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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凄美断肠

凄美断肠的爱之爱

在爱的世界里,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懂得珍惜谁……

——题记

这是一个痴情女子的个人故事。

也许她坚持了自己错误的坚持,选择了自己无奈的选择,但希望你会祝福她,尤其是当你读完她的故事而感叹感动以致惋惜敬仰时。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请允许我暂且称呼他们为他和她。

她不是很出众,给人一种鹤立鸡群,超凡脱俗的感觉。但绝对很引人,恰似一只彩蝶轻盈的飘来荡去的让人注目,尤其当她嫣然一笑时露出的两个小虎牙,不知迷倒了多少爱慕她的男生。所以,在大学校园里,她并不孤独,身边不乏有众多的追求者。于是,他就千辛万苦的挤到了前台,闯进了她的视野,走进了她的心房。她说:“我可是很认真的,爱了就要爱一辈子,你能做到吗?”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说:“我要的就是天长地久。只要你不松口,我坚决不会放手!”她很高兴,以为觅得了真爱。从此,花前月下,多了他们的身影;林荫路上,多了他们的笑声。

相聚的时光总是匆匆,还没有从甜蜜中走出,他们就要各奔西东了。怕再见,再见已经到眼前;怕分手,分手即将说出口。何去何从?是走是留?是他们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要回老家,你呢?”在校外的咖啡屋里,相视沉默了好久,她终于先开了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我想去海南发展。”他果断的说。然后又低声深情的望着她,说:“我会想着你的!我会牢记着对你的承诺的。”他眼镜湿润了,语音也已颤抖。

她相信她的话,就像相信她对他的执着的爱一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然后她回了天府之国,找到了满意的工作,清闲舒适,她渐渐习惯了按时上下班的生活,除此之外就是想他,天天晚上打他的电话。她知道了他的工作不是很顺利,环境不是很如意;她知道了他的生活变的很拮据,渐渐丧失了打拼的勇气;她知道了他要不断的跳槽,学习积累经验,提升自己的待遇。她要他回到他的身边,不再颠沛流离,他没有同意;他摇头辞职和他一同打拼,她不愿放弃。

一年就在两地相思和电话联系中过去。过了年,他变换了手机,她就失去了他的消息。为什么他不主动打给她?让她在思念,猜疑,自责,怨恨的情感交织中芳华褪去。又是三年,她依然坚守自己的信念,对他不离不弃。再见时的他却已经入赘成家,孩子已经两岁了。“我对不起你!”他羞愧不已,“我以为你早已把我忘记了。我是没法呀,要不我就没有资金开办我的公司!你说吧,我怎么补偿你都愿意!”

望着眼前自己深爱的男人,自己深信的男人,自己苦苦守候却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明明应该生气,她却同情他的遭遇;明明应该离去,她却难舍他们的情谊。也许是她的心太软,也许是她还心有不甘?但怒已成舟,覆水难收,她还是流着泪不再回头。

她嫁了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心里面仍难抹去他的影,眼前总漂浮着他的魂。她就愿这样一直下去,无论他有怎么的不是,她也不愿把他怨恨,就让他折磨自己一辈子吧!

唉,她叹了口气:“如果一开始,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我也许就不会知道幸福的滋味。你何其残忍,把所有的爱满满地那么卒不及防地给了我。告诉我,你永远喜欢我,永远不会离开我。让我错以为,我可以幸福的像个被宠溺的孩子。让我错以为,只要抱住你,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打开空间,她写下心事:“然而我错了,错的那么离谱,都来不及回头,就已经跌到了谷底。然而我错了,错的那么彻底,还以为你我没有了距离。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你的世界里却没有我。难道真的是谁爱得越多,谁就输得越惨?难道世界真的没有公平可言?”耳边,传来的是那首凄美断肠的《爱之爱》:

给我想要的你

哪怕只有一次

我不愿相思成疾

更不要遥遥无期

当我们相拥的一刻

世界只剩下瑰丽

即便是世界末日

我的眼中只有你

让天地见证我们的传奇

即便恒星不在永恒

地球变换了两极

只要我能和你相拥相爱

化羽为翼必有天使,

接引你我到天际

又一新世纪

再无旧情绊羁

漫无边际的天和地

从此只有我和你

……

彼岸茶蘼·笑靥

锲子

人生如一片无尽的汪洋,每个人都只是一粒因雨水,被冲刷进这片汪洋中平淡无奇的石子。旋转、漂浮、沉荡,在澎湃汹涌的潮水中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选择自己的流向,然而,无论前进的近与远,无论方向的对与错,终究都要化作这深深的海底中的淤泥。直到最终,当时间如同风吹书页般速速流逝,身上生硬的菱角,已无数次被这冰冷的海水冲刷,渐渐变为一枚光滑的鹅卵。那么此时,我们是否还能相信,最初那些尖锐的执著?

究竟是什么推动了星球的转动,昼夜不知疲倦的彼此更替,永不停歇的追随着对方的脚步,却最终在哀叹声中交错而过。背对着命运的转轮,我们还给大地缤纷散落的泪水。宛如那脆弱悲凉的彼岸花,无数次的品尝着愤怒、悲伤和泪水。空虚悲凉的彼岸之地,飘忽不定的影子,在交错的时光与黑暗中浮现。

首曲·尘封的古琴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住在荒村。这是灵魂转世前经过的最后一个地方。小小的村落里总是会有为情所困的灵魂来来往往——情,爱情,亲情,友情。忘川河环村落而流淌,无数彷徨的灵魂在静静的河流中沉默,悲伤,愤恨与欢笑。

我和孟婆依忘川而居,住在奈何桥畔。每天都有灵魂从忘川走出,来到小屋向婆婆讨一碗汤。婆婆于是笑吟吟的端出一碗晶莹剔透的银白色液体,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喝下,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走上奈何桥,牵过黑白无常的锁。然而,也会有人不愿忘却前世的种种,不愿抛下过去,不愿接待未来,而选择留在荒村,孤独的等待着他的她,亦或是她的他。

忘川河的另一边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岸,开满了无数鲜红妖艳的花,路客叫他们“彼岸花”,鬼差和婆婆称它们为“茶蘼”,而我,则被唤做“蘼儿”。

这是一种美丽到近乎悲哀的花,数年中只有无尽的等待。“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时不见叶,叶茂时不见花。花与叶,此生彼世,永不相见。也许正因这决绝的悲凉,才使这些花儿生的绝艳妖娆。婆婆总说,这众多的花都因情而开。我看着婆婆,不语,只因婆婆微笑的脸上,却有止不住的悲哀。

又有路客从忘川走来,向婆婆讨了一碗汤。在金黄色液体滑入口中的刹那,彼岸一株墨绿的茶蘼,瞬间叶落,既而开出一朵火红的花。婆婆讷讷的看了一眼,转过身,继续纺她那似乎永远也纺不完的线。

我走出木屋,赤着脚趟过忘川,趟过那冰凉河水中拉扯我衣襟的苍白的灵魂。身手折下一支鲜艳的花,花瓣在手指间轻轻的颤栗。每一朵花里都有一个悲哀却炽热的灵魂。婆婆说,那就是爱情。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活了多久,或许记忆这东西真的可以随着时间越沉越深,直到渐渐埋没在尘埃里。莫名其妙的,我永远活在一个十六岁的身体里。微卷的黑色长发垂过腰际,凤眼樱唇,如同茶蘼花一样风华绝代,娇美妖娆。对于这样的身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苍白的脸上从来没有过任何的表情,或许也可以说,对于任何事,从来不曾有过感情。没有尝过人间的欢喜,却早已看尽这冥界的悲哀。

有人说人间流传着一个关于冥界的真实的传说,传说中每个停留在荒村的灵魂,在第49天的时候都会被允许回到自己生前留恋的地方,以灵魂之躯注视着自己深爱的人。这是神的赏赐,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痛苦。3天之后,无可抵抗,无法改变,终要回到这荒村之地,在奈何桥上喝下那碗汤。

“蘼儿。”

“嗯!”

