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集资三百多万，受华师傅的影响，又有一些职工悄悄去医院卖血卖骨髓，交了一百八十多万元，加上华师傅的一百零九万，有七百万挂零，虽然能将这个月应付过去，可下个月转眼就到。在离月底只剩十几天的时候，朱光祖还没有借到接炊之资，在接连多日的奔波无功而返之后，他有点儿后悔没有要乔娇的钱了。我的感情问题是私，借钱救厂是公，我怎么那么浑蛋，不分青红皂白地拒绝她的帮助呢？他想去求她，可这种念头一闪就被他否定了，人家上杆子给你你不要，在山穷水尽之际又去求人，把男人的脸面，男人的自尊朝哪儿放？他找几个副手想办法，夜梦长说，银行一分贷不到，要厂子恢复生产，只有向兄弟厂矿拉借这条路了，这个时候就怕没人借呀。李小成知道，当前能借钱给秦机厂的只有乔娇。为了自己，她又不希望朱光祖和乔娇接触，可看到心上人为了厂子而发愁着急，她实在忍不下去。李小成笑笑地看着朱光祖，试探而提心吊胆地说，听说东洋集团很火爆，仅去年就赚了两个亿，我看，是不是向他们借一点儿？朱光祖奇怪地看着她，半天，摇了摇头说，我也曾经想过向她借，可自尊又使我不能开口。李小成说，厂长，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你和乔娇的感情纠葛是私，是小事，秦机厂几千人的吃饭问题是公，是大事，为了支持你恢复生产，华师傅卖眼，很多人卖血卖骨髓，他们对厂子这种无法割舍，生死与共的行为，难道还顶不上你那男子……
朱光祖大吃一惊，打断她的话：“你说什么，谁去卖血卖骨髓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厂子百废待兴，到处需要你，你一天陀螺一般转个不停，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我们厂这次集资，有一千一百一十六人去卖血卖骨髓，大部分都是四十岁以上的老职工。”
“唉！”朱光祖在自己头上狠狠地砸了一拳，不知他是恨自己，还是埋怨职工。
李小成又说：“厂长，这些老职工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能使你放下自尊，去找乔娇吗？”
朱光祖还是不愿搭理乔娇，说：“凭我和扬广潮的交情，一两千万还用不着找她。”
李小成摇着头说：“不是我给你泼凉水，你私人借，扬广潮会慷慨解囊。在我们厂目前的情况下，谁也不敢把钱借给你，我看九成九都够呛！”
“一两千万只是他头上一个虱子，这小小的面子，他不会不给我的。”
“商场就是战场，父子都可能翻脸，闹得你死我活，何况你们只是同学？”
“两千万不行，赖我也要赖他一千万。”
“就怕厂长一分也赖不上。”
路路通离秦机厂有六十千米，汽车三四十分就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朱光祖就来到家。扬广潮非常热情。他一开口借钱，扬广潮就哭起穷来。朱光祖说，老弟，你别给我哭穷了，你是大财主，你从牙缝里露出一点儿，我们秦机人都吃不了。扬广潮说，外面欠我两三个亿要不回来，目前我的资金很是吃紧，我爱莫能助哇。
见他真的不给面子，朱光祖脸上就挂不住了，真想骂他一顿，可他是求人的，就强压住火气，平和地说，老弟，你闹垮了秦机厂，弄得我两万职工家属没有饭吃，秦机也差点被你吃掉，你别赶尽杀绝、把我当贼防了好不好？扬广潮说，你老兄太高抬我了，我没有赵大庆的本事。朱光祖说，老弟别谦虚了，秦机厂表面上是赵大庆弄垮的，要没有你在背后做工作，凭他的关系，怎么也动摇不了政绩卓著的朝阳。扬广潮一愣，知道他知道了一切，嘿嘿笑道，要这么说，罪魁祸首该是你的上级，我所做的，只是给他们的夫人一人一条金手链和一张十万元的存折。朱光祖轻哼一声说，你掏那么大的本钱，不嫌是拿着大炮轰蚊子吗？扬广潮说不，是拿着步枪打飞机！秦机厂虽然是一只小绵羊，如果落在你的手里，会迅速变成一只猛虎，那时候，我的路路通就没有好日子了，所以，我必须把你消灭在萌芽状态。要阻止你当秦机的大老板，必须搬掉朝阳，要搬掉朝阳，只有你的上级才能办到，我怕我的糖衣炮弹不能助效，就利用赵大庆的后台，把早就想当一把手，又没有多少本事的他扶上去，这事儿殃及秦机两万人没有饭吃，我很是不安，可我想一成霸业，一统天下，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怪就怪你太能干，朝阳太欣赏你了。朱光祖说，你整垮了秦机，成功了，大获全胜了，你还怕什么？扬广潮笑道，秦机厂眼看要被我吃掉，我就能高枕无忧地独霸国内筑路机械市场了，你又冒了出来，坏了我的好事儿，假如秦机厂还是归金属部管，我还会用老办法压着你。朱光祖也笑道，你现在干嘛不用？扬广潮说，高强怕上级，更怕群众，他不认钱，我毫无办法。朱光祖说，原来市里压制民主，是你在捣鬼呀？扬广潮说那里那里，余骥驰是主角，我只是敲敲边鼓而已，只可惜你的后盾太大，老爷们都怕。朱光祖长叹一声说，我说老弟，我并不稀罕秦机这个厂长，是你的条件太苛刻，你的部下太霸道，把秦机人逼急了，激怒了，他们才把我拽出来的，怎么能怪我呢？扬广潮也叹了一口气说，是我不该让赵大庆那小子全权办理那件事，更不该在那个时候去日本，所以，我准备选个适当的时候让他滚蛋。现在，你这只老虎当了秦机厂的大老板，只可惜肚子里没有东西，一开步就饿得趴在地上，不能动了，我一旦把你扶起来，让你得了势，过不了多久，就没有我们路路通的好日子过了。看在同窗好友的份上，我不落井下石，也不会把你扶起来！
