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首孙五不算官,可在乌鸦岭人的心中,他是官。为确保方砖色纯质硬,出窑时,孙五要对每块方砖进行查验。他让两名精悍强壮的勇士相隔一定的距离,抱砖相击,发现砖掉皮、破碎、声音浑浊或有裂缝,表面弯曲,则视为不合格。一旦不合格砖块超过规定比例,孙五就责令窑匠重烧。
一验砖,窑匠都揪着心,而孙五却喜欢砖出窑时的场面,喜欢别人巴结地望着他。青砖相碰的声音,孙五听不够,那声声脆响,如动听的乐曲。
只要这动听的脆响不间断地响起,他就是乌鸦岭最受人尊敬的甲首。他知道众人畏惧,不是害怕重烧方砖,而是担心他向提调官禀报后,轻的扣发口粮,重者甚至被砍头处死。想到这,孙五笑了。
上好的城砖被运到京城筑城,城里圈住着皇上喜欢的女人,皇上的女人多得数不完。孙五不认识皇上,乌鸦岭的乡亲更不认识。京城离乌鸦岭太远,乡亲们没有资格惧皇上,却害怕他孙五。
乌鸦岭女人,不是京城的女人,可却是属于他孙五的。他喜欢谁,只要自己愿意,皇上管得了吗?太远!就是女人们的男人同样也管不了。他们一个个白天制砖、烧砖,夜里累得像个死人,女人扶也立不住。
女人们需要他孙五,就如京城墙围院里的妃子想要皇上一样。女人们很淑女的样子,可和孙五好上,就会如狼咬着他。
孙五爱咬女人,却不喜欢女人们一样咬着他。可女人不管,只要他去,她们也同样会咬孙五。
孙五有点怕女人们了,越来越感觉她们是狼。看着那些整天制砖烧窑的男人们,孙五就想,京城的皇上用砖筑城,是为同心爱的妃子长相守,而乌鸦岭的男人踩泥制砖,却忘掉自己的女人,就如同他忘记家中的老婆一样。
老婆不漂亮,也不难看,可孙五却没有激情,就如同左手摸着右手。老婆不会咬他,孙五更不会想去咬她。
老婆在床上骂孙五是个无用的男人,出家门,仍依着他,让孙五很受用。
男人们都尊敬孙五,女人们也喜欢咬着孙五。
可梅娘不喜欢孙五。孙五像条狗一样看着她,随时想咬上一口,可却没有机会。
孙五想时,就把别的女人当成梅娘来咬,咬得身下的女人,喊疼。
梅娘窑里的砖,色纯质硬,听验梅娘烧的砖,孙五就觉那脆响,刺耳,原来这动人的乐曲,也有不好听的音符。
孙五找人夫李山,叫他在帮梅娘制坯时做下手脚,没想到李山收下银子,事却没办。梅娘的馒头窑里的砖,色纯质硬,还被封为“御窑”。
有次,李山喝多酒,壮胆告孙五。
押孙五进城那天,乌鸦岭的男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远指着孙五骂,狗日的早该蹲大狱。望着囚车里一颤一颤的孙五,被咬过的女人也骂,死鬼,咋干那缺德的事呢?
孙五老婆望着远去的囚车大哭说,挨千刀的,想死,也不让人好好活着。
有人来劝,女人止哭一看,是梅娘。
梅娘安慰她说,等会儿去找李山,让他和自己赶往泗州城,求提调官吴及放过孙五。
晚上,男人们搂着怀里的女人说,别看熊孙五白天是个人,夜晚却软得像黄泥。就那样,老婆还心疼他。
女人们一翻身,骑到自家丈夫身上说,你们烧的砖,硬得似铁,可夜晚也不软得如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男人们也不说话,又一翻身,重重把老婆压在身下。女人们便不说话,像咬孙五一样狠狠咬着自家的男人。
这一夜,乌鸦岭许多人家屋里的灯,都一灭一亮好几回。
望着窗外的黑夜,孙五难过,更害怕,想到临别时老婆流泪,感觉真对不住她。孙五骂那些曾经被他咬的女人们,她们看着自己坐囚车,不关心,好像还高兴。
想到这,孙五的害怕就猛下消失,全是气。假如能平安回家生活,他一定会好好疼老婆,不再咬别的女人。可自己咋会无事呢?除非梅娘来求提调官吴及,可她会来吗?梅娘又怎可能来哟!
没咬着梅娘,却被人夫李山咬了一口,孙五就在心里骂李山,也骂自己,那么多女人等着他,咋就硬想着咬梅娘呢?
孙五后悔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