“有客人了。”

“我知道了,婆婆。”

次曲·抚弦之手

小屋门口的背影高而消瘦,墨染的长发笔直的垂过腰际,靠近颈下的位置用白色的丝带束起,身披一件干净而整洁的雪白长袍,突兀的站立在石阶上。

院子被几条长长的篱笆围住,篱笆上挂着无数门牌,那门牌连通着生死两界。荒村终年只有黄昏,木制的古老门牌在这单调的黄昏中晾晒,将上面载着的无数故事越晒越沉。我轻步从那人身边走过,随意取下一枚木牌,转身递给他。

抬头的瞬间,眸中映入一张异常温润的脸。没有一般男子的生硬棱角,所有的线条都柔和的滑落下来。含笑的嘴角略薄,挺直鼻梁上的眼睛微眯,露出月牙般的好看弧度,剑眉浓而密,与那温和的脸似有些不搭。

他伸手接过木牌,手指白皙而修长。谢谢,嘴角仍旧浅浅的上扬,对着我轻笑。笑,是笑么……除了婆婆,不曾有人对我笑过。住在荒村的人,不会有笑容。

收回手臂,掠过的指尖有些湿凉。那样的人也会有放不下的情么?我有些失了神。

略一停顿脚步,再抬头时,那人却已走远。我只好起身追了上去……

黄泉上漂浮着数不尽的莲花灯,每盏灯上都有一个小巧精制的透明沙漏,沙漏中的沙有多有少,清晰的记录着每个人生命的长短。摇曳的灯心闪烁,如同那飘忽不定的人生,流着辛酸无奈的烛泪。

那人正站在一盏燃尽的花灯旁,我走过去,拾起了那盏小小的沙漏,上面细细的刻着他的名字——温禹生。手中脆弱的琉璃沙漏静静的流着细沙,兀自记录着他所剩不多的时间,好似一名冷酷的判官,精确而无情。

他将手中泛着木香的门牌探入空空的花灯中,打开了鬼门。端着手中冰冷的透明琉璃,我随着他踏了出去。

鬼门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投出了一片朦胧的黄色光芒。古老的豪华宅邸在这静谧的晨光中高傲的张扬着它不凡的地位。屋顶上华贵的琉璃瓦闪着刺眼的光,精心栽制的花园中,几只画眉发出清晨第一声婉转的啼鸣。宽阔的人工湖如镜子一般照出这府邸的全貌,水面上奢华的亭台阁楼,被偶尔探出头的红色鱼儿触的支离破碎。

精巧别致的二层阁楼里,盖着薄被的女子还在安睡。温禹生坐在床沿,伸出手轻触她的脸颊。指腹顺势滑过那弯弯的柳眉,长而密的睫毛,挂着泪痕的双眼,小巧的鼻梁,红润的樱桃唇,和小而尖的下巴。他望着她的脸,嘴角始终带着笑。和煦,而且温柔。

你触不到她的。我说。

恩,我知道。他回答。

我盯着他看,目光停在他脸上不肯离开。

你不会懂的,蘼儿。他没有回头,我便也不再说话。安静的空气中似乎多了些别的情绪。有些抑郁。

小姐!

清脆的声音忽然的划了进来,吵醒了床上的女子。一个小丫鬟推门进来,端了洗漱盆。那女子发出几声小猫般的咪呜声,睁开了还带着薄薄水雾的大眼睛。撑着床边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薄被顺着美肩滑落,露出了一副又瘦又小的骨架。丫鬟捧着衣物凑上前去,为如木偶般的小姐一一穿戴起来。

一对美目空洞的望着房梁,第49天了,她抬头呢喃道。

听到她说话,温禹生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轻轻的动了一下。她亦是爱他的吧,我想。转身随他走出了闺阁。

三曲·颤动的琴弦

豪华的府邸中处处缟素,苍白色的丝绸告示着每个来这里的客人,它的主人正陷入中年丧子深深悲痛之中。气氛抑郁而沉闷着。

辰时,有客造访。小厮把来客引进后花园,便转身向小姐闺房走去。

那人身穿一身黑色劲装,腰间紧系一条白色腰带,硬挺的长发上部用一支白玉簪束起,额前的乱发随意松散下来,微微遮住了两道尖锐的目光。眉毛浓密而高挑,挺耸的鼻梁稍勾,紧闭的嘴唇有着清晰而生硬的线条。整个人婉若一匹停滞下来的野马,放荡不羁,散发着霸气。如果说温禹生是一池泛着粼粼波光的潭水,那么这男子则是澎湃汹涌的海潮,狂野的翻腾、运动着。

约半个时辰后,久等的人儿缓步走来。她头上束了一个松松的蝴蝶髻,一对珍珠耳环在耳垂上荡来荡去。身上披了件米黄色的纱袍,同色的裙摆刚好遮住脚。精心的打扮掩不住脸上的憔悴,细致勾勒过的眼纹仍有些红肿。

雪怡!黑衣男子焦急的喊出了声,脸上的神情有些欣喜,又似乎有些担心。

是,聂公子。那女子淡淡的应了一声。

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夜又失眠了么?他急促的说着,走上前一步,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的躲开。

男子有些失望,定睛锁住她不断躲闪的目光,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他的朋友么?所以你才不能爱我,不会接受我,是吗?

够了!我不要听!

不!我要说!温禹生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在你身边了!难道你还没有明白你到底爱的是谁么!

够了!够了……歇斯底里喊出的声音却忽然变的哽咽起来,雪怡双手环着头,蹲在地上嘤嘤的哭出了声。

看到她哭,他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却并无意上前安慰。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你知道我对你的爱并不比他少。说完,他转身便要走,终还是丢不下男子的尊严。

刚走出十几步,雪怡却忽然呜咽的喊出了声,三天后的酉时,我在这里等你……

黑衣男子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看她,嘴角勾出一个坏坏的笑,轻佻而不恭。既而快走到她的身旁,俯身抱住了她。怀里的她并没有推脱,只是双肩微颤,还在低声啜泣。

我转身看着温禹生,我只是希望她幸福,这是最好的结局。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声音轻到连他自己都很难听到。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抬头冲雪怡释然的微笑了一下。我想此时,他也许彻底的放下了这段今世的尘缘,可以没有怨恨,没有眷恋的完成一次新的轮回,将这段生命停留在他最美好的日子里。

我们走出花园,离开了温俯。他带我去了他生前爱去的地方,街道、天桥、市井、小巷,最后到了郊外,在草地上,他开始给我讲他和雪怡的故事。原来今日温俯内的女子叫秦雪怡,是他的表妹,从小与他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本来可以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从此幸福一生,不料在定亲的前一天晚上,他却遭人下毒致死。

我问他想不想知道是谁下的毒,他摇了摇头,这深俯中兄弟众多,权利的争执把这些人联系在一起,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牺牲品,不值得纪念。说着,他耸了耸肩,自嘲的笑了笑。

四曲非僖艏贝?就在温禹生以灵魂之躯回到尘世的当天上午,阔气的温老爷派出了大量捕头、探子以及闻赏而来的江湖人士,去调查毒害小少爷温禹生的凶手,巨大的赏金另人乍舌,但更多则是引起了人们的贪欲。无数有关或是无关的线索被匆匆的当作作案的证据,无数无辜的人遭到牵连。一直到第三天上午,被关押的人竟近半百,牢里冤声阵阵。街头巷尾的百姓也不再喧闹聚集,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被躲在暗处的探子逮了去。整个城镇迅速的安静了下来,气氛变的紧张而压抑。

俯内的空气似乎也没有丝毫轻松的样子,每个佣人都接受了严格的审讯和排查,连平常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的少爷、公子们,也再也看不到往日的轻浮,而多显示出一丝恐慌和焦虑。面对着各路人马呈上来的信息,温老爷的脸始终阴晴不定。所有人的神经也一直不敢松懈下来。

三天来,头顶当空的太阳总是被薄云罩着,给人一种很亮却不暖的印象。微风中的凉意越来越浓,不经意就让人打个冷颤。

到了第三天下午,我和温禹生又回到这豪华而冰冷的温俯中,他想看最后一眼这孕育了他的生命,却又最终带给他死亡的地方。看最后一眼这宠爱了他一生,却又将他的一生至于危险之中的父亲。看最后一眼这他一生至爱,却又似乎爱上了别的男子的女人。他终还是恋着这一切的。

