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人们仰头看看天上的星星,疏疏朗朗没有几颗。林管局办公室主任,林海,是一位不到三十的年青人,他中等身材,棱角分明的长瓜脸上,一双大大的,长长的,有神的眼睛。一件灰色的中山装,袖口已经飞边了。他站在局长中间,举起一只手,叉开五指,风从他的指缝间刮过。
过了一会他回头对局长吉尔尼说“火势随时都有掉头的可能,局长,我们得抓紧打隔离带——,防止火情蔓延——”。
局长点头道“你去查看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大风刮来,只见一个大大的火舌,呼啸着,呜——呜——的向人群扑来,一个红红的大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事,将几十个扑火工人卷在了里面。一时间呼救声,求援声响彻了天地。林海拿起喇叭,对着火头大喊“同志们,往东西方向跑,向我这里跑——,将大衣披在身上——,屏住呼吸——”。
即刻樟子松被熊熊大火烧的噼噼啪啪啪作响。每棵树都成了着火点,扯着大大的火旗,林海的声音再次响起,人们只见他,纵身跳进火海,手里死死地握着高音喇叭。“把大衣披在头上,往东西方向跑——,马上逃离火海——快点——快点——大家手拉手,跟我来——”。
一阵大火袭来,他的脸热热的,仿佛贴在了铁板上,他带领着一队人马,在火海里奔跑着,寻找着火势薄弱环节。
当他带领一队人马杀出火海时,他的军大衣早已被烧的面目全非。他瘫倒在地上。
有人喊“林主任为了救我们昏过去了——,医生——快来呀!”。
“来啦——,那个伤员在哪里?——”。
扑火队员们借着烈烈火光,看见一双眼镜,齐耳的短发,和一件白白的大衣,朝着这边跑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问道“同志,你能听见我说话么?”。林主任一个鲤鱼打挺,口里骂道“走开——,别在这里么么唧唧——我没有事——”。接着哗啦一声,女医生的医药箱被掀翻在地,林主任再次冲向火海——。
女医生嗡嗡的哭泣声骂道“粗鲁——野兽——就你着急?其实谁不着急呀——这满山的大火,转眼就会烧掉我们的家园——可是急有什么用?大老粗——”。
这里是男人的世界。一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和山火较量着。没有人在意他的话,局长吉尔尼拿着手电,站在一个塔头墩子上,报告“这里是一片沼泽地,消防车上不来——”。
“报告,灭火器不够了——”。
局长镇定地自若“每个人撅下几个柳条子,捆在一起,打火——,其余人员加快打隔离带——,没有水——就用塔墩子里的水——蘸湿我们的衣服做灭火器——打火——”。说着,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扔给一个扑火队员“拿去——”。
大火照亮了半边天。
第二天,东方泛白,火场只剩下一片白烟,火情基本得到了控制。扑火队员们又累又困,他们席地而卧,沉浸在一片鼾声里。林海跟着吉尔尼局长走过火场时,看着鼾声里的战士们,心疼的说“但愿孩子们,别做病——”。
有几个队员又累又困,躺在了泥水里,呼噜噜的打着鼾声——。
林海看着躺在地上睡得正香的女医生,把自己的帽子,扣在了他的脸上——。
这时天上飘起了飞飞扬扬的大雪,雪花如席盖在了扑火队员的身上,即刻又化做了冰冷的雨水。这一年,北中国的冬天就这样悄悄来了。
这一年是一九五八年。林海看着遍地熟睡的战士们,拿笔写下了一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诗歌的文字:一颗火热的心,捂着寒冷的天,和寒冷的地,狼烟滚滚的战火旁,年轻的扑火队员,梦见了自己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