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酒杯慢慢抿着，暗自揣摩着薛老的话。“我想说几句，”张梅站了起来，双手端着酒杯接着说，“我感谢今天在座的各位老前辈，上天给我的机会，这几天让我得到的太多了，这一生都难忘，明天你们就要去外地旅游，听说回来后就要回台湾，我就没有机会见到各位了，现在我就代表自己，敬在座各位一杯。”说完，她一口把满满的一杯酒倒进嘴里，眼圈忽然红红的，眼眶浸湿了……她的一番话，令我一下抑郁起来，是啊，她说的又何尝不是我想的呢？远处已经是夜色渐浓，几处高大建筑物上，霓虹灯时明时暗，闪着寂寥的光。看着张梅落寞的表情，我也有些伤感。盛夏的城市充满了人气，入夜时的“杀人街”人声鼎沸。一桌桌客人指手画脚，谈古论今。在我们10米开外，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嘀嘀嘀”，腰间的传呼响了，是一个陌生人的来电。我拿起大哥大准备回复，电话却没电了，我只好用汤季青的电话回了过去。
“喂，李经理，我是韩守宝啊，你在哪？我们卖完东西了，找你汇报一下情况。”那边的声音激动而嘹亮。
我看了一下表，已经快晚上11点了。“这时候汇报啥，明天再说吧。”我回话。“那好，我们先吃饭了，明天再向你汇报。”韩守宝好像有点失望地说道。“你们还没吃饭？那就过来‘杀人街’吧，街道最后面的这个餐馆，顺街道一直往后走，走过来就看见我了。”挂了电话，我心里有些感动，这帮小哥们居然忙到夜市结束，连饭都没吃。
“谁的电话啊？”薛老侧过头，关心地问。“是公司员工的。”我把今天招聘、去公司拿货以及四个小组去夜市练摊的事情和薛老说了一遍。“嗯，有思路、敢想、敢干，将才，将才啊！一会儿来了我看看。”薛老似乎对韩守宝很感兴趣。韩守宝他们还没到，我进餐厅里面，让老板一会儿多加几个菜。老板高兴得一个劲说：“好好好，没问题。”张梅跟在我后面，等我和老板交待完，正要出门的时候她拉住我说：“你的谜底我猜出来了。”我感觉她左胸口的一朵小胸花随着呼吸前后动荡，频率加快了。“谜底是‘我接受你’，对吧。说说，怎么接受法，给你时间考虑，一会儿吃完饭回答我。”说完，她嘿嘿笑着跑了出去。
这接受还有什么方法？不就是搞对象、谈恋爱。我心里想着，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我和汤季青商量着明天客人去杭州的行程安排。刘青突然走过来，拉了我一下，急促地说道：“李哥，过来。”我跟着她走过去。她面色娇红，眼睛远远地望着街道外面说：“有人耍流氓，我刚才去厕所，有人偷看。”
谁这么大胆，我都没看过，居然被别人先看了，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谁，谁干的？说！”我问。“就是那桌！”刘青用眼神示意我。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大约15米远的街道上，有一桌客人，三四个人。其中一个家伙端着酒杯，正往这里看着，满脸不屑的表情。那男人大约30岁，穿着白色T恤。
“就是那个穿白色衣服的？”我问。“嗯，就是他。”刘青气愤的口气中明显带着委屈。我的无名火“腾”地冒起来了，从桌上拿了一盒烟，慢慢往那白衣男子那桌走过去。从初中开始就保护“汤大钱袋子”，打架那是小菜一碟。我一边走，一边观察。对方桌上四个杯子，只有三人坐在那里，证明还有一个人，白T恤男人看着不魁梧，个子应该是1.75米左右，另外两个从背影看，体格单薄。我下手的话必须快，最快速度放倒两个，要不然自己会吃亏。我一边考虑着，一边看看周围的设施，没有趁手的工具，只有他们坐的那木头方凳子和桌子上的啤酒瓶子。我心里在盘算着，却是满脸堆笑，离那白衣男子还有七八米时，我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然后把烟盒装进兜里，用左手拿着那支烟，远远地把手伸了出去，说：“哎呀！哥，在这里吃饭呢？”这是诱敌之计，让对方糊涂一下，失去警惕。