现在,我们正站在书房里,檀木桌旁坐着一位身形发福的银发老翁。温禹生看着他,眼中的光芒更加柔软,看着宠爱他的父亲为他的死而伤心难过、奔波劳累,作为儿子的不免心疼,却又有幸福的甜蜜感。

午后的阳光顺着窗户射到桌面上,一份由俯内呈上来的报告打破了温老爷多天不变的面部表情。看完手中微黄的信纸,他的脸胀红起来,白须微颤,眉毛高扬,似是很愤怒,却又有很深的伤心与失望。手中的黄色信纸也被用力的掷到了地上。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既而脸色由红变白,整个人瘫坐在藤椅上。

看到老父亲颓唐失态的样子,温禹生有些焦急的走上前去,虽知徒劳,却还是半跪在父亲身旁,想要握住他的手安慰他。虽然明知父亲听不到,却还是急促的说自己无所谓,无论是谁干的,他都不会有怨念,他只希望活着的人能幸福。

看着父亲眼里的泪一直流着,温禹生心痛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而纸片仍然静静的躺在地上被光影投出的一片阴暗角落里。我走上前,把它拾了起来,递给了温禹生。摊开的黄色纸张上,黑色的墨迹刺眼的写着:……秦小姐端给少爷的那碗汤中,下了巨毒……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再一次转身看着温禹生,他人已如僵住一般。眼中失了神,脸上也没有了往日那温和的笑容,手掌紧紧的攥成了拳。

这应该是最痛苦的吧,被深爱的女子抛弃与伤害。曾经以为自己深爱着的,原来不能相信。曾经以为深爱着自己的,原来不曾属于自己。如果最初所有的坚持都是原于谎言,那么,当所有的风波历尽,又该如何拯救破碎的自己?

我离开书房,把空空的房间给他们父子,或是说,留给心中满是痛苦的温禹生。看看手中的沙漏,透明琉璃里的细纱静静的流淌,不会为谁的幸福而放慢脚步,亦不会为谁的痛苦而加快步伐。当明天的朝阳升起,它将结束这一次完美的流逝,然后重新被放在这盏花灯上,开始倒数着同一个人苍白而飘渺的新的一生。

五曲防峤Χ舷?九月的夜空,依稀晴朗。圆月周围没有了薄云,冰冷,而通透明亮。

到了最后,温禹生还是选择来到后花园,看他心爱女子最后一眼。他没有说理由,我也不必问。无论她爱不爱他,无论她做了怎样的事,最终还是改变不了他深爱她的事实。也许这就是情,可以没有原因,可以不计代价。无论,是谁爱着谁。

月如幽幽的寒蟾,空气中那缕缕的柔风,带着安逸,吹动了冰镜般的湖面,缓缓荡起了粼粼波光。点点花瓣放荡在湖面上,在夜空里肆意飘香。雕刻精巧的小凉亭紧挨着人工湖,淡淡的雾气像薄如蝉翼的白色纱帘,轻轻的缠绕着凉亭的四周。亭子里的石桌上摆满了美酒佳窑。秦雪怡坐在不远旁的石凳上,轻声抚着琴。

风影漫漫,枯藤与老树婆娑。树叶在风中微颤,如同书页般瑟瑟的翻动。我和温禹生便站在这林中的小径上,望着亭中抚琴的女子。华月如银的夜空里,漫天的枯叶与迷茫,散乱在这静谧的小路上。

酉时,前日的黑衣男子来到了后花园,走入了凉亭中。秦雪怡似乎没有看到他,仍旧低头抚着琴。这琴曲很长,琴声前段时而起伏跳跃,时而悠扬婉转,音调甚是欢快,到了曲中,几段旋律在不同的音阶重复,似是有些犹豫,后段急促悲怆,结尾时更是一音而止,略显凄然。

约半个时辰后,待琴音停歇,秦雪怡欠身坐到黑衣男子身旁。端起手中的酒杯,浅浅的饮了一口。然后不语,只是静静的望了他好久。既而黑衣男子伸过手臂,将秦雪怡揽到自己的怀中,低头饮下女子手中的酒,双目微垂凝视着她,重重的说:雪怡,我爱你,我会比温禹生更加爱你。我会守护你一辈子,让你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闻声,秦雪怡的手指微颤,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黑衣男子有些急促想拭去滚落下来的泪,却被雪怡握住了抬起的手,秉辰,她轻轻的唤出了声,不要动好么,可不可以只是静静的听我说话。听到她唤自己秉辰,男子明显的颤栗了一下,但还是很听话的没有出声。

从小,我就在这豪华而庞大的古老府邸中长大,身边的人只有丫鬟、小厮、温伯父和表哥禹生。父母的早死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恐惧,刚住进这深深的庭院时,你一定想不到一个孤独而又幼小女孩,心中会有多么害怕。每天晚上,我蜷缩在冰冷的蚕丝被里瑟瑟发抖,不止一个深夜,我被噩梦惊的哭着醒来。就这么一直在黑暗中躲避着,直到我遇到了表哥。

表哥禹生,就象他的名字一样,有一张温和的脸,和如阳光一般温柔的性格。那天的夜,就象现在一样,月亮高高的挂在头顶,我感觉它好似所有美丽的东西一样,离我那么遥远。我用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子,坐在这凉亭里,抬头望着天上的星。似乎应是命中注定,禹生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你很冷吗?他转过头看着我的眼说,嘴角扬起略带青涩的笑。一瞬间,我失了语,呆呆的坐在那里盯着他看。然后,他脱下风衣披在我身上,并在我的胸前笨拙的系了一个蝴蝶扣。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来找我。他依旧有些羞涩的教我抚琴,教我写字。在天气好的时候,他会拉我坐到亭中,为我画一幅精致的画。生病的时候,他会拿着糖,像哄小孩子一样喂我喝药。阴天的时候,他绝对不允许我坐在院子里,刮风的时候,他绝对不允许我开窗。他总是很固执,即使我偶尔故意装做不愿意,他也会有些讨好的劝我听话。就这样,我爱上了他,贪恋着他的温暖,他的关心,还有那小心翼翼的呵护。我的生命中变的只剩下了他,直到你的出现。

真的很难相信们怎么会是朋友。你像火一样热情,又像风一样自由,永远不会像他那么安静。你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你的爱大胆而奔放。你会跑到我身边,大声的对我说你爱我。你会在我的房间里,放满所有我最喜欢的马蹄莲。每当朦朦的细雨罩满江南,你就邀我去湖边,让我看天是如何用雨丝织成小河。繁星满天的夜空里,你会偷偷的带着我到郊外,捕着萤火虫,给我讲狐仙的传说。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五彩缤纷。让我感到我以前好象一直生活在书中,画里。

我本来以为可以就这样一直这么美好着,可是忽然有一天,你问我爱不爱你。这使我第一次感到迷茫。我想我当时真的很难弄清楚,你和表哥谁在我心中更加重要,这个问题,让我一直犹豫了好久,直到表哥死去的那天。

早在那天,我就已知道,你让我给表哥的那碗汤中有毒,在他喝下之后我就知道了。你一定不会想到,汤是我亲手端给表哥的。我看着他喝下汤,慢慢倒在我面前,我的心好疼,疼的好象有人拿剪刀生硬的减下了一块,找不到失去的部分,无法弥补巨大的缺口,凛冽的风吹着伤口,无法愈合,不停的滴着血。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我一直爱的是谁,我才开始后悔没有珍惜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我才开始痛恨自己,伤害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从那时起,我开始恨你,开始恨我自己。虽明明知道已无法弥补,但即使会堕落灵魂,我也会义无返顾。秉辰,这是我第一次唤你秉辰,也将是最后一次……

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最后好似呢喃。宽阔的怀抱渐渐变的冰冷僵硬。手中的酒杯跌落到地上,浸黑了冰凉的瓷砖。聂秉辰嘴角溢出的鲜血溅落在雪怡纯白的衣袍上,开出了一朵朵绚丽的花。怀中的女子也渐渐合上了长长的睫毛,只滑下两道晶莹的泪珠,摔碎在石板上。

