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跟安妮还在争论那个布娃娃。
莉娜正在跟玄国谈论侦探的话题。
玄国挥着橡皮锤子，向两棵榆树中间钉钉子。
“你喜欢《福尔摩斯探案》里哪一个情节？”莉娜兴致勃勃地问。
“有许多，但最喜欢《沼泽猎犬》。在雾岛也有那么一个，很像故事中描绘的地方。不过，可没有猎犬。我见到过一条大蛇，很长很粗，能把人缠死。”玄国说道。
莉娜吓得脸色苍白，轻咬着嘴唇，“你敢独自一人去吗？”
“经常呆在那儿，当心情不好时，总要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玄国的眼睛里有点儿忧郁。
“那里可有忧伤男孩儿呀！”莉娜一脸不可思议。
这句话好像伤到了玄国，他继续抡着锤子，什么也没说。
我走到他们身边，“我倒想去看看那个沼泽地。我听爸爸说过，它看似都是一片片绿油油的草地，但那都是魔鬼在哄骗人。只要有什么野猪，或是猎狗跑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人也是一样，除非你慢慢地爬过去，或是踩在结实的水草墩子上。那里有一种鸡冠蛇，脖子是红色和绿色的。能在草上飞，会追人，咬上一口就没命。”
玄国冲我一笑，“真碰上那种蛇可要倒霉啦！”
“但爸爸和他的伙伴就碰上一回，他们慌慌张张地在沼泽地乱跑。结果倒是甩掉了鸡冠蛇，他却一失脚，陷进沼泽，差点儿被烧死。幸亏被他的伙伴拉上来。”
莉娜的脸跟白纸似的，捂着嘴尖叫，“沼泽里有火吗？”
“沼泽地很怪，有些地方是淤泥，有些地方是燃烧在草皮下的暗火。也就是在地壳中有磷火。遇到秋天和春天，地面干燥，它们就燃烧起来了，有的要烧上一个冬天呢！”玄国已经钉好钉子，耐心地跟莉娜解释。
“太像一个精灵王国了，如果能到那儿去探险，可比做过山车强多了。”莉娜兴奋地大喊。
我就喜欢她这种真实劲儿。
“我也要去！”茉莉和安妮把布娃娃扔了，又开始挣抢她们谁可以参加这次探险。
“谁都不能去，那地方很危险。”玄国马上大喊道。
“我就要去，让爸爸带我们去。他来这就是要抓忧伤男孩儿的。”安妮骄傲地甩着头发，“他一定藏在那儿。”
“随你们的便。”玄国咕哝了一句，开始向树上挂吊床。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都是些在学校里的事。
我听得很入迷。
玄国闷声不响地坐在一边，盯着我们。
有时候嘴角会挂着笑，像是在嘲笑我们幼稚似的。
茉莉很喜欢玄国，胜过喜欢我，把一堆巧克力糖都给了他，还让他讲沼泽里的故事。
玄国说得很棒，有猎犬在沼泽地里，抓住长着三只耳朵的肥兔子；
还有一个背着破布袋子的老人，居然从沼泽地过来，到了村子里。
可谁都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他要到哪儿去。这让我有点儿怀疑，是他拐走了忧伤男孩儿。
N老师出来，叫他的宝贝女儿们去小河洗脸，上床睡觉。
很快，四周就只剩下篝火在噼啪作响了。
玄国做在火堆旁边，不时拔一拔，让火烧得旺些。
我拿出幸免遇难的食物，和玄国面对面坐着。递给他一包鱼片，扔给他一灌菠萝啤酒。
“这样好的天气真不容易。”我望着四散的雾气。
夜晚的天空，好像干燥了一些。四周的榆树林隐约可见。
“你相信忧伤男孩儿吗？”玄国将漆黑空旷的大眼睛看向我。
“我不知道，有点儿信，又不信。”我边嚼着鱼片边说，示意他赶紧喝酒。
他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盯着跳跃的蓝色火苗。
火苗还透着晶莹的淡黄色。
“这里的雾气是怎么回事？也难怪有人怀疑啦！”我低声说，很希望他透露些关于忧伤男孩儿的秘密。
“这是沼泽地里反上来的气体。明天会有一个研究组到来，去沼泽地勘探。雾岛就要不能住人了，因为雾气是一种特殊矿物释放出来的。如果人长时间呼吸，会生病的，这就是雾岛村庄上，为什么总有人离奇死亡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我吃惊地问道，并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村子里的人说的。”他有点儿吃力地说，马上将眼睛盯着火苗，“到时候，村子就要变成矿区，雾岛再也不会有什么雾了。”
“这么说，那些关于忧伤男孩儿的传说，都是假的了？”我总算松了口气。
玄国继续盯着火苗，好像没听到我说的话。
“那你怎么办呢？小站会一直通车吗？”我有点儿担心地问。
“它很快就会取消了。”
“为什么？”我吃惊又难过地喊道。
如果雾岛不再通车，玄国就不会在这守站，我也就失去这个好朋友了。
“也许它根本就不停车，”玄国将沉闷的脸，抬向我，“你相信吗？”
我吃力地吞咽着口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别担心，我只想让气氛欢快点儿——”他起身，去整理吊床。
我也站起来，准备睡觉。
有好一会儿，我们谁也没说话。
玄国的心情很糟糕，我也是一样。既担心他是忧伤男孩儿，又有点儿渴望他是个幽灵。
那样，我们就有可能永远在一起了。
即使世界上真有幽灵，那又怎样呢？
我望着玄国善良又有点儿忧郁的脸，想道——没有谁会拒绝，和心地善良的人交朋友。
幽灵也不例外。
他让我睡在吊床上，他睡在老榆树底下的草丛里。
我要跟他一块儿睡，可他固执地要我睡在吊床上，说下面会有蛇和虫子。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说一些爸爸的往事，知道得比我还多。
我们没说几句话就躺下了。
我猜他一定在为就要离开村子而难过呢，所以没有打扰他，任他翻来覆去地想着心事。
我盯着在鼻子上方飘荡的雾气，小屋子里不时会传来茉莉和安妮的嚎叫。
不远处有鸟在说着悄悄话；树叶哗啦响……
很快，我就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