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朱光祖只好站起来说：“好，我谢谢你的坦诚相告。”
“老兄，一个负债累累的破秦机，有什么好留恋的？你到路路通来吧，我一月给你一万，还是副总的椅子，行使老总的权力，和我平起平坐？”把他送到门口，扬广潮说。
朱光祖笑笑地摇着头：“你的好意我领了。你是了解我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习惯在好朋友的屋檐下苟且偷生。”
“只要你愿意来，我情愿在你的屋檐下苟且偷生，致于工资，还可以再加？”
“副总经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月一万元工资，是国内的天价，是我求都求不来的。”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呢？”
“秦机职工为了支持我开展生产自救而卖血、卖眼、卖骨髓，就是铁石心肠，也会被感动的，我如果舍弃他们而到路路通来发财，我还算人吗？”
朱光祖刚刚离开，扬广潮的电话就打到了乔娇家里：“乔娇吗？朱光祖刚刚从我这儿走，可能要到你那儿借钱。”
乔娇说：“我知道了。”
扬广潮怕他反悔，又叮咛道：“要得到他，你一定要听我的话，顶住！”
“我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乔娇生气了，啪地扣了电话。扬广潮本来要说晚上到她那儿过夜的，没想到她却突然发火，捏着话筒愣住了。想到她心里还是向着朱光祖，恨恨地骂了一声他妈的，也猛地扣下话筒。他想不通，朱光祖这小子用了什么魔法，使这个漂亮富有的女人对他如此痴情。
接到扬广潮的电话，乔娇的心里很乱，尽管朱光祖不愿和她重修旧好，可她知道他始终都爱着自己，他之所以那么残酷地刺伤她，是因为她伤害他致深。自从被文其九强暴之后，她就认为自己配不上光祖了，但这还可以用情非所愿、迫不得已来解释；为了给弟弟看病，她委身于龟田英明，也可以用形式所迫来开脱，可后来为了龟田英明的亿万财产东渡日本，如论怎么着，她也难以自圆其说。龟田死了以后，她成了腰缠数十亿美元的富婆，向她求婚的很多，由于她心中装着朱光祖，觉着谁也不合适，就毅然回国。她说是投资，其实是为了朱光祖。一个单身的大富婆，一个寡居的大美人，男人立即向苍蝇一样把她包围了，其中有学子、有专家，有富商、有老板，更多的则是权贵。这些大人物小人物，中年人青年人，不管他们的职位高低，年龄大小，其目的都是为了她手上的美元。为了解除无聊和寂寞，她偶尔也留宿一人两人，但对谁也没有真心。扬广潮虽然在她身边时间最长，可她留他，也因为他是她的校友，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对他的所谓感情，最多也只能是感恩。扬广潮要她将钱给别人，让第三着以入股的形式给朱光祖投资，目的控制秦机厂，以达到最终搞垮秦机厂，将它收归自己属下之目的。这样做，她本来是不愿意的，她对自己说，爱是无私的，但却不是罪过。我既然要帮助他，就该大大方方地给他一笔钱，为什么要假借别人之手，给他拴个绳子？乔娇茅盾地想着，他是一个非常聪明而又倔强任性的人，我把他牵在手上攥着，难道他就看不出来吗？被他看出来，我帮他的动机就有了水份，他能由感激我而生情吗……
乔娇躺在床上，反复地想着。正在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扬广潮来了，他在她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又俯下身，在那花瓣儿一样的唇上亲了一口说，亲爱的，你又在想以怎样一个理由给他钱吗？她没理他，依然看着天花板。扬广潮到卫生间洗了澡，赤条条地回来，躺在他的身边，一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抚摸。他先乳房，再肚皮，一路向下。当他那不安份的手游到她那秘密之处的时候，她伸手压住他的手，他使劲挣了挣，没有挣开，她手一收，攥住他的大手。他又挣了几挣，她就松开了。没了阻挡，扬广潮的一双手肆无忌惮地在她的浑身游动：先在下面的沟壑茅湖，再是上面的腹地山坡，最后停在左边那座高高的乳房上，揉着、捏着。