没有呼吸的夜,定格在最美丽的时刻,像鱼吐出的透明气泡,美的让人不敢触碰。

末曲返?淼囊舴?我和他一直看到最后,温禹生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向前扑了过去,想要抱住雪怡。无奈双臂却透过雪怡的身子,交叉了回来。他颓废的跪在雪怡身旁,双手撑着地。这时他们的灵魂应已到了忘川了吧,我对温禹生说。来不及了,我低头看看手中的漂亮沙漏。沙要流完了呢,我牵起了他的手说。

他们最终还是错过了,就像两条直线,一旦相遇交叉之后,就会越离越远,再也没有交点。

温暖的太阳还是懒洋洋的升了上来,鬼门也随之打开,我拉着已毫无感觉的温禹生走上了奈何桥。看着他从婆婆那里木讷的接过汤喝下,牵起了那锈迹斑斑的长锁。奈何桥上,有泪落下;彼岸之地,有花盛开。

我转身回到木屋,等待着下一个客人。

三天之后,小屋门口来了一个年轻的姑娘。你需要门牌吗?我问她。不,她的回答另我有些惊讶,我只是想问问温禹生在不在这里,他们告诉我可以来问你。略带胆怯的声音中有些坚决。我抬起头来看她,竟然是秦雪怡的贴身侍女环儿。

他不在这里,他三天前转世了。

那他知道是谁杀了他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想来告诉他吧,那不用了,他已经知道了,是聂秉辰。说完,我便抬手准备关上木门。

不、不是的、是我、是我杀了他啊……她喊了出来,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我于是干脆转过身,疑惑的看着她。她跌坐在我身边,双手紧紧的抱着头。

那碗毒汤,本来是我想端给聂公子喝的。从很早开始,我就一直喜欢着温少爷,我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他,我也知道他深爱着小姐,所以我只是一直偷偷的望着他,只要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就能感到很快乐。直到聂公子的出现,他开始执著的追求小姐,这使小姐不再专心对待温少爷。我讨厌小姐的犹豫不决,我想要温少爷得到幸福。所以,我借着小姐的名义将下了毒的汤端给了聂公子。怎料到恰好温少爷身体不适,聂公子担心他,便让小姐又把汤端给了温少爷。

我好恨我自己,我错杀了温少爷,我错杀了我最爱的人,我本想让他幸福,却使他带着恨死去,而我连一句对不起都来不及对他说,连真相都来不及让他听到……说着说着,她开始低声啜泣,既而渐渐的语不出声,捂着面颊痛哭起来。

原来她也像其他来到荒村的人一样,都是那么的爱哭,都有那么多眼泪。

抬头仰望天空,看着远处那挂在红色云中,永远不变的夕阳,想着这场游戏般的爱情。或许,每个人都只是掌握在命运手中的一枚无力的棋子,可笑却又不疲的在游戏中猜疑、妒忌、怨恨……最终,当海风吹来,当海浪打过,留下的仅仅是声声沉重的叹息。

转身关上木门,将哭泣的女孩独自留在院中。

曲终啡松?几天后,聂秉辰也踏上了奈何桥。经过小屋时,他没有多说什么,接过汤便仰起头决绝的喝了下去。他应该是有恨的吧,却因不知究竟该恨谁,所以毫不犹豫的选择忘记。

雪怡和环儿被送到了炼狱,她们要为自己盲目的对爱的执著与坚持,而付出代价。

那日月桂树下的对影,玉殿楼中的彷徨,和曾经不经意间留下的脚步,在苍茫岁月中,被慢慢遗忘。梦中的彼岸,血染的茶蘼,那丝丝花香,随着微风摇曳,在楚天下,飘飘洒洒,飞飞扬扬……

很久,在很久之后,当记忆如同干裂的花瓣,被风吹散。重新面对抉择时,我们究竟是带着对爱的坚持一直前行,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已把深深的爱意发酵,变质为浓浓的愤恨,潜藏在意识的最深处。

走到忘川的尽头,用手拨开茂盛的碧绿芦苇,底下是沾满肮脏淤泥的草根。这就是人间的情么?当外面那层明艳光亮的糖衣融化掉,就会露出干硬而苦涩的芯。正如人间的诸多悲喜,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在彼岸花的映衬下,显得如此苍白无稽。

她比烟花寂寞

深爱过的人,再见还是会心悸;若没有,那一段大概是刺激或年少无知。于他,我大概是后者;而于我,他却是前者。

——柒羿

我记得:我到达的时候,柒羿与艾美已喝了一些酒。她们叫我唱歌,我回绝,柒羿拍手称“可做咪霸”。去K房耍,唱歌并非不可或缺;人的娱乐方式各有不同,正如接吻并不是爱情的一部分,倘要硬要扯上关系,大概便是柒羿口中的“刺激”或“年少无知”。

柒羿是银行的业务经理:如此后生,真让我大跌眼镜!年轻干练的女人,杜拉拉式的左右逢源大抵亦不过如此罢。

“他叫安迪。”柒羿把我介绍给她死党艾美。我跟艾美握手,然后碰酒,话不多说,真简单。桌上两包箭牌香烟,意即艾美与柒羿都抽烟。烟真的那么好抽吗?谁知道呢。兴许是“接吻无师自通”吸引人罢。

“艾美是证券界的精英噜。”柒羿的鼻尖离我只有不到一公分,我想,她真有点醉意。旋即转身上便间。背影很苗条,香肩窄窄。女人一长得好看,立刻给人一种卿何薄命的感觉。

艾美瞋她一眼,向我无奈地笑。我摊手,“兴许这就是最真实的她了”。言语大胆,性情豪迈,前卫阔气,无所拘束,这是柒羿;输了骰子骂我“扑街”,这是柒羿。一个从不如我这样“自我厌恶”而如花开在墙角并孤芳自赏的女人。

电话响了。

嘿,是老熟人!是情感版块的老编打来的。现在的编辑虽然仍依俗例称“老”什么什么的,但实际上绝不老,年纪同我差不多,二十余岁,女性,聪明伶俐,礼贤下士,八面玲珑。我说的正是我的米饭班主密斯龚。

“诶,死人头,你在罗湖哪儿?”密斯龚高声斥责我。

我出门前跟她说了我要去见一个人。“必是女人!”她言之凿凿,我不予解释。

“我回头给你电话。”仍未挂线,仿佛听见对面摔手机的响声。失恋之于女人,如上断头台,既恐惧,又想一刀两断。

密斯龚与男友争吵,总找我解闷。我笑言“难得还有争吵”。她又砸手机,我于心何忍也?!

柒羿翩跹着脚步返回屋内,显然,她有点兴奋。

艾美在暗黄的灯光中伸手把空调关掉。我奇怪室内温度并不低,为何熄掉。她说“柒羿薄衣,酒后易着凉”。真体贴的姐妹:善良的女人,身边总会有天使照顾自己。

柒羿依旧假装神情专注地唱歌,我知道她已心乱如麻。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果然,嘴唇比鼻尖更不会算数学题。

我是如此地接近她透彻的眸子,精致的面孔如一朵雪白的栀子花般。我的确嗅到花的幽香。她笑容展开,美得使我诧异。她的双眼眯起来是媚态毕露的,但一嘴小小颗晶莹的牙齿却添增稚气。

她不是狂野的?她不是奔放的?她不是炽烈的?生命是幻觉,她原来是月兔脱了绳索的凡人,静如处子。

很多年以后的某一个时间,我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我问艾美要了电话,为什么一直没有跟艾美联系上?”我终于知道原因:柒羿离我而去!

这个世界上,能有缘与你相逢的人不多,我们要学会珍惜。网路上有一句很贴切的话:“谁还是谁的谁?”盖是彼此都不会珍惜对方。

柒羿唱累了。晚黑七点半。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牛肉店。

“这是我姐姐。”柒羿略带醉意地把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介绍给我。她似乎已清醒了些许。

“我叫安迪。”跟她握手。

艾美吃了一块牛肉,就趴在桌子上睡去。她喝醉了,也许,这是她喜欢的感觉。人说,如果自己不想醉,是喝不醉的?!

