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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独自奔赴(三)

有希又忆起十年前自己衣衫褴褛仓皇逃跑的模样,不禁感叹。那一年,她才七岁,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不明白,比如爸爸妈妈哥哥他们在哪里,比如她是被恶人从中国卖到美国的吗,比如为什么自己只记得“有希”这个名字而对其他人、其他事没有任何印象。她的记忆仿佛被一场滂沱大雨冲刷得几乎荡然无存。她就带着这个名字在雨里跑,被乞丐赶走,和流浪野狗分享残羹冷饭,直到遇到皮勒夫妇。

十年来,为了生活,为了回家,她卖力地工作赚钱,擀面饼、拌肉馅儿,干起来不要命似的。皮勒和雪莉纱也心疼她,可他们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帮她跨过整个大洋。

在有希发现自己惊人的羽毛球天赋之前,她曾一度放弃,可那之后,当她握起拍子全身涌起熟悉的兴奋感之后,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如雨后春笋,她的生命焕发出全新的生机,裂壳而生,势如破竹!比获得全美冠军更令她振奋的是,她被有名的BACY私立女子羽毛球中学看中,并拿到了去中国凤瑜中学做交换生的资格!一夜之间,这些惊喜如洪水般涌来,她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淹得飘飘然,在梦中都笑醒了好几次!

感叹完命运,喜悦中有希依旧隐隐感到心痛难抑,她离开生活了十年的皮勒夫妇,什么都没有为他们留下,却带走了他们的祝福和无边无际的想念。

有希的手指拂过布包,熟悉的触觉刺痛着指尖的神经。以前她没有衣服穿,总是抱着雪莉纱大婶蹭,赞扬她的围裙多好看,自己也想穿穿看。而如今,时过境迁,围裙的色泽不再光鲜,它也再不能蔽体了。有希轻轻打开结,一阵香气萦绕于鼻尖,她的心噗噗跳动,味蕾在不经意间悄悄绽放。是她最喜欢吃的肉饼,她最爱的味道。

东方贤嗅了嗅,赞叹道:“好香啊,是什么?”

“我家大婶做的肉饼,味道倍儿棒!你尝尝看。”说这话的时候有希别提多骄傲了。

东方贤浅笑:“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倒也融洽。东方贤给有希说了凤瑜中学的学园历史以及地理风貌。

“凤瑜是十八年前由邱氏大股东邱福涛投资建成的,十八年来返修重建过两次,换过两任校长。凤瑜以羽毛球闻名,已经连续三年荣获全省青少年羽毛球团体组冠军,建成以来交换生总数超过一千。学园坐南朝北,从大门进去就能看到通往教学楼的路,两旁银杏树成荫。教学楼两侧是容纳各种社团的建筑物,后方是足球场和篮球场。学园最西边有一座玉兰树园,是禁地,记住,绝对不能进去。”

有希捏着下巴,似在思忖。

东方贤轻声笑问:“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不能进去?”

“不,”有希摇摇头,“我在想,你为什么不是姓东方名贤呢?”

东方贤一滞,这小丫头不留心听他说话,非把重心放在他的名字上,他倒也不恼,只觉得好笑:“姓东是我父亲说了算,我母亲非要给我取名方贤这能怪谁呢?”

有希嘿嘿一笑,是啊,人家爱叫这个关自己什么事?不过她可真佩服东方贤的母亲,“东方”这个姓多高贵,感觉身价一下就涨了!

“聊完我的名字,”东方贤话锋一转,“该说说你的名字了吧?”

有希撇撇嘴:“我的名字有什么好聊的?”

“嗯,让我想想,有希是你的名字,那你姓什么?”

有希干脆利落地答道:“我没有姓。”

东方贤一愣,没有姓?

“唔,也不算吧,”有希想了想又说,“我有姓的,只是忘记了。”

东方贤陷入沉默,这个丫头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他无法确信她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时机还未成熟,他万不可打草惊蛇。

“哎呀,东学长,你继续给我说些学校里的注意事项嘛。”有希急于转换话题,东方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了。

“好吧。”东方贤轻咳一声,“如果你需要住校,等会儿要先跟我去教务处注册。”

有希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能回家。”

东方贤当机立断,又顺势问下去:“你家在哪?”

有希小心翼翼地瞅了东方贤一眼,压着嗓子,声音轻如蚊蚋:“切,我才不告诉你呢。”

声音虽轻,却一字不落地进了东方贤的耳朵。他轻笑,自己难不成长得像坏人?不告诉就不告诉吧,正如他就没打算把夏子凡的事儿告诉她。

东方贤又想起昨天晚上夏子凡拉他出去喝酒喝到发酒疯的模样,在他的印象里,那是子凡头一次喝得烂醉,举着酒瓶兴冲冲地向他吼:“东方贤!我告诉你!你别不信!我妹妹回来了!我妹妹真的回来了!”子凡把空酒瓶砸在地上,碎了满地。

他们做了十年的好兄弟了,十年里子凡总是说他有一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妹妹被坏人拐走了,并且一直相信能够再见到她。东方贤当然能够理解子凡的心情,他也由衷地替好兄弟感到高兴,可是,真的是这个女孩吗?连自己姓“夏”都不知道,真的是子凡心心念念盼了十年盼回来的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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