有人伸出手来把我拉进去——这绝对不行!我必须要打听到详细情况。”

于是在下一周里他便着手去了解。第一次机会似乎在一天下午来到了,当时他看见一位老先生,有人指给他说那人就是某学院的院长,他正从一条公用便道上走过来,那儿好像在一个公园篱围里,裘德碰巧就坐在路旁。老先生越来越近了,裘德急切地望着他的脸,他显得很慈祥,和蔼可亲,但相当含蓄缄默。裘德再一想,觉得还是不能走上去和他说话,不过这次和院长相遇对他影响很大;他不禁想到,如果用写信的方式,把自己的困难向那些最杰出的最有见识的老院长述说,以期得到他们的赐教,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吗!

因此,在随后的一两周里,他便流连于城市里可以看到一些最出类拔萃的学院院长、大学校长和其它机构的头面人物的地方;他最后从中挑选出五位外表看来颇有眼光又深谋远虑的人。他给这五位名人分别去了信,概要地陈述了自己的困难,希望他们就自己所处的困境给他提提意见。

可是信刚一寄出,裘德心里便开始感到它们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后悔把它们寄了出去。“现在那些妨碍他人、低级庸俗、爱出风头的请求遍地都是,我那些信不也和它们一样了吗?”他想。“为什么我就不能更明智一些,而去给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写信呢?他们也许会从相反的方面把我看做是一个骗子,一个无所事事的饭桶,一个品性不良的人……或许我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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