柒羿口中的姐姐与其并非同出一母,大都市年轻白领相互义结金兰乃常有之事,至于交心到何种地步则因人而异,总体而言,是非常良好的价值观:包容式的,开放式的,爆发式的。

“年轻的女人太浮躁,认为青春是一切,青春是花不完的,因此非常的嚣张,三分钟内道尽悲欢离合。”姐姐说话温文尔雅,却有绵里藏针之力。

她看着柒羿,一副爱怜不堪的神情,“人生大计,事无不可告人者:如何同男人睡觉,怎样向上爬,成则夸夸而谈,败则痛哭失声,但事后又是一条好汉,都有着廉价的塑胶的金刚不坏身。”

她句句掷地,我唯唯诺诺,不敢应声,生怕说错什么。当然,事实上我又并非凡事缩骨之人,只是,倘若跟女人呈口舌之勇,又不是什么磊落之士。

柒羿把几颗肉丸子舀到我碗里,像极了别人之女友!火锅店里面氤氲缠绕,人皆热血沸腾。我们就像在动物园里面的猴子,看着别人爽歪歪,也自认为自己爽歪歪,拿别人的快乐意淫自己的痛苦!

倘若无爱,为何轻易有肌肤之亲。都市人真不讲感情?似乎亦不如此,做不到的则为我们拿什么来支撑我们的感情?有时候想想,如果,爱,需要那么多的条件,我们何必追这伤人伤己的情呢。

“许多男人不能给女人安全感……”清秀的姐姐瞪我一眼。我心虚,自顾自吃将起来,眉头紧锁,额间汗渍涔涔。

她于我囧状视若无睹,续道,“只凭不足三餐之臭钱来忽悠小女生,实则可以打入十八层地狱!”

“来,姐姐,吃几块牛肉。”柒羿良心未泯,救我与水深火热之中。

“当然,维系感情有许多因素,有些人为求归宿,有些人为一张护照,也有人为爱情,为饭票,或为扬眉吐气,林林总总,数之不尽,关系千丝万缕,目的未达到之前哪儿有那么容易分手。”姐姐喝了一口汤,点燃一根摩尔。清秀的女人抽烟,实在走独立路线,让人诧异。

电话响起。是我之死党兼米饭班主密斯龚。我们公私分明,偶尔,亦会过问私事,不踩界便好。

“我已返到家了。你继续吧。”

挂线。

我暗自叹气。这又何苦:为一个男人弄得自己神经错乱,真叫人看不起!

柒羿皱眉看我,疑虑重重,我无法解释,唯独讲打错。女人由来心眼如针头大小,不是男人善于说谎,怕也只是长年累月之磨练与积累罢。

艾美被电话惊醒,迷离一阵,支撑不住,又倒了下去。

“寂寞的人啊。”姐姐看着艾美笑说,“方才艾美的追求者打电话来。”

“说了什么?”柒羿挺上心。

“约会之流。”姐姐不屑。

“推了!”柒羿打蛇随棍上。

“当然!”气焰嚣张。

我们不寂寞,只是青春无法释放罢了。也就这样,我模糊了姐姐与艾美的印迹,当然,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遇见柒羿。

直到多年以后,我竟与柒羿在街上重逢。

“安迪。”我想避而不见,柒羿拍我肩膀,“怎么啦你啊,梁先生,装作不认识人了?”

该死的电话又响起来,“我知道啦,稿子马上就送到!”我气绝,密斯龚总想把我逼到绝路。我向柒羿道歉。

“你没变呢。”我慨叹。

“谁说没变,年纪变大了。”她笑笑。

“结婚了?”我问。

“女强人终究是高不成低不就。”她踌躇一霎,接道,“按照你的观点,盖是我的爱情观出现了问题吧。哈。‘大作家’。”

她讽刺我,我脸红。

“你呢,又如何?”她点了一根“接吻无师自通”。

“不至于饿死,仍在往上爬。”我特意避开话题。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柒羿看穿我。

“几多折堕啊。应验了。”我打着哈哈。

“唔——”她沉默。

“晚上有时间?”我问。

“嗯。”她答。

“你电话没换?”我们同时问。笑了,心里如烟花怒放。

岁月经年,人事不全非,爱情死了,留条全尸都足以叫人兴奋得手舞足蹈。到那时,我们都不是年少无知或找刺激的人了。可是那过往的情分与光年,当下回忆起来,仍给我蹉跎悔恨之感。如果能够相爱,我们可以不必蹉跎年月,毁掉绚烂,掐灭姻缘吗?

无论将来,走到哪里,在哪里摔倒,我会忆起柒羿那曾经比烟花般寂寞的笑颜!

我想我曾喜欢你

夏天,是知了的狂欢节。

那些不安分的昆虫在炎热的季节里释放着自己不竭的活力。

风,是一层层的热浪,拍打在树上。阳光应该是大自然的毕加索,它用无尽的光芒穿透了被风摇曳的树叶、树枝的层层交叠的缝隙,最后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涂鸦出一片凌乱、随意却美丽的光斑。

那一片片光影的班驳是一种无法言语的艺术,带着夏的热辣,毫不吝啬的铺撒在整个世界上。

少年坐在窗前,手里是一支磨得很粗糙的铅笔,还有一张被涂抹的纸张。他是如此的安静,以至于午后的浮躁的阳光拍打在他肩膀上,瞬间就失去了夏天暴烈的气息,变成了静默的诗人。那种感觉,也许就是所谓的气质。

他叫弈,是班上唯一的艺术生,沉默寡言。在教室里,他就像是被钉在了位置上,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或者看书学习,或者绘画。日复一日,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旁的人与他无关,周围的喧闹无法也入侵,他的一切只在属于他的世界里发生过,发生着,要发生……

他的头发很短,那些倔强的头发一根一根扎在他略微见青的头皮上。在那个青涩的年龄里,他身上总是穿着白色的T恤,因为衣服陈旧,所以T恤不是那么的洁白,却也干干净净。

每天黄昏,弈会去跑步。

苏苏的宿舍就在球场的旁边,每天下午6:30,她就会跑到阳台上去站一会。因为苏苏宿舍外的走廊是3层的尽头,角度正好对着西斜的夕阳,可以看到整个球场。

苏苏很喜欢用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做成方形的镜头,绕着学校小小的球场搜索一圈,然后她就能看到弈奔跑的身影。

夕阳金色的光晕,像爱人的目光温柔的,柔和的,轻盈的洒落。弈长得很高的,可是身材却是那样的削瘦单薄,他颀长的身影被倾斜的阳光扯得好远好长,就像在跑道上覆盖了一道黑色的油彩。

弈匀速的做着圆周运动,苏苏就那样一直看着,透过她的镜头捕捉那个被镀上了光辉的少年。他仿佛不知疲倦,像逐日的夸父一样奔跑,任凭阳光一寸寸吞噬他的身体。直到他的身体和夕阳交叠,幻化出一张模糊的剪影。

苏苏隐约看到他的皮肤渗出了琥珀色的汗珠,那些液体在一步一步的震动中脱离了他的皮肤。一粒粒汗水滑落,在空气中闪动,划出的完美曲线变幻出灿烂的彩虹,那些微弱的光被苏苏收藏在眼底,温暖了她小小的心房。她看着他的白色T恤随着他的跑动而胀了风,远远的看去像一朵翻涌的小浪花。这样一个简单的画面都能让她无比的感动。

那种感动带着青果的酸涩,和一点点的莫名其妙……

时间在苏苏的眼睛里慢慢流逝,天渐渐黑了,天幕上出现了朦胧的星光和月牙的轮廓。球场的跑道早已经人影稀疏。弈的身影披上了星光,此时的他显得更加削瘦,也很安静。苏苏用手揉了一下被阳光刺痛的眼睛,转身离开。在身体转动的瞬间,她依恋的回头,看到弈拉起身上宽大的T恤来擦拭着额头的汗。苏苏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只要一想到弈,苏苏就感觉有一道暗流在思想里奔涌,那股温和的水流轻轻的浇灌着她心中的花园。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疯狂的盛开,和着这个夏天热烈的节拍,盛开,盛开,再盛开。

