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岭的母马,拉马王的公马全跳过。可拉马王最想看黑公马跳梅娘家的白母马。
黑公马跳白母马,拉马王看不够。
梅娘也喜欢拉马王牵回来的黑公马,个大,有劲。选好公马,白母马产的驹,才壮,精神。良驹,养马人都爱哩。
梅娘十六岁嫁到乌鸦岭,随夫陈砖烧窑。后,陈砖抢时间踩泥制砖,劳累成疾,病死。
丧夫的梅娘,把满腔的悲痛,全抛进砖窑中,柴火映红梅娘的脸。
乌鸦岭有馒头窑三十余户,唯梅娘烧的砖,颜色均匀,声如金石般清越。有窑匠摇头叹说,好看的梅娘怎会烧制出比陈砖还要坚硬的砖呢?更有窑匠咽着口干的喉咙道,那么嫩的女人整天瞅着满眼的硬砖,咋不想呢?
窑匠们有事没事,爱找梅娘,学烧城砖。
梅娘乐意教。看着白里透红的梅娘,窑匠们就感觉那甜美的声音,如细长火舌,舔着火烫的窑壁,轻飘飘地疼。
窑匠们的心思,梅娘知晓。她心里只想城砖。
陈砖在时,他踩泥,梅娘搓。摔、捏、握、拍、敲、抟,“胶泥条”成型变方砖,瞅着尺寸刚好,厚薄见方,软硬适度,光滑均匀的城砖,男人笑了。
在梅娘眼里,世界上,最好看是陈砖的笑。
梅娘常常从甜密的笑声中惊醒,望着床前明月,一脸泪。
白天,梅娘抱来松柴,用心烧窑。看着火光映照着梅娘那红红嫩滑的脸,窑匠们就想。拉马王也想。
窑匠们说,梅娘烧的砖硬,人软滑如泥哩!
拉马王不愿意听这话,梅娘的脸嫩,也软,可滑嫩嫩的脸,怎能软如泥哟。在他眼中,梅娘那嫩白的脸,白嫩迷人,比她家的白母马,还白。拉马王喜欢看黑公马跳白母马,不够。白母马被黑公马紧紧压着,梅娘有点心疼。可想到来年家中就会多个马驹儿,瞬间,梅娘又甜透心。瞅眼身旁的拉马王,梅娘脸红,她知道黑公马喜欢压着白母马哩。
瞧着红透半边脸的梅娘,拉马王不由想起窑匠们说的,梅娘身子软滑如泥呢。拉马王不会踩泥,在他眼中,踩泥制砖,远不如自己拉着公马跳母马,兴奋刺激。制砖踩泥,累,也不讨好,拷砖和窑匠的名字都刻在砖坯上,踩不好,还要杀头。拉马这一行当,多好,人家母马被自己公马日了,给钱,还赔着笑脸说,谢哩。
梅娘只付钱,从不谢他。仿佛在她眼里,感谢的是黑公马。
拉马王并不太在意,他知道梅娘心里,装满陈砖。
陈砖爱叫梅娘妹,梅娘喜欢喊陈砖哥。他们的爱情,乌鸦岭人都知道。拉马王却不明白,梅娘的心里,只能装着陈砖。还有,天天烧窑的梅娘,脸,咋会那么嫩白,比她家的白母马,还要白呢。
不过,有一点,拉马王清楚,梅娘对陈砖的情,如馒头窑里的砖,硬哩。难道是陈砖教会她烧出质地坚硬的方砖?还是梅娘活在自己编织的传说中?拉马王常听窑匠们说,方砖烧好出窑时,抚摸着坚硬如铁的城砖,梅娘爱不停地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并告诉身旁的人,他还活着,瞧,满眼的城砖……
窑匠们知道,梅娘又想陈砖了。
想到陈砖,拉马王随手抓起马槽里的青草,放进嘴巴,大口咀嚼,芳香中夹点儿甜,但更多透着酸。
黑公马还在卖力地坚挺着。
梅娘感觉到眼前有团白,在颤抖,如潮水中晃动的一叶舟。
这马王却盼着,黑公马挺得久些,再久些。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在白母马晃动颤抖中,他瞅见梅娘鼓鼓的胸,起伏不停。梅娘又想了。拉马王猜。这时候,她怎么会想陈砖哟,拉马王恨不得用手抽打自己的臭嘴。
黑公马终于软了,滑下母马白白丰满的屁股,高高昂起头颅,长鸣,似吃饱饭的窑匠在惬意地打着饱嗝。梅娘掏出十文钱给拉马王,往日一样,不谢他。拉马王没有伸手接,却说,谢谢俺吧。梅娘的脸更红了,应该谢大黑。拉马王的黑公马,叫大黑。这名字就是梅娘起的,拉马王很喜欢这个名字,总爱大黑、大黑地叫着。梅娘还是没有谢他,把钱硬塞给拉马王。拉马王就感觉到梅娘的手,真滑,软滑似马的舌头,绝不是窑匠说的,如泥。拉马王喜欢马舌头吻舔他的脸,痒痒,软软,滑滑的,那种感觉,像极了梅娘伸进衣兜中的手。
拉马王真想一把抓住梅娘的手,可是却握住满把的钱,硬硬的。梅娘的手,早已滑出他的衣袋。
拉马王恋恋不舍拉着黑公马,走了。
想着拉马王说的,不要迷恋从前,那只是个传说。梅娘有泪涌出,她知道,拉马王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他不懂,坚硬的城砖,除要用心烧、掌握好火候外,踩泥制坯,尺寸也关键着呢。
白母马已怀上大黑的种。她仿佛看到丰满的白母马欢快地拉着满车的城砖,一匹壮实的马驹儿,紧随车后,奔跑着,舞动马鞭的,就是自己心想的人。
望着拉马王远去的背影,梅娘擦泪自语,哥,是真真实实的,哥不是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