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下来,将帐中灯掌得亮堂。
杨萧然围着栩栩如生的沙盘整整踱了好几圈,仍是没有丝毫办法。
匪山原是辜列山,山的四面环江,山下是各国舶来品载入国境内的咽喉之城——姜嵇城。如今被悍匪所控,收复已迫在眉睫。
匪患善水,人数又与朝廷的军队不相上下。据旧居山中或籍贯姜嵇城的人说,山中无天险,隐匿之地却甚多,加之生猛禽兽作乱,不容易上。而且因姜嵇城重要之故,城楼高得令人生畏,恐怕连城都进不了。困也困不死,山中物资本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包围的话,怕是城内的人饿不死,朝廷的军队就该打道回府了。
杨萧然揉揉太阳穴,焦头烂额地道:“这样下去可是毫无办法了。”思量一瞬,语气怪异地说了声“慢着”。
众人都看向杨萧然,连皇帝派来监管的唐若兰都问:“大皇子可有什么发现?”
杨萧然指着姜嵇城,冷哼一声:“既然是咽喉之地,一月之内,都该有贡品输入皇宫,可匪患聚集这么多,显然是筹备良久的。为何贡品还是照样入宫,而地方却没有发现异样,上报朝廷?反倒匪患到了十万,才沸扬起来?”
唐若兰倨傲地抬起头,冷笑道:“看来是反了。”
杨云然心念一闪,沉吟道:“大桓一向国泰民安,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落草?再者——再者,除了早些年出城入国中的百姓之外,发现匪患的半月,连运输舶来品的人都通通退回了姜嵇城,那为何——”杨云然斟酌了一会,又道,“那为何,姜嵇城内还要照旧给朝廷贡品?就算是为了制造假象,又为什么以前匪患少的时候姜嵇总兵没个声响,等聚集了十万山匪才跌跌撞撞逃到京城报信?而且,哪里来的匪,数量如此庞大?”
杨萧然想了想,说:“而且,姜嵇城根本不可能聚集这么多的匪患。就算是造反,也绝不可能是匪。”
杨云然抬起头,看着两人面面相觑的模样,突然大叫了声:“不好!”
唐若兰最先反应过来,骂道:“该死!本将军不在,京中谁掌兵权!”
宇文演站起来,抱拳行了个军礼,回道:“兵部尚书上官其。”
杨萧然也明白了,颓然坐在席上:“快,去查,姜嵇城里的到底是糜国的军队还是真匪,快!”宇文演领命下去吩咐。
“大哥,怎么办?”
杨萧然拍拍杨云然的背,好言安慰:“云然,别慌。上官其没胆子造反的。”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细人并宇文演掀开营帐,作揖道:“报主帅,姜嵇城里根本没有什么山匪,有的只有糜国军队!探人数,应有十万上下。”
宇文演接着说:“我已鸽书往王城附近的卫阳城察看王城的情况,应该明旦便有回应。”众人闻言,不敢松口气,杨萧然狐疑的眼神从杨云然身上一扫而过,铁青着脸道:“姜嵇城是糜国进军的要地,无论王城发生任何变故,都不可贸然离守典城。”
唐若兰狠狠地补了一句:“上官其虽没胆子造反,但三日前,糜国太子郇阳进宫见了圣上。”
“什么?”杨萧然一惊,“为何没有消息?”
唐若兰道:“谁能想到一个太子,能有这么大能耐?通共几个管事的官儿,看样子都被他收了,竟把我们都骗离了王城。而且,皇上下旨不许泄漏,连进宫都是隐秘的,谁成想?”
杨萧然垂下头,且思且说:“糜国人善蛊术,难道是给他们都下了蛊术?”
唐若兰摇摇头,又点点头:“只有这个可能。否则,他在大桓势单力孤,凭什么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杨萧然和唐若兰都颇有含愧地想:“若非我贪恋权位,抢着争功,扶苏城大概也不会兵权旁落了吧?”杨云然看着杨萧然垂下头,心中也是百味陈杂。杨萧然突然抬起头,两兄弟猝不及防地对视良久,眼中都闪烁着泪光。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长叹。
大桓,真的要亡了么?亡的这么窝囊。泱泱千乘,亡的竟如此轻松和迅速。而究其根源,竟是因为令人不齿的一个词——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