苏苏知道巨大的向日葵花靥是叫做暗恋的情素。她是在暗恋弈。这是她的秘密,也是弈的秘密,只是这个能够窥探到她内心的少年一直都只是住在她心里的那一个。

深蓝的夜空包裹着世界,星光开始俏皮的闪动,就像孩子的眼神,明亮,灵动。无边的美夜竟不能漫步欣赏,没有人影相伴,月光也只能徒留依稀的寂寞。

苏苏无心看书,乏味的张望着教室里一张张同样乏味的脸,她轻轻的叹出一口气。忽然她发现透明的玻璃窗被夜色渲染成了幽暗的蓝,而那深沉的颜色里印有弈的侧脸。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以陌生的角度呈现在苏苏的瞳仁里,有一种坚毅而刚强的姿态。他的鼻子那么高,嘴唇是薄薄的,原来男生下巴的线条可以像女孩子那么柔和……苏苏的嘴角弯起了一道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弧线。

以后,她每天晚上都可以通过那扇玻璃看到弈,而且不需要担心情感的小秘密会泄露出去。那是夜赐予她的礼物,是她想要永远收藏的礼物。

苏苏用手捂住左心房,她的手心感觉到了明显的脉动的跳跃,很清晰,也很幸福。

弈的同桌是苏苏最好的朋友城。在同性同桌的高中时代,苏苏认为这是老班编座位编得最有水平的一次了,这样很方便苏苏经常向城打听弈的消息,并且城也能给她第一手准确信息。苏苏细心的把弈的一切记录在笔记本上,她感觉自己就像狗仔队一样八卦,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她乐意。

苏苏知道了很多,很多关于弈的事情,那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就像一片片彩色的纸片,慢慢填满了她的脑海,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弈和弈的世界。

他的世界渐渐的会变成她的世界,因为她和它们是那样的接近。

苏苏的黑色笔记本上用银灰色的笔迹写着:弈的第一志愿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弈每天下午4点到6点要去画室接受专业课的训练。

弈有一个妹妹。

弈每期必买的杂志是《看电影》。

弈夏天的衣服只有白色的T恤。

弈……

弈……

苏苏想接受弈的世界,更希望被弈的世界所接受。她开始费尽心思的央求城帮她从弈那里借来《看电影》。那是一本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陌生的杂志,但是那也是弈世界里重要的一部分,她知道那些图文里有他的梦想。

苏苏仔细的翻看每一页杂志,注意每一个小角落的文字。她开始留意起关于电影的杂志,耐心的阅读那些或者尖锐,或者带着华丽辞藻的电影评论。韩国温馨浪漫的爱情文艺片已经搁浅,常见于杂志的高评影片花费了更多的周末时间,尽管很多时候那些冗长的对白让她看得一头雾水,昏昏欲睡。

城说:“你最近脸色不太好。”

“嗯。”苏苏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有什么办法呢,她在熬夜,因为白天她把太多的精力花费在关注弈的一举一动上,功课被耽误了。她只能用夜晚的时间拼命补上。

苏苏无法停止自己对弈的思念,只要是和弈有关的,她就要捕捉,收集,收藏。他的世界已经完全覆盖了她原来的世界。苏苏仿佛丢失了自己,在她的心里只有弈,弈,弈……他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如同饥饿的秃鹰,疯狂的吞噬她的思想。

爱,有时候是挥之不去的烦恼。在那个出梅入夏的葱茏季节,烦恼纠结,绊住了青春的脚步。

高考近了,身在高四的人比谁都明白独木桥的拥挤。

苏苏在笔记本里写道,高四不是黑色的,因为我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于是我们看到第二次高考像猛兽一样向我们扑来,带着残酷的血腥味。

是啊,还有多少时间,还有多少思量,能够停靠在她心的归属上。那个叫弈的男生很快就会随着高考的落幕而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最后在她的回忆里被雕刻成一尊化石。而如果缘分真的存在并且如此奇妙,也许若干年后他们会在地球的某一个转角再相遇,到时候他一定不会认得她。而她,却会因为那匆匆的擦肩而过心存暖煦。

18岁的初恋已经不算早,可是因为年龄渐长的洗礼,理性到底胜于感性,所以爱情如茶,内敛,清香,苦涩得带上了落寞的滋味。

可是几乎耗尽生命热情的盛开却不能换回哪怕一粒细小的果实,多少让人伤心,失落,遗憾……

苏苏的心突然缺了一块,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她爱过,可是除了回忆她没有留下一样能够纪念的东西以使她在日后的时光里缅怀这段爱恋。

她忽然想要留下一点东西,她不希望她深深喜欢的人在时间的洪流中消失得那么彻底。

苏苏拉着城,挑在放学后教学楼空无一人的时间段来到了弈训练绘画的教室。苏苏踮起脚尖,趴在窗外张望着宽敞的画室。里面有很多石膏像,杂乱的摆放在教室的各个角落,地上有散乱的画笔和缤纷的颜料,还有装着水的塑料小桶。

苏苏欢喜的观察着,原来这里就是弈每天要呆2个小时的画室呢。城无奈的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干涉苏苏的行为,他只是对这个疯丫头有些无奈罢了。

苏苏对城说:“你把窗打开吧。”

“什么!”城吓了一跳。他惊讶的问:“你说什么。”

“我们来偷弈的画啊,你看,左边墙上贴的那张石膏素描有弈的名字!”苏苏说话时的眼睛甚至因为兴奋而闪烁出了光芒。

“你不是能从外面打开这种窗户吗?”苏苏指着玻璃窗上那种在里面扣着的弯扣。

“小姐,上次是因为班长把教室钥匙弄丢了,所以我才从外面用犯罪手段把窗户打开的,况且那扇窗本来就松垮垮的才能开嘛。”城焦急的解释着。

“唉!”苏苏很用力的叹气来表示她的不满和失望。

她跳起来,再跳起来,弈的画在她的眼睛了一闪一闪……

她酝酿了那么久的偷画计划就那样泡汤了。她想要弈的画,很想很想,但是她不能开口问弈要,也不能拜托城去问弈要,因为她不愿意他去苦恼那些不该属于他的情感,她很单纯,并不想打扰他和他的梦想。他一直那样安静,只是专注的追逐着他的理想,凌乱的一直只是苏苏的脚步。

虽然她的这段感情就像很多小说描写的那样,相遇了一段错误的时间,注定爱而未得,只能剩下一声叹息。但是爱,无论年纪,无论多少和深浅,爱过就会有感悟,也应有感激。

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人们的惋惜而错乱,高考已经迫在眉睫。苏苏的心依然浮躁不安,弈也仍旧那么安静,那么沉默,他的世界只有课本,画,还有理想。苏苏火热的目光没有能够融入他的世界。他甚至不曾留意班上有一个女孩叫苏苏,而那个女孩曾经那样喜欢过他又不愿意打扰他的世界。

苏苏忽然醒悟,她喜欢了他将近一年,可是她竟然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他们完全是平行线,没有交集,彼此单独延伸,一直向前……

后来,青春的纪念册里,他和她的毕业照,只有她在微笑。那张狭窄的照片上,她和他的脸被挤得模糊不清。他们站在同一条直线上,只是她在最前排,而他在最后排。刺眼的阳光让他失去了微笑,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黑线,表情依旧安静。那才是他的招牌表情,那才是她最熟悉的最迷恋的表情呀。

后来的后来,高考结束了。

苏苏回学校领取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天,她遇见了城。城递给她属于他们的高中时代里最后一本校刊。

城说:“打开27页。”苏苏纳闷的翻开了那些洁白的纸张,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翻阅他们的青春。

在27页,苏苏看到一张画,是素描。密密麻麻的线条深浅不一,勾画出一尊石膏像,是她曾经在画室里看到的众多石膏像里的一尊。

“知道你很喜欢他,可惜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城说。

苏苏把校刊抱在胸前,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苏苏分不清那是幸福还是难过的眼泪。她的舌尖品尝到那种咸涩的液体,她的心就平静了下来。心里曾经汹涌的暗流在逝去的年少时光里沉淀,变成了一种祭奠。

