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碗来,学着李承乾的样子,一口而尽,却忘了这是陈年的白酒,而不是平时自已喝着葡萄甜酒。因喝得太猛太急,酒入喉咙便一阵灼痛,酒劲直冲脑门,也不知是酒气所呛,还是心太难受了,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一阵猛烈的咳……
李承乾忙给她倒了碗水,责怪道:“不会喝酒就这样逞能,你以为这是水吗?”
说着,李承乾突然愣愣的看了她一会,说:“对不起,我,现在的我已无力把你从这里救出去了。”停了下,又说:“可他不同,他完全可以来救你的。”
朵儿心内哀恸不已,他来与不来,她都不会怪他的!吸了吸鼻子,对李承乾挤出一个恍惚的笑,说:“多谢你。可我不需要任何人救,这都是我自已的罪过,与人无尤。”
李承乾恼道:“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怪他?他丢下你不管不问……”朵儿打断他道:“别说了!”
李承乾诧然,不可置信的说:“难道,难道你,你心系于他?”痛楚的神色一闪而过。
朵儿侧着头,一言不发。她知道李承乾的心思。
李承乾愣了半响,才一拳擂在桌上,木桌子应声而裂:“我真傻!若一个女子心里无情,怎么会连自已的性命都豁得出去?我真傻,我太傻了!一直以来,只知道他心中有你,却不知道你……你……”
李承乾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又举坛痛饮。罢了,又自嘲的笑了笑:“难怪平日里你对我总是那么拒人千里,视而不见,原来你心里早有他存在了,是不是?他也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是不是?”
朵儿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冷着脸道:“你若无别的事,赶快离开吧。这些地方只会脏了你的衣冠。”
李承乾闻言,猛的站起来:“我不会让他过得太逍遥的!”说完便向外行去。
朵儿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要干什么?”
李承乾看着她一瞬,眼内杀气潋滟:“我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说着甩开朵儿的手就走。
朵儿朝着他的身后叫道:“不要!我不用你为我讨什么公道!你别乱来!”
牢门被“呯”一声关上,朵儿的话李承乾无法听见了。朵儿瘫坐在地上,不禁浑身颤抖起来,一场血淋淋的的杀戮,终于要在她面前上演了!而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去左趋右避,也是躲不掉,终做了这场血战的助力!
“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
雪雁誊抄了一整册的兵法,都没能使自已的内心平静下来。
“烟霞宫”内还是没有消息传出,贤妃仍只是禁足待查。朵儿在牢里待了快一个月,音讯杳然。而她,却是等不起。冬节已过,眼看便要过年了。年后过完元宵节,便是和亲出使的日子。该怎么办呢?要怎样才能把朵儿给救出来?看着自已抄了一个早上的兵法,发觉竟没有一计是可以为她解决现下的困局的。
颓然停下了笔,只望着桌子的纸张出神。朱梅进来把屋里壁炉内的银炭都换了,又把雪雁桌上放凉了的茶撤去。才返回内殿,站在雪雁身后,望着雪雁誊抄的兵法,笑问道:“殿下抄的是什么?奴婢竟都没能看明白。”
雪雁微微一笑:“不过是一册子兵法罢了,闲着也是闲着,练练字倒也是不错。”
朱梅俯下身,仔细一字字的看着:“那殿下都能看懂当中的内容么?”
雪雁点点头:“本宫从小也是背着学着这些长大的,自然是看得懂的。”
朱梅笑叹:“殿下可真是博学呢,要是殿下生为男儿身,说不定殿下还能当个将军为国建功立业呢!”
雪雁心里装着事,便不接话了,只道:“你先行退下吧。本宫也累了,想要歇会。”
朱梅却没有退下的意思,只一径的站着,欲言又止。
雪雁只好看向她:“想说什么就说吧!”
朱梅才作了一礼,低声道:“奴婢说了,殿下可不能责怪奴婢多嘴饶舌。”
雪雁笑道:“好了,说吧,本宫不怪你就是了。”
朱梅才压低声音道:“奴婢从‘宣政殿’打听来的消息,奴婢本来也不想多嘴的,不过这个消息可是关系到朵儿姑娘的。所以,奴婢就详细的打听了一下。”
“到底是什么消息?竟关系到朵儿?”
“今朝早朝时,太子殿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陛下递了一个折子,竟是储君的逊位书,说自已德才微薄,愿把储君之位逊让给晋王殿下。”
雪雁不禁意外的“啊”了声:“那陛下准了么?”
朱梅摇摇头:“据御前奉茶的女官言儿所言,陛下并没有说准,也没有说不准,只是压了折子,说以后再议。”
雪雁心下琢磨着,看皇帝的态度,此事十有八九是能准的。但到底立谁为太子就难说了。据她所知,虽同为嫡亲兄弟,可太子与晋王李冶并不十分亲厚。李承乾为何偏偏要把太子之位让给他呢?
而且,晋王向来怯弱不争,怎堪当一国之君?朝内现下已无人不知,太子与魏王为争东宫之主,明争喑斗已久,可太子在穷途未路之时,为何有此一招?难道太子李承乾就真的甘心让出这个坐了十几年的高位吗?
这一招,无疑是明摆着要逼狗跳墙。可他又能从中拿到什么好处?他总不会真的是放弃了吧?可他要真的那么轻易放弃,又何必与魏王苦苦对峙那么多年?
晋王怯弱,自知不胜,未必会感激他;魏王强大,绝不会无所动作。他这样做,除了得罪魏王,逼迫魏王对他痛下杀手之外,根本拿不到任何好处。这个李承乾,平日看他急躁易怒的性子,没想到他竟糊涂至此。一心想得到的不让他如愿,与世无争的却被他推上风口浪尖。搞不好,性命也难保。这根本就是两边不讨好的事。
但如果不只是糊涂而为,那他安的又是什么心?图的又是什么?
忽想起朱梅的话,便问道:“这个消息与朵儿有何关联?”
朱梅小声道:“殿下初进宫可能还不知道,朵儿姑娘在宫里时,魏王殿下待她很是亲厚,待她比待长乐殿下还要好,原本奴婢是想若魏王殿下要是能当上储君,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朵儿姑娘救出来的,现在看来怕是没多少指望了……晋王殿下,他可是从不曾踏足‘谦和宫’的。”
原来这小妮子的心思是如此单纯。雪雁笑嗔道:“慌什么?陛下不是还没有准么?而且储君之事,也不是陛下一个人说了算的,还要众臣附议了才行。谁能胜任,大臣们可都心中有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