那白衣男好像一愣——中计了！他站起来，右手伸出来接烟，嘴里还没说出话。我见他站起来接烟，知道时机到了，顺着他接烟的右手，我左手迅速从他右胳膊下面穿过去，一把搂住了他的后腰，用力往我身前一带，右脚已经准确地插进他的双腿中间，用头快速地撞击他的面门，下面猛地来了个提膝动作。而我的右手已经抓住了桌子上的一个酒瓶子。我知道自己的这一脑袋，能撞他个满面开花，鼻梁骨估计是保不住了，下面这一膝盖没敢用十分的力量，只用了七分力。随着我这两个动作做完，那白衣男号叫了一声，一手捂脸，一手捂裆，满地翻滚起来。其余两个男的还没反应过来，我右手的酒瓶子已经准确地落在靠近我的男人的头上。随即，那男人也捂着脑袋躺了下去。对面离我远点的男人估计是个软蛋，看见躺下两个，转身就跑，我刚抬腿要追，左前方突然冲出一个黑衣人，双手轮着木方凳冲向我。“咔嚓”一声，我看见冲向我的男人软软地倒下了。他身后，韩守宝双手拎着一把凳子，站在那里，冲着我笑了。韩守宝来了，来得还真是时候。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位“大侠”，我明白，这饭是吃不成了，不管我认识刘局，就是认识总理，也没用。一会儿警察准到，到了那时就麻烦了。我跑回去向薛老、刘老打招呼。
薛老好像知道原因了，摆着手说：“打了就打了，赶紧走，正好我们也吃完了，你带你的兵去别的地方吃点吧。这里不用你管，有小汤。埋单后我们回宾馆。”我带着韩守宝四人，还有张梅和刘青，从街道的另一个小路口跑了。跑出去，我们打了两辆出租车，上车瞬间，我远远就听见110警车的声音。
找了个小酒馆，我们坐了下来，几个人眉飞色舞地讲起他们的夜市情况。韩守宝他们四个小组，每个小组都派了四个人，每人带了大约两箱产品。今晚韩守宝带队，去了他大哥卖肉的那个市场，那是本市最大的一个市场，白天都有固定摊位，晚上就都跑出市场，摆到路边成为夜市。那时候可没有城管，更没有什么黑社会收保护费，就是几个市场管理人员负责整个夜市，收点小管理费用。
下午5点，韩守宝带着人抢占了夜市几个客流最大的点，他大哥本来就是市场一个小霸王，所以也没人敢惹他。位置好，客流大，产品又都是带着商场标签的货，卖得还比较便宜，尤其是那些发卡、头花、胸针之类的，都带着精美的包装盒，晚上8点不到，韩守宝小组四个人手里的货物就卖完了，连那些有点残次的货物都卖没了。其他小组地脚稍差点，但是靠到晚上10点也基本结束了。让那些新招聘的人员回去后，他们四个人先整理了所有的账目，整理完就给我打电话。兴奋的韩守宝把手里一个小皮包递给我，今天总共是卖了1600件货，收入是15000元，都在里面了。每个卖的价格也都记在本子上。
我看着本子上记录的5元和10元居多，居然还有些精品，最高卖了70多元。这些价格都是韩守宝临时定的。他的意思是，这些好货就是以5折卖出去都有人抢，不用处理得太便宜。另外韩守宝想明天去别的市场，这个市场让给王志刚他们。按照他的建议，他和孙鹏去站点，站下来就给别人，让别人去练摊。这样，那些今天交了招聘表，没被录用的人员可以兼职干，我们就等于有了一个强大的流动销售队伍。我暗自欣喜，韩守宝不但打架敢下手，思维更灵活。
我边喝着酒边计算了一下，点出了1500元递给韩守宝：“这个是你们的提成，你们把本子拿回去，按照记录，发给你们各个小组成员，然后我又给每人发500元，作为他们今天工作表现以及能自由变通价格的奖励。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又点出2000块递给韩守宝，说：“这个是提前预支给你的工资，你买个传呼，以后方便联系。”让他们写完了收据，我把包收起来，开始了一顿海喝。
先是在“杀人街”的一场酒，然后一场架，接下来这场，几个新人豪情万丈，看到了美好的前景。关键是工作第一天就见到效益，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这场酒我喝得也高兴，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库存应该很快能消化掉。席间张梅多次劝我别喝了，但都劝不住。喝到最后，我已经大醉不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