在班级的毕业树下,苏苏迎着穿透树叶缝隙的阳光抬起了头。夏热未褪的艳阳刺痛了她的双眼。

一阵清凉的风吹来,抚得榕树的枝叶哗啦作响,就像一首歌,一首很熟悉的歌,走过青春与年少的人都曾经倾听的歌……

独翼天使

琳喜欢夜晚一个人站在朝天门码头,静静的向远处眺望,墨黑的夜色里,空气中隐藏着一丝忧伤,淡淡的。

嘉陵江穿过重庆,与长江在朝天门码头汇聚,但江水平缓,竟没有因此而溅起浪花,也是因为这样,重庆的夜感觉很静。

1

琳看着长江的江水朝城外平缓的流去,像流年一样,绵延,不息。江畔,渔舟点点,在江面上,散落得零零碎碎。总是这样的感觉,琳觉得重庆应该是一个忧伤的城市,她看着长江的江水平缓的朝城外流淌,像自己心底的忧伤一样,终究是度不过流年消逝,也绵延,与不息。

琳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忧伤,就像不知道长江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江水一样,琳觉得心底的忧伤与江水是那么的相似,都足以流到天涯。

重庆的夜总容易让人感觉到淡淡的忧伤,江水环绕,辉映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有一丝阑珊的感觉。如果是在城外,坐在火车上看重庆的夜,又多了一番独特的韵味。车轮在铁轨上砸过,发出隆隆的声音,听不到城市里的喧嚣,感觉重庆的夜是更静了,在城外看,重庆已多了夜幕的层层包裹,视线固然也就不够清醒,城市就多了一份墨黑的韵味。

琳喜欢这座古老的山城,因为江水的缘故吧,小时候听大人们说叠一只纸船,把梦想放在里面,在朝天门码头把纸船放入江水中,那样纸船也许可以飘到东海,遇上海神的话梦想就会实现。

琳也时常会叠一只纸船放入江水中,闭上双目,在心底静静的说:颜儿,我想找到你。说完琳就紧闭着眼睛,不让眼眶的泪水流出,等心情平复一些的时候,琳沿着江水望去,纸船却是早已不见。

2

那一年的秋天,琳坐在书房里,窗外射进来一些暖暖的阳光。电脑播放着悦耳的轻音乐,琳正看着一本安拉?卡列尼娜的英译本书籍,QQ的消息管理器响了起来,她点开来看,是一个来自佳木斯的女孩,网名同琳的一样。

那个女孩只对琳说了一句话:“请把你的网名改了。”

“凭啥?”琳有一丝气愤。

那个女孩又在消息管理器里说:“我最先用的,我那时查了,这个名字是唯一的,你不能盗用我的名字。”

琳忍着心里的气愤对女孩说:“可是对你有影响吗,我们的名字相同属巧合而已。”

“这样的话我的网名就不唯一了。”

“如果你介意这样的话你自己改。”琳想着:怎么会遇上这种难以理喻的小女生,自己用了好久的名字,岂能因她说改就改;再说,自己可没有盗用她的名字,看着就生气,但想着心里终究是有一丝莫名的感觉。

那天女孩给琳道歉,说她们能把网名想成一样,说明她们都有着细腻的心思和聪明的智商,让琳把她加为好友。

琳通过了女孩的QQ验证,想着女孩的话,对她发出了消息:细腻的心思是有那么一点,至于其它,可没你那么难以理喻,也没你自恋。女孩给琳回了一个调皮的表情,不再说话。

3

那年的冬天寒冷来临得更早一些,时常在早上,琳登陆QQ后会看见同自己网名一样的佳木斯女孩给自己发来一个调皮的表情,眨着眼睛,在寒冷的冬天灿烂的微笑着。

她们开始经常的问候早安,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女孩给琳说她不想上学了,那不是她喜欢的事情,说佳木斯的寒冷让她感觉自己是活在冰窖里,说她喜欢自由不想受约束不想被束缚,说她喜欢琳所在的城市……

琳告诉她重庆是火炉之城说这座城市夏天的炙热,说朝天门码头放纸船的传说,说她喜欢这座城市的夜,喜欢江水环绕的感觉,说自己的工作的事……

女孩给琳说以后用她们网名“青颜细雨”里的颜字叫琳颜姐姐,琳如果喜欢的话就叫她颜儿,她说喜欢别人那样叫自己。琳给她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颜姐姐。电脑的显示屏上传来女孩打的字。女孩接着说:我刚叫了,用很清脆的声音,你感觉到没。

死丫头。琳心里泛起一丝甜甜的感觉,给女孩发去信息。

她们渐渐的喜欢那些细碎的述说,在那些细碎中了解对方。女孩偶尔的会传一些外文女声歌曲给琳听,琳记得女孩传给她听的第一首歌是陈明的城市的冬天,她说在清脆的声音中有一种缠绵忧伤的感觉。

4

圣诞节那天清晨,女孩给琳说:“颜姐姐,我们这里下雪了,好大的雪花,笼罩得佳木斯整片白色飘零的感觉。”

“死丫头,你别冻坏了。”琳关切的对她说,带着责备。

“不会的,我早就习惯了佳木斯的冬天;昨天晚上我出去玩了,买了一个漂亮的圣诞老人帽;过一下我拍一张照片发给你,给你看看白色飘零的佳木斯。”

中午琳收到颜儿发来的照片,画面上是很美的雪景,凌乱的白色雪花。琳给颜儿说:“很美的冬天,但雪花是静止的,看不见飞舞,没有白色飘零的感觉。”

“颜姐姐,那我给你拍DV发来,你就可以看见了。”

“傻丫头,逗你的,还当真啊。”

女孩给琳发来一个调皮的表情,接着对琳幽幽的说着:“今天圣诞节,没有人送我圣诞礼物。”

“很想要吗?晚上姐姐给你买一个。”

“想,真的好想。”颜儿说完给琳发了一个窗口抖动。

“丫头,天气冷了,注意身体。”

“谢谢姐姐,你那冷吗?”

“有一些。但姐姐多穿了衣服。”琳回复着颜儿的问话。

“颜姐姐,你冷的话我们说一个温暖的话题。”

“你说。”琳带着好奇心,想知道她温暖的话题是什么话题。

“我们说说当时我们取名字的时候是怎样想到的,竟会想成一样。”

“喏,好的,那你先说。”

“爸爸带我去过贵州,那里有一个叫作青岩的古镇,我喜欢那个地名,又想到有一个成语是轻言细语,就由此而来,我喜欢青色,颜字是我翻看了字典觉得这个‘颜’字的意义丰富,雨自然是很容易联想到的,我喜欢这名字,有一丝萧落的感觉。”

琳看着颜儿发来的信息,想着她们能想出一样的名字实属不易,她给颜儿说:“曾在网络上看过一首小诗‘梅子时节雨绵绵,欲熟还休带青颜;斜阳细雨池塘边,对长亭晚萧声残’,自己喜欢诗里描写的雨的感觉;有次在学校的花园里看书,看到叶子掉了一地,就写了首小诗,大意是:我青春的容颜在岁月里渐行渐远,就如同这雨里飘下的落叶。”

以后的日子,琳时常在想,冬天如果不寒冷,那会是一个温暖的季节吗。其实有些时候,寒冷它只是一种温度,多穿了衣服就能熬过那种温度的,但它毕竟是冬天。冬天虽然寒冷,但我们总能在冬天找到一些温暖的话题。

在那些细碎的日子里,冬天在不知觉中,竟过了。琳看着街道边枝上的新芽,有了一丝新春的感觉。春天来了,空气里有嫩芽的气息,它蕴含着春的萌动,与生机。

5

夏末,琳在广州出差。都说广州是个夜雨城,雨丝总是淅淅沥沥的,给人各种不同的内心感受。有人说雨声叮呤着城市的静夜,轻唤着午夜沉睡的人们;有人说细雨纷扰着城市的夜,混杂着城市迷乱的忧伤……

琳在电话里给颜儿说:“有些时候,孤单的一个人,望着雨丝淅沥的长街,总感觉广州是一座充满落寞、忧伤的城市,沉落的黄昏,像置身地狱一样。”

“颜姐姐,你离开重庆开始不习惯了吗,我也不喜欢广州,没有感情。”颜儿清脆的声音在电话那端传来。

“雨总容易让异乡人有一些落寞与无助。”琳缓缓的说着。

“姐姐,颜儿给你唱首歌,陪伴你,好吗。”