他的手就如一块火碳，不大功夫，就把她烧得一身燥热，在她那两座乳山硬涨挺拔的时候，他的物件也威武起来了。他猛地翻身，骑在她的身上，就要行事，可她把腿并的紧紧的，他折腾了半天也难入巷。他说腿，她不理，他又说腿，她还是不理，他便伸手下去扳她的腿，她说烦死了，身子一攻，就把他推了下去，背过身去不理他。他昂奋的不行，就骑住她，使劲地扳她。她长叹了一声，就平躺过来，他的欲火烧到了极限，一入巷就龙腾虎跃起来。可她懒洋洋地躺着，死人一般任他所为。扬广潮知道，她为她给秦机厂投资的事，心里很不痛快，就不敢放肆大胆地行事，那鼓燥的火，也就慢慢地熄灭，趴在她的身上不动了，说，你别为用那种方法救他，再得到他不痛快。这年月，一个成功的男人身边有好些女人，秦机一旦有了转机，各种各样的女人会蜂涌一般潮他跟前凑，他的翅膀硬了，你也就彻底的失去了他。她觉着不假，依然不吭声，却伸手抱住他的腰，他得到了鼓励，就又动作起来。不大功夫，便天塌地陷，河水迸流了。
在扬广潮那儿碰壁之后，朱光祖的精神一下子垮了，一回到家，他就躺在床上，身子像散了架一样，没有一点力气。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中浮现出各种幻想和往事。反正睡不着，他起来冲了一阵凉水澡，再泡了一个小时的热水，这才睡得安稳了。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了门响，觉着有人来到床边，然后脱衣上床，躺在他的身边。接着，一支柔滑的胳膊搂住他的腰，他闻到一股浓浓的，兰花般的体香。
开始的时候，朱光祖以为是幻觉，当他想到体香的主人的时候，立即坐起来拉着灯，果然是李小成。就问小成，你怎么来了？李小成坐起来，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说，我知道你为了那几千万的事烦的不行，我来陪陪你。人在烦恼无助的时候，是最脆弱、最需要人安慰的，朱光祖叹息一声，在心里说，小成真是一个好姑娘，太善解人意。他搂住她，说，小成，你这是何必呢？她的小手在她的胸口上抚摸着，轻轻地说，我不图我们有结果，只想到让你高兴，让你把一切精力都用在恢复秦机的生产上。我来的目的，是要你去求她。朱光祖叹道，小成，你是了解我的，对于那样的女人，我不想理她。李小成也叹道，光祖，她是我的情敌，你不理她，正和我意。可是，你不找她，在当前的形势下，是没有人恳救秦机厂的，难道你想秦机厂回到过去的局面吗？朱光祖抚摸着她的长发说，小成，天无绝人之路，你别为我操心，办法会有的。李小成就像求他一般，眼中泪光闪闪，说光祖，你别再犟了，如果你不要乔娇的帮助，是没有人会帮助我们的，那我们秦机可真是完了。李小成对他和乔娇的关系一清二楚，她能求他那样做，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想着她的话，朱光祖觉着句句实情，再想到秦机人为了支持自己所做的一切，想到他给秦机人和华师傅的许诺，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光祖！”她叫了一声，怕他跑了一般，紧紧搂住他一阵狂吻，“你终于放弃了你那固执的观念，秦机厂有救了，华师傅的眼睛和那些工人的血和骨髓没有白买呀！”
小成的话使朱光祖心头一热，他也搂住她，热烈地吻她。过了不久，他们的心火都被对方点燃了，她搂着他，轻轻地倒下，他立即跃到她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从一场悠长缠绵的春梦中醒来。她虽然体验过他的抚爱，可那初夜的体验，对她就如一场大梦，具体的细节她已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朱光祖像只猛兽，她自己只有疼痛和发热病似的震颤，而今天，她深深地沉到了快活的湖地，就像死了一般。她真想这欲仙欲死、酥骨销魂的欢愉继续千次万次，使自己的肉体化作飞絮，心身在高潮中羽化登仙，使这一刻永恒……
这种温柔的搏击持续了很久，直到他们都精疲力尽，才停了下来。他们躺在床上，朱光祖闭目养神，李小成看着天花板，泪水盈盈而出，接着，大颗的泪珠从她的面颊滚滚而下。她侧过身，把脸贴在他的身上，他感到了冰凉的泪水，翻过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小成……
李小成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大声抽泣道：“光祖，你不要内疚，不要认为对不起我，我爱你，和你相亲了，这就够了，什么结局归宿，我从未考虑，也不想考虑。有了这温馨的一晚，就是为你死了，我也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