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人爱看泗州戏。泗州戏表演最好的当数陈家班。陈家班的泗州戏感人,开头演的压花场更是扣人心弦,抓人眼球。可以说一场戏演唱得好孬,刚上来的压花场就能一见分晓。
压花场是泗州戏表演艺术的根本,分单压和双压两种,具有明快爽朗、粗犷有力的鲜明特色。艺人从师学艺时,学唱腔先学八句子,学表演要从压花场开始。观众对压花场的要求非常严格。演员在表演时,必须注意手、眼、腰、腿、步等各部位的协调与配合。
陈家班每次开始演压花场都是一个叫马想的武生,只见他上场叉腿双蹉步、十字转身、含金闪腰,顶碗行走四台角,鬼扯转步如旋风,扑蝶形似摆杨柳,舞姿极为优美。更让观者叫绝的是,他头顶水碗,用矮子步急走圆场,快行八圈,滴水不洒。看客无不瞪圆大眼,直至马想将水碗重新稳稳接放手中,他们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马想头顶水碗急走圆场的绝活,是陈家班的一块招牌,因他姓马,看戏人戏称其为八圈马。而马想的真名却渐渐被人淡忘了。
泗州城的盐商黄金喜欢看戏,看戏他爱看压花场,八圈马顶水碗急走圆场,他百看不厌。看完,黄金回到家还会不停地夸,真是绝哟。女儿黄莲早听说过八圈马顶碗,一直想看。无奈家父严管,不许她私自出宅。
黄莲吵着要看。黄金有钱,有钱的黄金叫来陈家班单独为女儿演泗州戏。
八圈马开始压花场了,整鬓、拨鞋、提领、顿袖、三合手、四台角、剪子股、下场步、头顶水碗急走圆场,点水不泼。众人无不叹为观止,连声叫好。只是一旁的黄莲由始到终都没有离开马想的脸,在她看来,那张英俊的脸远比那碗水好看多了。
压花场演得绝,泗州戏唱得好,黄金一高兴,多赏了陈家班十两银子。
陈家班走了,黄莲目送他们出了院门。
黄莲还想看泗州戏。黄金说等这趟生意从盐城回来再叫陈家班来演。
黄莲嘟起小嘴,黄金摇摇头,上船去了盐城。
黄金从盐城贩盐回来,却得知女儿病了。拉着黄莲的手,黄金想不明白,好好一个人,咋说病就病了呢?更让他烦心的是,请多个大夫来,就是把脉不出病。
黄莲伸出纤细的手拉着父亲说,她想看泗州戏。黄金忙叫管家去请陈家班来演。
管家去请。回来告诉黄金,说陈家班在凤凰墩江大佬家唱,需三天后才能来。
黄金就说,给他们双倍的银子。管家听了,一脸为难地说,江大佬给的钱也不少哩。
床上的黄莲柔弱地说,我只想看八圈马顶碗。
黄金拿来更多的银子,叫管家想尽办法请八圈马来。
管家又去了凤凰墩。听说病床上的黄莲想看顶碗,八圈马竟然不顾脚疼,一文钱不收,随管家去了泗州城。
听说八圈马来了,黄莲的病一下好了许多,竟然自己坐起来,把头发精心梳理了一番,这才出屋,看顶碗。
八圈马怀中抱碗,头顶水碗急走圆场,黄金和众家人又都不由紧张得张大嘴巴。刚走两圈,砰,八圈马头顶上水碗应声落地而碎。管家立马吼,好大胆,竟敢摔碎水碗,扫小姐的雅兴。黄金的脸也是阴得能拧出水来,生病的女儿本想看顶碗,开开心,没想到……他刚想发作,却听到女儿黄莲说,不怨他,刚才是我用花生投中碗的。说着话,竟跑上场,果真从地上捡拾起一粒花生米。
大家心想,小姐咋能用花生米掷碗呢?更不明白她刚才还病在床,一看到八圈马顶碗,病似好了。八圈马又表演了几个压花场绝活,旁边的黄莲一脸开心。众人看着黄金,只见他的脸更阴了,像是随时要下大雨。八圈马走了,黄莲送到大门外。看着八圈马远去的背影,黄金知道,女儿的心也跟着他去了。黄金很痛苦,自己疼爱的女儿咋会喜欢上一个戏子哟。黄金真想拿刀砍下八圈马的头,在他看来,都是碗下那张俊脸迷住了女儿。
管家也看出黄莲的心思,更了解东家的心情,他决定亲自去一趟陈家班。
班主陈一腔听后,笑了,只好实情告诉管家,八圈马原本就是女儿身,她一身武生打扮,纯是为了更好地演好压花场。
管家回城,把原话同黄家人一说,黄莲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八圈马是女人。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让她不得不相信管家的话是真的。
黄金听说八圈马是个女的,大喜,花大把银子叫管家去和陈一腔说,要娶八圈马为妾。陈一腔见钱眼开,同意了。八圈马果真嫁给了黄金。看着卸妆后的五姨太,除了身段和步法有点像演戏的八圈马,别的都是那么陌生。
无人时,黄莲会问,你会压花场吗?
五姨太莞尔一笑说,想看顶碗了吧?我也好长时间没看泗州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