“好的。但你要唱的好听。”

颜儿清脆泛着清淡幽忧的歌声从听筒里传出:“慢慢地走过广州街头/南方的夜雨总下个不够/华灯初上拉长你的忧伤/你找不到自己的那扇窗口/划一根火些点亮你的梦/离开家门作一次梦游/这个城市没有家乡的月亮/你想哭泣又不愿轻易把泪流/伤心的事最好别再想起/疼你的人会在明天拥有/收起雨伞把风雨接受/就在这一盒火柴被你点完的时候。”

“小丫头歌唱的不错啊。有人说广州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像天堂一样,只是我没有这样的感觉。”琳忧忧的说着。

“姐姐,可惜你不是天使。”

“傻丫头,你知道佛罗伦萨早期文艺复兴吉贝尔蒂的代表作品天堂之门吗,天堂是不存在的,它是对天堂的一种向往。”

“我们都只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只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才能飞上天空。”

6

有一个周末,琳在公司加班赶一份策划方案。

那天,颜儿在QQ上给琳发来信息:我想离开家了,他们都不喜欢我。

琳问她所谓的他们是谁,颜儿给琳说是她的爸爸和妈妈,还说自己长的又不难看,他们为什么那样讨厌她,感觉自己不是他们亲生似的。

琳最后安慰她说:那肯定是你不听话了,你做一个乖女生,他们就会喜欢你的,再说他们没有不喜欢你,有些时候是你自己的主观感觉而已。

颜儿给琳发来一个委屈的表情,她接着说:我没有不听话。

重庆的夏天很热,让人有沉闷的感觉,走在街上让人感觉到空气里混杂着阵阵的窒息。琳想着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人真的脆弱得无能为力。

一个人的时候,琳喜欢站在朝天门码头静静的望着那些流淌的江水,如同记忆,如同青春,都一样的消逝不返,而关于明天,明天的事却总是不知从何说起,有些事情,永远的不能预知。

那天颜儿给琳说自己长的又不难看的时候,琳说发张照片过来看看。后来颜儿给琳传来了她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甜美的女孩,站在地铁上拍的,她甜甜的笑着,穿一件桃粉色的外衣,颈上围了一张白绒围巾,配上一条浅色的牛仔裤,她的笑容透着灿烂,如同地铁上窗外洒进的明媚阳光。

7

初秋时节,颜儿到了南方,她在昆明的一家公司做文职工作。

她给琳说:“我住于西山脚下的滇池岸边,打开窗户,时常的可以看见湖面上飞翔的红嘴鸥。那些漂亮的海鸟,是来自于西伯利亚的候鸟。”

琳问她有没有不习惯南方的生活,给她说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工作要学会开心,不要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她笑着给琳说:“颜姐姐,我会习惯的,这里虽然是一座我不熟悉的城市,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不孤单。”

琳甜甜的对她说:“小丫头蛮乖的嘛,有时间过重庆来,我带你去玩,去年圣诞节给你买了一个落落公仔,也应该给你了。”

“你还真的给我买礼物了,我以为你随便说的。”

“确实是随便说的,但那天逛街回家,想着就顺便给你买了,只是一直没有对你说。”

“姐姐,我想抱抱你。”颜儿用甜甜的声音说着,带着清脆。

“小丫头,别给我说你断臂山来的啊。”

“随你怎么想。”颜儿在电话那端用顽皮的声音给琳说着。

8

冬天来临。颜儿给琳说:“颜姐姐,我喜欢重庆,想坐火车去看望你。”

“小丫头,姐姐欢迎你,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你一个人会习惯吗?要不姐姐给你钱,你买机票坐过来。”

“我喜欢坐火车那种漫长的感觉,窗外的景色从车窗边扑面而来,然后消逝,一瞬一瞬的,让我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那确定了,走的时候小心一些,在火车上照顾好自己,到了重庆我来接你。”

琳对颜儿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那种特殊的感觉。她们只是在网络上认识的朋友,仅仅是因为相同的名字她让她改网名才会认识的,但这也特殊吗。或许是因为她给她说佳木斯下雪了,好大的雪花,笼罩得佳木斯整片白色飘零的感觉;亦或许是在广州她给她说:姐姐,颜儿给你唱首歌,陪伴你。

总之,在琳的心中,颜儿只是一个让人疼爱的小丫头,只是琳不再认为这小丫头难以理喻,也不再以为她是那种自恋的小女生。

9

颜儿来到重庆的那天,琳给她接过手里的行李,她们在街道上慢慢的走着。琳给她说重庆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好。

“颜姐姐,我想看长江大桥。”

“傻丫头,改天姐姐带你去。”

琳总会抽空带颜儿出去玩。她们在朝天门码头,琳给她说嘉陵江穿过重庆与长江在朝天门码头汇聚,给她说纸船和海神的传说;在解放碑给她说战争时期关于重庆的事以及解放碑在重庆的商业地位;给她说朝天门的美丽要深夜坐在火车上才可以看见的;还告诉她长江大桥应该看两次,站在桥上和桥下……

那次她们站在长江大桥上,颜儿给琳说:“颜姐姐,还记得你在广州的时候,我给你说过的一句话吗?我们都只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只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才能飞上天空。”

“我觉得地上蛮好的。”琳笑着对颜儿说,笑容里却隐藏着一丝悄然的忧伤。

“我走的时候,要在朝天门码头放一只纸船。我想了,把纸船放进漂流瓶里,它就会平安的飘到东海,等待海神的出现。”

10

冬天的重庆早已退去了火炉之城的炙热,街道上的人群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琳却还是穿着她那些单薄的外衣,像秋天那样,仿佛冬季从不曾来临过。其实,琳是看着那些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的人们,给人以臃肿的感觉,她不喜欢那样的臃肿,冬天尽管寒冷,琳仍然愿意裹着衣服想它终究会过去的。

颜儿给琳说:“颜姐姐,我们去看佳木斯白色飘零的冬天,好不好。”

琳看着颜儿,她那双透着聪慧的眼睛,琳缓缓的说:“重庆的冬天不下雪,你不喜欢吗?”

“我没有不喜欢,我只是想要你陪我看佳木斯飘舞的白雪。”

“那,过完冬季吧。”琳看着颜儿忧郁的表情,心里滑过一丝莫名的疼。

“你还想再送给我一个落落公仔吗。”

“傻丫头,想要的话姐姐明天给你买一个。”

“不想。”颜儿盯着琳的眼睛,撅着嘴唇,表情带着一丝委屈。

11

颜儿走的那天,天空落着细雨,不时的会有雨丝飘进衬衫的领口,那些细细的雨丝,带着冰凉。琳送她到机场,给她换了登机牌。

她拉着琳的手,撅起唇角怔怔的看着琳:“颜姐姐,抱抱我。”

琳看着她,心里感觉有些微微的疼痛,记得颜儿上次在电话里给她说“姐姐,我想抱抱你。”的时候,自己还开玩笑的问她是不是断臂山来的。琳轻轻的把颜儿抱在怀里对她说:“傻丫头,别难过,过了冬季,姐姐去佳木斯看你。”

12

第二天,琳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到了公司,她打开电脑登录QQ。

“昨晚23点07分,从重庆飞往北京的CA4139航班遭遇强大气流,机上人员全部遇难。”琳看着QQ弹出的信息窗口,心里有一丝不安的感觉。她拨通了票务公司的电话,查询给颜儿订的机票的航班。

电话听筒里服务小姐用甜甜的声音说着:“您好,您前天订的机票是重庆飞往北京的国航CA4139航班,北京转佳木斯国航CA1691连程。”

我们都只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只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才能飞上天空。

琳落泪了,落在重庆冰冷的空气中。琳想着:冬天,它终究会过去的,可是,它真的会过去吗。

13

琳喜欢夜晚一个人站在朝天门码头,静静的向远处眺望,墨黑的夜色里,空气中隐藏着一丝忧伤,淡淡的。她看着长江的江水朝城外平缓的流去,像流年一样,绵延,不息。江畔,渔舟点点,在江面上,散落得零零碎碎。

我们都只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只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才能飞上天空。琳想着:纸船和海神的传说,它会是真的吗?如果可以,把我的翅膀给她,让她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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